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刀霸劍正
刀者,霸殺,氣烈,勢若雷霆震怒。
劍者,純正,溫和,質似春雨綿綿。
劍氣,如絲如霧,飄忽不定,瀰漫於頭戴鬼臉面具之人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那六名劍手禁不住扭頭望了望黃河的滔滔流水,而河面與甲板足有一丈五尺高,可這人竟然驅扁舟而上,這是何種功力?這是何種氣勢?他是什麼人?
「快划船!」神秘的鬼面人冷冷吩咐道,身上那襲淡黃色的披風輕拂成一種皺摺,像是一尊立於巨淵之面的神像。那種臨風飄逸,不可攀比之感,清晰無比地映在場中每個人的心頭。
「你是什麼人?竟敢插手我們爾朱家族的事?」那六名劍手中一留有山羊須的老者有些駭異地冷問道。
「哼,若再問,我就先割下你范幽的腦袋,別以為劍宗有什麼了不起,乾坤生死劍陣也不過如此!快划船!」神秘鬼臉人的聲音冷殺如冬天的寒冰。
那留有三羊鬍鬚的老者吃了一驚,駭然退了兩步,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面前這個神秘鬼臉人,驚懼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你太哆嗦,我說過,你若再問,就只有死路一條!」神秘鬼臉人說話間,殺氣大漲,氣旋過處,他的身形已經在眾人的眼中消失。
「喳……」一道亮光在那老者面前閃過,那老者的劍竟在剎那間斷為兩截。
神秘鬼臉人再次出現,仍在原來的位置,似乎根本就不曾移動過半步。
風吹過,淡淡的腥氣泛起,在眾人驚愕駭異之時,那被稱作范幽的老者順風仰倒,眉心間顯出一串細碎而密集的血珠,如一條爬蟲。
「快划船!」神秘鬼臉人向一旁的人喝道,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范幽的死亡。
「老范,老范!」剩下的五名劍手之中有一人驚駭地呼了幾聲,但范幽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回答,顯然己經氣絕。
沒有人看到神秘鬼臉人是如何殺死范幽的,也沒有人見到神秘鬼臉人以何物殺死范幽,抑或根本就不是神秘鬼臉人所殺,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難以醒轉的夢。
讓人捕捉到的,只不過是一點點閃光,一點閃爍不定的光芒,據推斷,這應該是一柄劍。
一柄劍,究竟是什麼劍,卻無從知曉了。
※※※
洛陽之役后,南朝也同時採取了一些措施,行動最大的卻不是南朝的宮廷,這當然只是傳說。
洛陽之事,使得北魏許多官商賈富都湧向南朝,這可是一個極大的商機,因此,行動最大的反而是凌通賭坊。
數月來,凌通的生意越做越熟,那滾滾不斷的財源,的確讓凌通賭坊這一系列的生意火紅了一把。凌通那種新的經營方法,幾乎很快就將建康同行業的生意全都壟斷,那些同行業卻又鬥不過凌通,無論是財力還是勢力,都無法與凌通相比,因為凌通的產業本身就是幾大行業組合的整體,凌通只是起了一個中介調和的作用。
凌通做夢都沒有想到賺錢會是這麼一個賺法,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狗屎運,竟然轉眼老母雞變成了金鳳凰。
凌通的產業,如雪球一般膨脹,雖然其他同行業也採取了相應的措施,比如聯合,共同改革,但是完全不能達成一致的機構,運作方式更沒有凌通的靈活,競爭力也就無法與之相抗衡了。而在建康,更有許多同行業和異行業的有志之士,極度欣賞凌通的運作方法和前景,紛紛要求加盟,這使得凌通手下的生意越做越大。
自北魏前來南朝做生意的人,全都不得不給凌通面子,在短短的幾個月間,凌通的生意網路成了建康生意的中心,這不僅僅出乎凌通的意料之外,就連蕭衍和蕭正德也感到意外。
雖然,這離不開他們在背後的支持,可凌通的功勞也是不可埋沒的,若沒有凌通借用葛榮的經驗和擅於用人,只怕也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此刻,他們才真正明白,葛榮為什麼在短短二十年之中,成為天下第一商人,葛榮的生意道的確是無人可及,很難想象,葛榮怎會擁有如此好的生意頭腦,當然,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擅於利用的。
到今日為止,仍沒有人能夠統計出葛榮究竟有多少產業,也沒有人知道葛榮究竟有多少流動的財富,只知道葛榮的財富似乎取之不盡。
在所有的義軍之中,葛榮的裝備最好,這是不可否認的,而且其兵勢之強更似乎有勝過北魏朝廷之勢,這的確讓人難以想象。百萬大軍一天需要多少軍費,這幾乎是個天文數字,雖然葛榮並不是只靠做生意所掙的銀子來維持百萬大軍的必需之用,但也足可見其財勢之雄,沒有哪個生意人和家族的力量可比,以「富可敵國」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凌通也想效仿葛榮做生意的模式,趁此機會,大肆擴張自己的生意網,將生意做出建康,向建康附近的重鎮發展。
此際南朝正是經濟復甦之期,剛好可以一展身手,又有著強有力的後盾,凌通發展生意網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江湖中更有傳聞,說蕭衍派了五百高手,對自洛陽逃出來的一些昌義之餘孽進行剿滅。
更有人說,蕭衍己派大批高手去對付魔門中人,而且還擊殺了魔門中的很多高手,包括一些重要人物。
更有傳聞說,蕭衍派出的五百高手之中有兩百人是來自凌通的手下,這也使凌通的身分變得更為神秘莫測。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說而已,到底事買是不是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了。不過,無論傳說是否真實,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那就是凌通已經成為了南朝的一個傳奇人物,也成為了南朝崛起最快,紅人得最莫名其妙也最為年輕的人,就連丹陽世家子弟徐之才的名氣也被凌通蓋了下去。
不可否認,凌通已經步入了南朝權勢漩渦的中心,對於這一切,凌通絲毫無懼,現在他只想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前往北魏見蔡風,以及大姐凌能麗。
※※※
那五名劍手雖然被神秘鬼臉人的威勢所懾,但他們絕不會屈服,這是他們天生的職責,神秘鬼臉人雖然高深莫測,其武功更是古怪離奇,但他們根本就不怕死,也沒想大多。因此,五個人聯手,只出了五隻手,而他們的另五隻手緊緊地相握在一起。
「哼,雕蟲小技,也敢拿來現丑,即使爾朱榮親來,也難奈我何,單憑你們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也敢出來丟人現眼!」神秘鬼臉人冷哼著不屑地道。
「那你就試試看!」五人異口同聲地道,如同連成一體般向神秘鬼臉人飛撲而至。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你們如此冥頑不化,那本人只好送你們一程了!」神秘鬼臉人說話間,左手食指和中指微揚。
一股森殺而無可抗拒的氣機立時瀰漫於每一寸空間,神秘鬼臉人與那一葉扁舟剎那間生出如深海巨淵般無可觸摸的氣勢,又如連綿萬里起伏不定的山嶺。
扁舟突動,似一柄開天闢地的巨劍,無鋒無刃,而此時的神秘鬼臉人似乎與天地合二為一,更成為那柄巨劍中的子劍,一柄無堅不摧、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絕世神鋒!
巨劍乍顯長空,天地懼暗,烈陽無光,河水也似乎突然停止流動,就因為橫空的絕世神鋒。
驚呼!其實也並沒有什麼聲音,一切的聲音全被這一劍絞碎、撕裂,化成飛灰,消失無影。
天地俱暗,萬籟俱寂……這是一個魔魘,一個無法醒來的魔魘。
「快划船!」一聲冷厲的呼喝,將所有人都驚醒了,天再亮,水再流,聲再顯,一切的一切,仍是處在同一個世界中。
扁舟依然落在原來的位置,似乎沒有絲毫的變動,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只不過,地上的五具屍體告訴所有人,剛才並不是一場夢,而是一個殘酷的事實。
神秘鬼臉人自出手到收手,沒有人見到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場面,沒有人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叔孫怒雷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震駭,他身在扁舟之上,比任何人的感受都要強烈,但他卻無法猜測,當今之世,有誰能夠將劍道練到這種境界?這的確讓他心中有些費解。
沒有人再敢違抗神秘鬼臉人的命令,全都加速划船,而此刻叔孫家族中人所在的大船幾乎與水面平齊,正在傾覆,不過與這艘疾速駛來的大船己相隔不過八丈。
叔孫怒雷心中暗驚,驚的是自己居然中了毒,叔孫家族的船上也有人滾入水中,被浪沖走,但仍有大半人站在船艙頂棚作最後期盼,那根大桅杆已斷,以做為救命之用,卻無濟於事,叔孫家族中的那些人望著神秘鬼臉人所在的那艘大船上驚心動魄的一幕,幾乎全都忘了自身危機的存在,此刻見大船快速駛來,禁不住歡呼起來。
※※※
北魏之亂,天下皆驚,西部正準備組合聯軍之勢。
西部以万俟丑奴與莫折念生為主要代表,又有蜀中的侯莫,東北部就是葛榮的大軍,聲勢實比西部任何一組義軍都強。
西部義軍聯盟,這的確是一件極大的事,但卻也是一件很難協商的事,因為究竟以誰為首,這是一件無法決斷的事,沒有人願意將權力讓給別人,而受到別人的牽制。
更讓北魏朝廷心憂的,卻是關外吐谷渾與吐蕃竟也準備聯軍大舉東進。
關外的鐵騎裝備更勝過任何一路義軍,更有著極嚴的軍紀,這使得這支聯軍可能是最具攻擊力的一支。
當然,關外的聯軍與義軍所不同的是,那群人無法得到百姓的擁戴,不得人心,他們頂多只能算是入侵者,但無論如何,那群人所造成的破壞,跟柔然對六鎮的破壞沒有什麼兩樣。
攻城掠地,搶殺燒掠,所到之處,猶如蟻過蝗飛,千里赤地,焦士一片,就連各路義軍也為之激憤,但卻沒有多少人能夠阻止他們的入侵。
吐谷渾與吐蕃聯軍,由玉門關和星星峽,分兩路直逼關內,邊關守將幾乎無力可阻。
吐谷渾與吐蕃聯軍達三十萬,其兵力之雄,裝備之精的確難以抗拒,這對於北魏朝廷來說,不能不算是雪上加霜。
※※※
叔孫怒雷幾乎無法再提起半分力氣,身中毒性之強,的確讓人心驚。
叔孫家族的眾家將,只有少數人未曾沾水,也只有這些人仍有行動之力,他們先前所乘的那艘大船已經沉沒了,被河水捲走了三十多名失去了抵抗力量的人,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抗拒得了那洶湧的河水,另外一些人幾乎與死亡沒有什麼分別,除像叔孫怒雷這般功力深厚者。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毒物,就連爾朱榮派來的這群攻擊者也不知。也許,那六名劍手知道,但是他們全死了,死在神秘鬼臉人那驚天動地的一劍之下。
沒有人知道神秘鬼臉人的身分和來歷,他不想說,也不願說,更沒有人能夠逼他說出來。
叔孫怒雷很想知道對方究竟是誰,他心裡隱隱覺察到了一些什麼,因此問道:「你真的不想說出你的身分嗎?」
神秘鬼臉人扭頭向河,望著奔騰不息的黃河之水,並不看叔孫怒雷一眼,沒有人知道他的表情,沒有人可以捕捉到他的內心,只是聽到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告訴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叔孫家族的倖存家將覺得神秘鬼臉人有些狂,不過,一個武功達到極頂之人,有他狂妄的本錢,那無可厚非。何況,這個神秘鬼臉人對他們還有救命之恩。
叔孫怒雷眸子之中露出一絲愴然之色,似乎在勉懷一種傷感,在哀悼失落的時光,抑或是錯過的情懷。
「你是黃海?」叔孫怒雷在一名家將的輕扶之下,長長嘆了一口氣,淡漠地問道。
神秘鬼臉人並未作答,卻也沒有否認,只是有些冷然地道:「我是誰並不重要,如果你認為我像誰,那我便是誰好了。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你們叔孫家族的人前來接應了,只要他們一到,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叔孫家族的眾家將吃了一驚,叔孫怒雷竟猜出眼前之人是黃海,而黃海不是叔孫家族的敵人嗎?又怎會相救他們呢?可除了黃海之外,天下又有誰的劍道達到了如此境界?天下間的高手,也許真的很多,但用劍的就只有那麼幾人,一系是爾朱家族,另一系卻是天痴尊者的傳人,但最著名的,卻又以黃海和爾朱榮為首,這次陰謀既然是爾朱榮一手安排的,當然不會是爾朱榮出手相救,那就很有可能是黃海。
沒有人知道,那張鬼臉面具之後究竟是怎樣一種表情,不過,有些東西不一定要看到表情才能做出決斷。
「你為什麼要出手救我們?」叔孫怒雷不依不饒地問道。
「適逢其會!」神秘鬼臉人答話極為簡便。
「你在撒謊!」叔孫怒雷語氣有些激動地道。
「若不是適逢其會就是跟魔門過不去,我似乎沒有師特意救你們!」神秘鬼臉人冷冷地道,說話有些絕情。
叔孫怒雷知道很難再問出什麼,不由得再次悠悠一嘆,似乎數十年的滄桑以一聲嘆息而終結。
那神秘鬼臉人的身子,似乎顫了一下,極為輕微也許只是風吹的原因。河邊的風很大,吹起來似乎極為舒爽,神秘鬼臉人的青衫極有動感,給人的感覺也極為陰沉。
叔孫怒雷沒有再去看神秘鬼臉人,他似乎也並不想尋求出什麼答案。
「我來助你恢復功力!」神秘鬼臉人突然轉身,伸手抓住叔孫怒雷的脈門。
叔孫怒雷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一股滾熱而渾厚無比的力量湧入體內,頓時只覺心神一松,任由那股渾厚的力道在體內衝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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