二十八章:妙語玄機人不悟 只觀長物禍將傾
由於在那侍者面前施展了一下道法,再經他通報后,周伯陽很順利地被那名中年管事帶進了這幢豪華別墅。
跟隨那名管事,周伯陽穿過一條鋪著紅地毯的過道,兩旁每隔幾米便有一名保鏢模樣的壯汗肅容而立,見此景象,他估摸著,大概此間主人也不是什麼善與之輩。
過道盡頭,兩扇花紋精美的紅木大門虛掩著,裡面隱隱傳來說話聲,吳建國那沉厚的聲音便夾雜在其間。
客廳里,那名中年管事恭身對著上首一戴著金邊眼睛的精瘦中年人道:「總裁,這位就是那自稱會耍戲法的道士。」說完自行退到一邊,把周伯陽讓了出來。
「啊……」在那管事讓開身形的瞬間,吳建國臉現驚異之色,正要開口,就聽耳畔吹入一絲極微細的聲音,竟似周伯陽平時之語,那聲音說道:「你先不要妄動,你來這裡所為何事我已知曉,等下你要見機行事,不論有什麼情況發生你都要配合我,現在就只裝著不認識我便行。」那聲音說到這裡,嘎然而止。
吳建國好歹也是大風大浪中過來的人,聽了周伯陽的話便像沒事人似的,當下假裝茫然地看了上首那人,但見其人面色如常。吳建國心下安泰之餘卻不免有些奇怪,暗討:「剛才那聲音雖小,卻字字清晰入耳,自己都能聽見,而這周圍的幾人,一樣的近在咫尺,卻為什麼一點聽不見呢?」心頭作此想,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在他看來,這種事雖然奇怪,但只要是在周伯陽身上發生的就似乎合情合理的了,再回想起去年自家發生的事情,和周伯陽當時施展的神通,心下便自坦然起來。
到這裡,有必要說明一下,其實方才吳建國耳畔所聽之聲音,確是周伯陽所發,不過是用上了類似於武者中一種叫作『傳音入密』的小技巧。對於普通武者,這運氣內功,只要臻乎絕頂,就能精氣神合一,接通先天之源,運用起來可剛可柔,可大可小。施展此法時,只需把本身先天真氣又或真元,練得細如遊絲,看準目標,發將出去,直貫對方耳中。聲音雖細,卻是異常清楚。而普通武者能辦到的事,以周伯陽此時的修為,漫說對面相距不遠,就是十里百里,也能瞬間傳到。
安撫吳建國后,周伯陽掃了全場一眼,也不說話,就那麼自顧自地打量起這豪華得有點誇張的室內裝飾起來:只見寬敞的廳室兩邊,擺設著兩排齊人高的花卉瓷瓶,燈光照在上面,圓潤如錦,其上圖案,俱是人工筆墨勾剔出來的,看那做工與年代,每樣價值怕不下百萬。再看那上首精瘦之人身後,漢白玉鋪就的牆壁上,是一幅巨大的百人歌舞圖,圖內有許多粉妝玉琢,衣襟半露的春色美女。正中一席紅色雲錦,左邊端坐兩人,其中一人體型肥胖,儀錶威嚴,盼顧之間,隱隱有一種久居高位的超然神態,右邊一人,則是吳建國。
話說周伯陽這邊打量對方的同時,客廳內的幾人也在打量這個不請自來的道人,各自內心的評價不一,不過都是想見識一下那侍者先前所說的神奇戲法而已。
那上首中年人打量了一下泰然而立的道者,對著一邊垂手的管事道:「阿福,去拿張凳子來給道長入座。」
那管事聽了,恭身應諾,正要轉身,就聽那道人開口道:「王老闆不必多禮,貧道此來只為了演幾樣戲法來給幾位增些樂子,稍時便走,就不煩勞動了。」
「哦!這位道長不請自來,難道不是為了討些布施,你所演的戲法都是免費奉送嗎?」不待那上首中年人開口,一旁的肥胖男子便接過話頭問道。
那上首之人顯然對發話這位禮遇有加,見其發話,便自微笑著看向周伯陽,另一人也是這般表情,似乎都為這種不求回報的行為感到新奇和不解,吳建國也是假裝疑惑的神色,好整以暇地附和著幾人的表情。
周伯陽聽了胖子的話,拿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面上露出一絲高深的表情,淡淡地道:「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像我這樣的方外之人,終年遊戲在這青山綠水間,一襲粗衣勝於紫羅袍,束根布帶便已強於烏紗帽。徐步安行可當豪華坐駕,腰間葫蘆有萬傾氣象。青芒布履勝於皮革靴。早眠晏起勝於風花雪月,或有時而遨遊神州,則以山川當圖畫,以天地作行囊。或有時而棲宿岩居,則以***作主人,以煙霞為伴侶。是以貧道常吟:『深山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娛樂,不堪邀君贈。』只是如此,不圖回報,我方外之游,樂而安泰!」
周伯陽說完,就見那上首之人面帶欣然之色,立身而起,正待開口,卻見一旁的胖子表情似乎不太自然,當下心思電轉,又復坐回原位,說道:「不知道長怎麼稱呼,我剛才觀道長氣度不凡,又聽言語間掩涵精妙之理,想來應該是位道德之士吧!」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周伯陽,另外兩人也是拿雙眼不冷不熱地招呼著他。
不待周伯陽作答,又聽那胖子不溫不火的聲音道:「是呀,我也是很想知道道長法號名諱,剛才聽了道長一襲話,也是覺得有理,不過鄙人心中也有些疑問,還需請道長解惑一二呀!」
那上首之人見胖子發話,心下瞭然,便也樂得壁上觀,微笑不語。
周伯陽聽了,微微嵇首,淡淡道:「貧道化外之人,只知寄情山水,積德悟道,那些什麼名諱法號的,早已不知遺忘在那座深山幽澗了;不過亦如這位居士所說,但有什麼疑問,只要貧道知曉,定當盡言。」
「好好,道長雖然是方外之人,但言語之間,也能看出豪爽之士……」那胖子不咸不淡地說,邃冷笑兩聲,又道:「以剛才道長所言,對於這世間的榮華富貴,衣食住行都已統統不放在心上,因此鄙人就有些不解了,我怎麼看道長也是個凡人身體,難道整天只是忘情山水,就沒有衰老的時候,也不需要飲食起居?也不會風寒病疾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世間之人只要學道,就可以不吃不喝,也不用生產,一如道長這樣,漫山遍野地只看風景,想來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但是這『道』能吃嗎?能穿嗎?能用嗎?」
胖子說完,有些得意地看著對面的道人,一心只想讓他出醜,其他幾人也是同樣的想法,只看這道士如何回答了,一時間,竟把個戲法表演忘得乾乾淨淨,唯有吳建國面色如常,心裡卻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深怕周伯陽難以作答,擔心不已。
面對這樣露骨的話語,周伯陽當然明白自己剛才一番明指暗引,已是把那胖子得罪,當下他也不在意,只笑道:「我輩參修悟道,唯道是從。廣積功、遍布德,這本是順應天地造化之事,然而道之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像,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於那順應中又有了那麼一點反逆之意,總是這當中真諦玄妙之處,不是言語所能概括的。一如居士所說,道者引內外之葯,聚於體內,吞吐天地精華,行功鍊氣,當得年深日久,則可丹落黃庭,那時本身已非凡體,於那形勞神損,饑寒病痛已是分道揚鑣,扯不上半點瓜葛,而世人學道總是要看一個機緣,若沒有那機緣,即使將那道德聖經放在眼前也只是當作廢紙而已。」說到這裡,周伯陽頓了頓,拿眼看向那胖子又道:「我觀居士樣貌福態,顧盼清高,想來也是那公務門中久居高位者,貧道在此有一言相送;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如不在有生之年多積功德,只怕大限頃刻即至,後悔不及。」
其實就在周伯陽進到客廳的這段時間內,他已經暗運排演之法,把這幾人底細大致了解了一番,無非也是些奸營倒把,相互勾結之輩,因此,他的話語之中也還是隱含點醒之意,畢竟道者以善為本,言語之間便能點醒,自是大善之事,何樂而不為?
周伯陽話音剛落,就見那胖子拍案而起,滿面怒容,指著周伯陽道:「胡說八道,你一個臭道士,身無長物,清潔溜溜的,跟我說這些話想來不是羨慕就是嫉妒吧!」
周伯陽微微嵇首,笑而不答。
正在胖子尷尬的當口,那上首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圓場道:「劉市長息怒,像這種野遊之人,說話本就沒什麼分寸,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呢!呵呵,他既然是來演戲法,那我們何不看看他是否真有些本領,若是騙子,再奚落他也不遲。」
「是呀!何必為此傷了和氣呢!」一旁的吳建國也說。
聽了主人與吳建國的話,胖子這才狠狠瞪了周伯陽一眼,坐回原位,靜待主人安排。
安撫了胖子,中年男子才對周伯陽正色道:「這位道長,你既會戲法,就趕快演來給我們看看,何必在這裡逞這口舌之利呢?如果不會,到時只怕你難免要受些苦罪了。」這話一來說給周伯陽,其實是說給那一旁的胖子聽,想他堂堂集團總裁,怎麼也不會為了幾句爭辯之言與一個毫不相干的道士過不去。
周伯陽聞言,道:「正要表演。」說完看向客廳兩旁的人立的高大花瓶,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也不見他作勢,只是張口吹出一團紫氣,同時念道:「五行同源,四季隨心。」話音剛落,就見那團紫氣在空中略一盤旋,便自分成六股,細如遊絲,各自鑽入那兩旁的花瓶中,沒了聲息。
客廳內幾人先見周伯陽能口吐紫氣,包括那胖子,都不約而同有些驚訝,只是那六股紫氣自鑽進花瓶后,等了半餉任不見反應,統統拿眼向周伯陽瞧來。
見狀,周伯陽便把手往上一招,嘴裡道:「起、起、起……」連喊三聲后,眾人莫不摒住呼吸,靜觀其變。這時細細聽去,那客廳兩旁的花瓶內,竟隱隱有些輕微的響動傳出,驚疑間,幾人趕忙起身各自朝那花瓶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