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誤入美色
輕移的步伐帶動浮動的衣袂,不過相隔五步路的距離,輾轉間便進了自己的隔間。今日的包房都被那睿親王包了去,想到這,北闌閆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與方才的那笑容完全不同,方才對著慕皖秩是調侃的氣息,現在那笑容卻浮動著一絲絲的冷氣,在裡頭大快朵頤的慕綰棠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借著一邊的暖酒壓了壓:「我該不是生病了?」
就在下一刻,北闌閆走進了隔間,顯然他也沒有料到自己的隔間裡頭有人在,自己也是一愣。而那慕綰棠看到他的同時更是震驚。一來,她未曾想過進來的並非自己的哥哥而是這樣的一個男子;二來,自己的吃相不雅觀,好歹也是一個女子,心中未免羞澀難堪;三來,她似乎見過他。
漆黑如墨的夜裡,伸手卻怎麼也抓不住的孤獨寂寥的背影,那背影雖是模模糊糊,但她卻一眼便能認出,那就是自己這兩年來混沌夢境的主角。
這兩年來,她常常會在這漆黑一片的夢境中掙扎醒來,驚得一頭虛汗,也不知是讓夢境中的什麼嚇著,除了那模糊背影卻什麼也不記得。
北闌閆已經緩過來,見她雖是一個尚未及笈的少女,但那遠岱峨眉,精緻得如同打造一般卻又自然地呈現少女情態的眉目,尤其那微微有些攝人心魄的眼睛,即便是這樣的狼狽樣也並不令人反感。復又仔細看了看,發現她的眉目間竟是與坐在隔壁的慕皖秩相似,心下也有了答案。
慕綰棠趕緊將口中含著的竹筍咽下,倉促之間竟是在喉間發出了「咕嚕」聲,更是窘的不行,心理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見著好看的男人便露了?逑瘛r桓雒味?眩?膊槐氐閉妗?p>見她似乎還未意識到自己走錯隔間,北闌閆卻是愈發覺得她迷糊的可愛,迤迤然坐下:"菜可是可口?"說罷,那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為自己到了一杯酒,送到紅艷薄唇間輕抿入口,在唇齒間劃過流入腹中。
慕綰棠看著他一個男人喝酒這般優雅,也有些開始不自在起來,「嗯嗯」了幾聲之後放下了筷子,拿起娟子擦了擦自己唇邊殘留的美味,雖是戀戀不捨,但美色當前……
呸呸呸。她趕緊暗自啐了自己幾口。
北闌閆口中品著這翠延館一般不拿出來的"溢言酒",那笑意卻瀰漫到了眼底,在漆黑如墨般的眼中暈開。
"您可是慕四小姐?"將口中香醇的酒咽下,北闌閆繼續問。
慕綰棠現在已經恢復了人前的小姐做派,但她的本性卻依舊難以改,端莊的笑容做不來,只在臉上留了一個明朗的笑容:"是。敢問您是哪位?"
北闌閆噙了一抹溫和的笑容,身上與慕皖秩一樣有些慵懶的氣息,但他身上卻帶著一絲貴氣。而就是這樣的氣息,更是讓她認定了這個人應該是自己哥哥請來的客人。
此前不是沒有這樣的經驗,她總共才與慕皖秩出去吃過三次飯,有兩次中途都來了客人。不對,應該是自從自己穿越過來之後,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十分之三。而那時,她也是才穿越過來,因此也從未留意過人。
這次不同,她已經恢復了大方的本性,也開始注意起眼前人來。但……
她好歹也是一個左相的嫡女,怎麼能在一個男人面前失了分寸?
北闌閆這才將那漆黑帶笑的漂亮眼睛看著她,嘴角上揚:"早先便聽聞慕四小姐,可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慕綰棠精緻的左眼突然抖了一下。她尷尬地笑了兩聲:"都是坊間傳聞,當真不得的,當真不得……"說罷,立即將腦袋低了下去,心中默念:該死的慕皖秩去了哪裡!
坐在隔壁苦等她的慕皖秩打了兩個噴嚏。
看她這副模樣,北闌閆終於開口笑了兩聲。笑聲微微從他的喉間溢出,溢滿滿室春華。
慕綰棠這才注意到他身上衣服的材質竟是蜀錦,方才沒有注意到只怕是因為他的人比這衣服更為耀眼,只怕那銀屏金屋都遮不住他的光彩。
"在下自是不信坊間傳聞。"笑夠了的北闌閆給自己挪了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也為慕綰棠斟了一杯酒:"在下只相信,百聞不如一見。」
慕綰棠伸手去拿那酒杯的手又頓在了那裡,嘴角扯出了尷尬的笑容,那手頓時收不住力量,將那融融在杯間的酒打翻,酒香頓時溢滿這個小小的隔間。慕綰棠精緻俏麗的臉上帶著假笑:「自然是眼見為實。」
一個外客,居然這樣嘲弄她的吃相,作為一個現代女子尚且不能容忍,何況她還是堂堂左相與堂堂榮懿大長公主的嫡女?慕綰棠絕對肯定,對方在說一句在這緊張氣氛不對頭的話來,自己會現場暴走。
她作為一個官家小姐,卻是出了名的巾幗不讓鬚眉。自然了,女英雄並不少,但……想慕綰棠這樣的「女英雄」卻是少之又少。騎射箭術樣樣精通,近身搏鬥就是兩個魁梧的士兵也不是看似瘦弱的她的對手,況且……
最有名的,便是兩年前,與慕家二小姐的那一段歷史。
慕家的二姨娘原先是榮懿大長公主,也就是現今的慕太太帶回府里的,哪知一不留神便進了左相的房,上了左相的床。慕太太得知此事後,將房門關了整整一個月,拒絕見左相。當時左相也還是尚書的位置。
直到一個月後,慕太太才在一次乾嘔中發現了自己已經懷了孩子有三個月,左相聽聞后,更是日日在慕太太門前,希望慕太太能聽他說一說。慕太太感念腹中孩子,這才打開了房門。
那女子原是先前故人,孤苦無依前來尋個依靠,只是先前左相併不知,只是慕太太將人帶回了府里,左相才知道此事。那女子有過多次不軌舉動,左相自是不為所動,但奈何那女子已經在坊間呆的太久,竟是使出了春藥這等低下的手段,這才讓心智一向堅硬的左相動搖。
而僅僅是那一夜的*一度,那位竟是也有了身孕,慕太太雖心中不喜那女子,但到底念著她腹中也有慕家的骨肉,便狠了狠心,讓她留下。
慕太太孩子落地,便是慕綰棠。兩個月後,那女子的孩子也落地,也是個女孩兒。將女子納入慕府已經是慕太太與皇上的極限,當時皇上方登基一年,看重慕府的同時自然更是心疼自己的皇姐,那女子的骨肉自是不能與榮懿大長公主的孩子一字輩,便只給她起了名,既不從「皖」或「綰」字輩,稱慕之清。她們娘倆兒居住的地方連個名字都沒有,還是下人叫習慣了將她們的住處稱作了景園。不像慕綰棠,自己一個人便有一個偌大的沁月閣居住。
兩年前,慕綰棠還依舊是那副不動不響的模樣,景園的兩位不知怎的聽了消息,那女子攜了這二小姐便過來,嘴上說著是為著她受驚了來看看她,手卻開始不老實起來,在摸著慕綰棠的同時手上加重了力道,尤其是那慕之清,小小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合的笑容,在她的手肘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她慕綰棠那時雖不願說話,但也不是個受氣包,更何況自己就算不知道年歲幾何,但心智定是比這身體年長,一眼便看出了這兩人的意圖。原先無所作為只是因為不想惹麻煩,但兩人卻越來越放肆,逼得她再也忍不下去。
她一手一個抓住了兩人的手腕,那娘倆皆是一愣,沒想到前一刻還是呆愣的她現在手上卻是力道足的能夠捏碎她們的手腕。慕綰棠一笑,那笑容在一個十二歲孩子的臉上還略顯詭異,下一秒,她便生生將兩人的手往後折斷,不過同時也注重著技巧。
那娘倆都痛的倒在了地上,慕之清則是不住地大哭,門外的嬤嬤們驚的立即進門,心下都以為是那慕四小姐受了景園兩位的欺侮。進門才看到了那倒在地上的二姨娘和幕之清,幾個嬤嬤想要上前將那痛苦地倒在地上的兩位扶起來,愣是被慕綰棠一個瞪眼給嚇得愣在了當地不敢動彈。
慕綰棠環視了周圍的人一圈,那所有目光與她有所觸及的嬤嬤都將頭低下。慕綰棠不過是十二歲,身上的氣勢卻是讓所有人都不敢小覷。
「我今日便將話都說清楚了。你景園的兩位就給我好好地在景園呆著,我有什麼手段你們也是看到了,我還有什麼手段可還沒使出來。你們若是還敢在我面前百般放肆戲弄,我便讓你們連景園都沒得住。」說了之後,又凌厲地環視了屋內的眾人一圈:「所有人都記住了。」
在場的人齊聲應了她。所有人都感到了這個四小姐的與往日的不同,往日那景園二位時常過來欺負了她,她也不敢聲張,慕太太就是寵著她,也不能讓閑話傳出去壞了慕府的名聲,明裡暗裡也懲治了那兩位不少,但慕綰棠卻時常求著慕太太不要對那兩位做些什麼,這才放任了她們的大膽。
慕綰棠心中對這樣的事情也是有耳聞的,她卻是明白,這樣的事情只能靠著自己去解決。自己的母親是要顧著皇家與慕家的面子,但她只是一個孩子,她能夠做許多有身份約束的母親所不能做的事,當然也包括懲治那有賊心沒賊膽野蠻無理的景園二位。
元錦那時也已經跟在了慕綰棠的身邊,但元錦是個有心性的,跟了慕綰棠並沒有多少時日,看著平日里她忍氣吞聲的作風很是不平,自然對這個主子也是不那麼地衷心。而就是這次的事件,讓她看到了小姐堅韌的一面,也有凌厲手段的一面。也是從此,便對這個小姐死心塌地。
元錦這樣的人,便是得有人能夠降住了她,等閑人駕馭不了她這樣的大丫鬟,而這能夠降住她的人,便是慕綰棠。
而也就是從那天起,她突然想通了這世上冥冥之中的規律,每一次讓人感到意外的安排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命運成果。既然她依舊活著,那便不如活得好好的,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將這意外的人生過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