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縱情山水達自然 混跡紅塵悟至道
卻說劍玄子只往那橫卧的大樹上方看了一眼,心頭便明朗起來,雖然只是轉瞬即逝的一絲能量波動,卻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感知。他知道,周伯陽依舊還在自己布下的禁制內,只是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竟使得自己無法捕捉到對方氣息,當下也不深究,便自鼓動本身三昧真火,以四周禁製為限,在這個不大的空間內烘燒起來。他要看看,在這種能焚盡萬物的神火中,對方還能隱匿多久。
「師叔,他還在嗎?」陳連山一邊發問,一邊不解地打量著四周,入眼一片焦土。
「呵呵!等下自有分曉!」劍玄子淡淡地說,手上同時捏了個法決,就這麼向外一揮,但見青光點點,好似酷暑天氣下了一場潤雨,但視覺上的效果卻往往與實際有很大差別,在光雨落到乾裂的泥土上的瞬間,「哧……」的輕響,有如火上澆油般,四周蔓起了淡藍色的熊熊火苗,溫度開始直線上升,不一刻,那炙人氣浪已開始一**向四周擴散。
身處禁制中的陳連山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正要發話,就見對面不遠的空中,一片尚未焚化的樹葉突然閃過一道紫芒,四周的空間輕微扭曲,須臾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那半空中,細細看去,那淡藍色的熊熊火焰中,此人臨空而立,長發飄飛,腰間懸個巴掌大的紫色葫蘆,身上泛著巍巍紫光,似乎有一層淡薄而永恆焚燒的紫色火焰將他包裹。面容古拙而平淡,飄逸而洒脫,微微上翹的嘴角顯出耐人尋味的意味,不是周伯陽又是誰?
「周伯陽,被三昧真火燒灼的滋味如何,可還受用?今日我也不動你,只是看你怎樣在我這神火中化為烏有……哈哈……」看見周伯陽顯出身形,劍玄子得意地說完,與陳連山相視大笑起來,或許在他們眼中,此時的周伯陽已如那瓮中之鱉,板上之肉,只是看他能撐多久了。
淡淡地望著對面狂笑的兩人,周伯陽心裡不由得浮起一絲淡淡的情緒。不說陳連山與自己有著殺子之仇,只看那劍玄子,本已是嬰兒顯現、陽神有成之輩,卻也被那世俗情感、塵牢蒙心一至於此,倘若自己真的死在這火中,他又能高興多久?高興也好,悲傷也罷,不過是他本心不安罷了。如不放下執念,及時洗滌心間塵垢,無論修為多高,總有心魔孳生之日,禍福只在旦夕……周伯陽想及此處,不由得為那狂笑之人感到惋惜,他輕嘆一聲,淡然而語道:「不可得而親,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亦不可得而賤。劍玄道友,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縱然有仇怨,也只是我與你師侄之間的事,為何你卻要如此苦苦相逼呢?倘若我真死於這火海中,於你有何益處,你又能高興多久?情緒間的喜怒哀樂,只不過是道心不堅的表現罷了!道友何不認清此理,與你我留一條退路,日後若是相見,也自有一番機緣!」
聞言,劍玄子微微一愣,剛要說話,就聽陳連山冷笑道:「真是笑話,你也不過一小小化氣屍解之位而已,也配與我師叔說出這種話……你現在已是自身難保,何不乖乖就擒,或許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說完,尤自獰笑兩聲。
看著面容猙獰的陳連山,周伯陽搖頭輕嘆,道:「在我來說,我與你兒子之間早已兩清,而於你自己,卻又多了一層殺子之仇。報仇者總是無罪,但報得仇恨卻變成了有罪,一如四季輪轉,無止無休。也罷!我與你之仇總是難以化解的,以後如若再見,貧道也自當全力以赴……不過你現在卻似乎高興得太早了,難道一個小小的禁制就能困住我?」熊熊火焰中,周伯陽清晰地感覺到了那恐怖的熱力。雖然他的修鍊也是取自一陽,但站在這號稱熔盡世間萬物的極陽神火中,他亦是體會到了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但同時,於自己黃庭神室內,那旋轉著的三朵紫色火焰竟隱隱有著一絲悸動,彷彿與這周圍燃燒的火焰有關,那是一種不屈又或憤怒的奇妙感覺。
「哦!周道友,如你所說,難不成你還能走出我這禁制之外?」不知是不是周伯陽剛才的一席話起到了作用,此時的劍玄子竟然改口稱他為道友了。
聞言,周伯陽揚手在自己周圍又加了幾重禁制,感覺周圍熱力稍稍減緩,這才開口道:「實不相瞞,剛才貧道本想趁你慌亂之際脫身,卻不想道友已在這四周布下了隔絕五行之陣法,貧道對道友的手法深感欽佩。想來,這世間五行遁法,只要入得道友的陣中,便是無有走脫的機會,但是道友可曾聽說,於那五行之外,還有一遁,名為天遁?」
「哦?這到是不曾聽說,難道你會,貧道卻要看看你是如何走脫的。」劍玄子說完,好整以暇地看著空中的道人,眼裡滿是玩味之色。
周伯陽聽了,露出個淡淡的笑意,道:「既然如此,那就恕不奉陪了,貧道去也……」話音剛落,就見周伯陽把身一搖,化為一道巍巍紫光,只在空中一閃,就那麼消失得無影無蹤,去勢之快,直讓當場的兩人張口結舌。
……
「這……這……師叔……他……」過了半餉,陳連山指著周伯陽消失的方向,話沒說完,就聽劍玄子喃喃的聲音傳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真的走脫了!怎能有如此快的遁光……」
「哎!此人道法怪異,連這樣的陣法也困不住他,看來只有另想他法了……不可得而親,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亦不可得而賤。」望著周伯陽逝去的方向,劍玄子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
華夏大地,茫茫十萬大山深處,一座直立像屏障的山峰,周圍山峰起伏,連綿重迭。四處煙霞繚繞,煥發著蓬勃生機的林木映照著燦爛如畫的陽光,林間鳥鳴清脆,一條條小溪蜿蜒於丘陵樹叢間。遠遠望去,但見渺渺雲煙,徘徊於群峰之上,白雲如帶,山泉清澈,更映青山如畫。
一派世外山水的恬談幽靜風光。
在那座屏障般的山峰下,蔓草綠藤間,一處凹進的山岩內,周伯陽渾身紫氣環繞,體內金丹運轉,直透十二重樓,周而復始,如此過得片刻,直到氣霧散盡,他才緩緩睜開雙眼,須臾間,兩道紫芒一閃而逝。
長長出了口氣,回想起剛才的一番拚鬥,心裡猶自有些余驚;暗討:「倘若不是自己有這天遁之法,只怕也是逃不過神火焚身的結局。這境界與修為上的差距確實不是取巧可以彌補的。就拿這天遁來說,也實在太耗費真元了吧!」想及此處,周伯陽不禁有些感嘆。記得自己先前只是選了個方向,便自架天遁逸走,只覺那冥濛中,眼前不斷閃過城市、村落、山川河流,只幾個呼吸間,已是不知相去百十千里。這天遁的速度真是有點駭人聽聞。而這時自己全身的真元也是所剩無幾。無奈之下,只得按住遁光,尋了這處隱秘之所,眼觀鼻,鼻觀心,就那麼冥冥然地入定恢復起來,直到現在。
其實以周伯陽現在的修為,於天遁一途上,尚只能用其十之一二,且不能持久,假使他日道行玄功有成,便可免去劍光之贅,那時施展起來,只怕瞬息萬里也不是難事,但此時的他,卻是想也不敢想的,太遙遠了!
「好一個化神人仙之境……還真的有些嚮往呢!不過以劍玄子那般心性,只怕早晚脫不了心魔入體,神散嬰消之災……這冥冥天道之下啊,當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縱然百年心血,只消一朝大意,便是那魂飛魄散之果!等得光陰流逝,在這茫然無期的道途中,自己是否也會像這些人一樣,在那天人一線之間,一步走錯而抱憾終身呢?人,在探尋自然天道時,真的如此渺小嗎?」周伯陽喃喃自語,心間有著一絲淡淡的愁緒,輕輕一揮手,撤掉周圍的禁制,色光消退。他緩緩起身,輕輕拔開遮掩的蔓草綠藤,頓時,眼前出現一片柔和光明,旁望四周,雖然光海連天,繁木成蔭,美不勝收,但是,一種無言的悲涼,卻依舊深藏在他心間。
身處蔓藤花草間,周伯陽甩甩頭,深深吸進一口夾帶淡淡草木花香的清涼之氣,讓其在胸腹間略作停留,然後緩緩吐出,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這一刻,他聆聽耳畔鳥鳴清脆,遙望遠處斜掛天際的一輪紅日,看著那縈繞在群山間的灰薄輕紗。只覺茫茫大山連天接地,那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此刻,在他原本澄澈、超脫的心境中,一種融於這自然山水間的恬淡寧靜而達於心凝神釋,與「萬化冥合」的微妙感覺油然而生,面對如此生機盎然的自然山水,周伯陽不由得陶醉其中。
所謂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宇宙間有四大,而人是四大之一。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純任自然。道者規律也,規律來源於自然。人間萬事萬物,順其自然規律者,萬事皆成;違背自然規律者,萬事皆敗。但總是有這麼一些人,一朝遇到挫折,便怨天怨地,整日打著所謂人與天斗,逆天則生,順天則亡。是誰叫你與天斗?天可曾誅你親,可曾奪你愛?天何其疏?天何其罪?個人之事又與天何干?為這些人感到悲哀。這樣的口號或許是想為了給自己的某些特殊目的找一個借口,又或是給失敗強加一個理由,總是覺得天離得那麼遠,即使強加之罪也只如對著月亮發誓一般。但其人卻不知,這天地之間,冥冥濛蒙之內,舉頭三尺有神明。
良久,周伯陽才有些釋然地自語:「縱情山水而達於自然,混跡紅塵而感悟至道,知足是人生一樂,無為方得天地自然。這或許才是一個道者本該持有的無為之心吧!」言罷,洒然一笑,越過碎石荒草,移步下山,走沒多遠,他突然停住腳步,眼裡出現一絲疑惑之色,「咦!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