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兒
(一)
喵——
又是貓!褐衣老者黃衫兒此時正躺在城內最大最豪華的客棧悅來客棧那最講究的兩間套房內,當然是一人一間。WENXUEMI.coM
那隻討厭的貓好像正趴在這兩間客房的房頂上。
聲音是從房頂上傳來的,滲人的貓叫。
要命的貓!
褐衣老者沒有動,黃衫兒也沒有動,兩人閉目躺在各自的床上。好像是睡著了。
每人都已經吃了一小碗粳米飯,兩塊紅燒肉,兩塊桂花鴨。悅來客棧的店小二直接送到房間的。
飯不多,菜也不多。因為吃多了會犯困,會懶得動。人吃的越多越好會越懶,懶人是沒法活長久的,至少江湖上是這樣。
你要想比別人多些生存機會,你就要時刻讓自己保持不太飽的狀態!太貪吃的人會被殺的。貪官豈不就是貪吃的太多了,所以總比正常人早死。其實人生何處不江湖,卻很少有人願意明白這個道理。
何神醫是明白的。所以吃的只有七分飽。實際上也沒睡著,只是閉眼躺床蓄養精神。
對房上那隻討厭的貓充耳不聞。
夜半時分,終於沒有喵的聲音了。
貓跑了嗎?難道它也打盹了?何神醫知道,貓這種動物是夜裡歡。
貓尋歡豈不是也在夜裡。
是的。
因為不遠處的房上又傳出聲音,這次不是喵聲。
是嬰兒的哭叫聲,滲人的哭叫。
是貓在叫春。
一隻發情的母貓在召喚公貓吧。
褐衣老者猛然睜開眼,黃衫兒蓋的被子已經衝破了房頂。直接從床上像一張大大的棉袋子衝破房瓦,飛了上去。人在袋子裡面,袋子頭部有個小小的洞,剛好夠黃衫兒的眼睛看外邊,外邊卻不好看他。被子成了最好的防暗器的保護衣,因為這是悅來客棧的被子,一般的暗器打不透。
那麼貓呢,貓的兵器打的透它嗎?好像也打不透。因為黃衫兒已經出手了,這次終於看到了一條淡淡的貓影。一隻大大的狸貓,兩眼碧綠,黑暗中放著螢光。
黃衫兒是出手了,好像也打到了那隻貓,但還是被它跑了,跑的飛快,褐衣老者已經從另一邊事先堵住它的退路,可他還是跑了。兩人幾十年的聯手默契,竟然抓不住一隻貓。
褐衣老者吃驚,黃衫兒更吃驚。兩人正一臉驚愕坐在老者的客房內。簡直難以置信!黃衫兒的手在流血,受傷了。如果是別人的手受傷,可能是極其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但是能讓黃衫兒的手受傷,哪怕是一道淺淺的划痕,那都是天大的事情!因為這個動作太難。
黃衫兒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上,剛好有兩道淺淺淡淡的划痕!
還好,傷口沒毒。即是有毒也不怕,因為有何神醫在。要命的何神醫!何神醫也會要他的命嗎?難說。
(二)
花花兒——
花花兒——
一個女人嬌滴滴,凄慘慘,有點焦急期盼的呼喚!
花花兒是什麼?她的小貓嗎?
一隻貓,有必要那麼找來找去?
當然有必要。你沒見那些美女貴婦們,哪個對待她心愛的貓或者是狗,不比對待她心愛的男人還親。男人有一天可能背叛她,而小貓小狗不會。所以,大多數的女人喜歡養貓養狗。她們管那不叫貓,不叫狗,叫「我家兒子」或是「我家女兒」。
所以一個男人,要是想討你看上的女人喜歡,想得到她的芳心,想把她騙上床,最簡單最湊效的辦法就是先討好她的小貓,或小狗。那是她的小心肝!
花花兒呢,花花兒也是它主人的小心肝嗎?還是那隻殺人的貓?
花花兒——
花花兒——
女人焦急的呼喚。
喔呴呴——
花花兒沒有應答,應答的是雞。
雞叫了,好像是有一隻先叫,接著幾條街的雞都在叫,全城的雞都在叫。
雞叫三更,該起床了。
王阿貴已經挑著他的小餛飩擔子出來,女人提著一盞小小混暗的燈籠跟在後邊。
老兩口不是已經被人頭嚇傻了嗎?官府人問話時一句話都說不清,後來連當差的都懶得問他,踢了他的攤子就讓回去了!是嚇傻了,不嚇傻人頭就在他們腳下,當差的能放過他們嗎!
雖然人不是王阿貴殺的,但是按當差的邏輯當然是在場見者有份,都脫不了干係,至少脫不了錢的干係!
兩個又老又窮的傻子!脫不了干係又能怎樣?要錢沒有,還要他們的命?差官們有了同伴兩顆人頭的教訓后特別善良慈悲,只踢了王阿貴的餛飩攤子,就連推帶搡的讓他們走了。
攤子破了可以再修,窮人總是要吃飯糊口的,可不能耽誤了生意。
所以王阿貴老兩口仍然是雞叫三更準時起床收拾,進城在西城門內賣餛飩。
兩個叫花子也很準時。
送柴的,趕車的,賣花的,賣貨郎,都很準時。
都是窮苦人,當然要勤奮,不然就沒飯吃。
窮人起早趕黑的忙活,只為一口溫飽。貪官污吏趁黑趕早,每日笙歌艷舞,窮奢極侈,從不會知道什麼溫飽,什麼叫勤奮。這太不公平!
世上又有什麼事情是公平的呢。
(三)
花花兒——
花花兒——
王阿貴剛擺好餛飩攤子花大姐已經湊上來問道:王阿爹,見到我家花花兒沒?王阿貴搖頭。
花大姐已經急的快哭了。
小姑娘見到我家花花兒沒?賣花女也搖頭。
花大姐轉身要走,賣花女忽然叫住她道:買只花吧大姐,花會給你帶來好運的,說不定買了花,花花兒就自己回來了。
花大姐本已經轉了半個身子,又停腳回頭。給她一文錢,拿了一朵花,鮮紅的花,鮮紅的玫瑰。玫瑰是愛神的化身呀,花大姐思春了?還是想她的花花兒想瘋了?難道花花兒是他的薄情郎?
花花兒當然不是她的薄情郎,更不是她的情郎。
花大姐的老公早死了,在結婚當天還沒入洞房的時候就死了。據說是得癆病,本來是娶了她想沖喜的,沒想到卻送了喪。所以她只能守寡,因為沒人敢要她。她是克夫的掃帚星。
可惜如花似玉的年齡,比最美的鮮花還美的女人,竟然守了寡,而且還是有名無分的寡。
所以可憐她命苦的人都叫她花大姐,想偷腥又怕被克的人暗地裡都流著口水叫她花寡婦。
可憐的女人,怪不得一隻寵物沒了,就像失去魂魄。
花花兒——
花大姐失魂落魄地叫著遠去。
花花兒到底是什麼,是貓,是狗?
不,都不是。花花兒是只馬。一隻小母馬,一隻渾身白如雪,額前有著梅花型黑鬃毛的小花母馬。一隻千里神駒。
此時這隻神駒正在百里之外回城的路上,在路上飛奔。
你聽說過脫韁的野馬飛奔嗎?肯定很快很嚇人吧?
你聽說過從來就沒佩韁繩沒戴鞍的千里神駒飛奔嗎?肯定更嚇人!
不,錯了。不嚇人,因為它是夜行千里的,即便現在已經黎明,路上行人還是很少。少數幾個人也只看到一團白影過去,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看不到,不害怕。
那麼真的嚇不嚇人呢?
太嚇人了!因為從來沒有那麼快的怪獸飛奔!
更怪的是,怪獸的背上還站著個白衣人,二十多歲的白衣少年,雪白的衣服,黃綰帶。修長的身材,臨風玉立。
此時他正站在馬背,倒背著雙手,樂呵呵地笑。笑的時候便舒展開濃濃的眉,黑漆漆的一雙大眼透出無限風情,眼角彎成了大大的月牙兒。
怪!別人騎馬是坐著騎,他騎馬卻是站著騎的!誰見到這種騎法,見到馬的這種速度,都是要嚇得尿褲子的。
更怪的是,白衣少年對馬說話了:花花兒乖,你能再快些吧!要不你媽媽在家要生氣了,她肯定在到處找你呢。
花花兒引頸長嘶,一甩脖子,四蹄如飛。一陣風往西城門方向奔去。
百里路程,柱香已至。
兩個叫花正吃著王阿貴女人給的半碗餛飩,忽就感覺一陣清風飄過。抬頭看時,一團白影已經消失。
花花兒進了城,此時正立在花大姐的大門前,歡快嘶鳴。
白衣少年從馬上飄下來。一陣風,一片飛絮般飄下來。落地無聲,速度卻比最勁的強弓發出的快箭還快。忽然就站在地上。
花花兒刨著前踢又一次歡叫的時候,花大姐的門開了。一個小丫鬟探出半個頭:花花兒回來啦!
白衣少年笑著道:香香姐,我也來啦!
花香香早就把門大開,蹦跳著出來:大公子你可來啦,我們家主人想你都快想瘋了!說完怯怯地笑。
趙大公子笑道:香香姐,你就不想我么?
說著便往香香跟前湊,香香紅著臉吐著舌頭跑進門去。大公子也跟進院去,進門時有意無意地往大街斜對面一間房頂上瞟了一眼。
大公子笑了。雪白的牙齒,黑漆漆的大眼睛放著電光。
對面房頂正卧著一隻貓,一隻狸貓。
那隻狸貓可能正在想:趙大公子,趙文濤!
是,是趙文濤大公子。
江湖中最最神秘的磬雲山莊出來的大公子。
傳說他的兵器是飛刀,比三百年前小李飛刀還神秘的冰刀!
只是傳說,沒人見過。因為經歷過的人也沒看到過,只感覺一絲如冰般的涼氣,人就死了!活的人見不到,臨死的人只能感覺到,死了的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刀,冰刀!冰刀重現江湖!
江湖要轟動了!石頭城內已經轟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