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針鋒相對
早春的天氣很是宜人,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分花拂柳的走在青石小徑上,瞧著一園子的春意盎然,有說不出的愉快。
玉梨手裡拿著一個食盒跟在明媚身後,微微的撅著嘴:「姑娘,那王妃這般待你,你還讓玉簫給她做糕點吃?昨日她不是想要將你的嫁妝給吞了?要是我,保准與她翻臉!」
「玉梨,你這火爆脾氣怎麼就改不了?」明媚微微一笑,攀住金絲柳的枝條,慢慢悠悠往前邊走了去:「英王妃只有一個兒子,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她只生了世子爺一個,怎麼了?」玉梨有些莫名其妙:「我瞧她就是因為只生了一個,所以才那麼寶貝,將姑娘你當敵人看吶。」
「因為她只有喬景鉉一個,所以才不用擔心她。你想想看,她拿了我的嫁妝又能做什麼?到時候還不是要給我的?我之所以不願意把嫁妝給她,就是想有自己的主動權,但也沒必要因為這件事情與她去翻臉,所以我才讓玉簫做了些糕點給她送過去,也算是表示自己的一點歉意。」明媚慢慢的往前邊走著,一邊不住的欣賞著英王府里的美景,英王妃平常閑著沒事做就喜歡讓花匠收拾園子,這英王府裡邊還真是精緻無比。
昨日她仔細划算了一番,要想在英王府里立足,要團結好兩個人,一是老王妃,另外一個是英王妃,至於王側妃與那些侍妾們,全不是她要籠絡的對象,那個王側妃,說不定正在暗地裡想法子對付她,她可得仔細提防。
從柳府到英親王府,明媚有一種感受,凡是大家族,這宅斗必然不能少。為何就不能不宅斗,大家和和睦睦的呢?明媚下定決心,絕不做那宅斗里的棋子,她要做那如魚得水滑不留手的,哪一邊都拿捏不了她。
要得老王妃的歡喜很是簡單,多去噓寒問暖,替她把脈就行了,明媚前世是醫生,查房的時候看到過不少老人床邊沒有家屬照顧,她就喜歡去陪著老人們說說話。從與老人們的交談來看,他們是最想要有人陪伴在身邊。
明媚昨日下午就已經讓喬景鉉帶著去了老王妃那邊,給她診了脈開了藥方,老王妃很是歡喜,拉著她的手看了個不停:「沒想到還娶了個神醫進門,孫媳婦,以後你可要多來我這裡瞧瞧。」
「祖母,你身子好得很,就是不該吃太多甜食,而且要控制自己少發脾氣。」明媚望了一眼老王妃,一堆肉山一般,瞧著就知道有三高,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壓,她剛才診斷髮現她還有糖尿病,不控制很容易出問題。
「我也想不生氣,可那些丫鬟婆子們一個個笨手笨腳的,這府裡頭事情也多,由不得我不生氣。」老王妃見明媚說起這事情,眼睛一亮,拉著她訴苦起來:「孫媳婦,你可不知道這府裡頭沒有我,可不行!」
老王妃絮絮叨叨的說著,明媚無奈只能靜靜的聽著她說話,老王妃從她剛剛成親一路說起,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茶水都沒有喝一口。喬景鉉坐在旁邊十分無聊,若不是怕老王妃要尋明媚的碴子,他早就想出去了。
明媚瞧著他那副無聊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笑,等著老王妃說到喬景鉉出生的時候,她端上一盞茶水:「祖母,你先喝口水!」
老王妃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喘了喘氣:「孫媳婦可真貼心!」
明媚眼睛朝門帘那邊望過去,就見細竹門帘晃了晃,後邊站著一個人,身影瞧上去很是纖細,那不是王側妃?瞧著她那模樣,分明是想要進來,可見著她與喬景鉉在,就停住了腳步沒有動彈了。
「祖母,王側妃來看你了呢。」明媚笑著指了指門帘那裡,老王妃眯著眼睛瞅了一眼,鼓著嘴巴道:「不用理睬她,你坐下來,我繼續和你說話兒。」
瞧著喬景鉉那模樣,明媚知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微微一笑,拉著老王妃的手撒嬌一般的說:「祖母,現在明媚已經嫁到英親王府來了,有的是時間來陪您老人家,瞧王側妃那樣子,該是有事情來找您呢,我們就暫時不打擾了,改日明媚再來看您。」
「那……好罷。」老王妃依依不捨的看了明媚一眼,叮囑了一聲:「你可要來,我等著與你說閑話兒聽。」
明媚抿嘴笑了笑,朝喬景鉉看了一眼,兩人並肩就往外走,聽著身後老王妃還在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怎麼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就來了!」
喬景鉉回頭望了一眼老王妃,伸手暗暗的掐了明媚一把:「你可真是厲害,你才陪著說了幾句話,開了一張藥方子,祖母就被你收服了!」
明媚嘻嘻一笑,看了一眼那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王側妃,她的眼底里彷彿有一絲說不出的嫉妒與憤恨,明媚朝她揚了揚眉毛,唇邊漾起笑容:「側妃安好。」
見著明媚這般若無其事的模樣,王側妃呆了呆,旋即大步走向了前邊去,再也沒有回頭。喬景鉉拉著明媚便往前邊走:「何必理睬她!」
「我本來不想理睬,誰叫她來理睬我!」明媚笑了笑,跟著喬景鉉走出了老王妃的院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老年人不免有些偏心,可這也是英王妃自己造成的,若是她能像王側妃這般去捧著老王妃,不時的拉著喬景鉉前去討好賣乖,老王妃又如何會這般偏心?這人與人都不是這樣?一來二去的就熱絡起來了。
今日她送糕點給王側妃,一來是想要讓她消消氣兒,畢竟昨日為了嫁妝的事情與英王妃也有幾分爭執,另外便是想要拉近婆媳關係,都說婆媳是天敵,可明媚覺得少一個敵人這日子總會要好過些,她可不希望每日里算計來算進去的,自己也累心得很。
走到主院,英王妃剛剛梳洗完畢,正在偏廳里和管事婆子們放對牌,見著明媚帶著丫鬟走了進來,不免有些愕然,這鉉兒媳婦怎麼起得這般早?都說新婚燕爾,起床是樁為難的事兒,她難道不要多歇息?
「母親,明媚給你來請安了。」明媚一臉笑走了過去,從玉梨手中將食盒拎了過來:「我想著母親也該起來了,特地給母親來請安,這糕點是明媚清早起來蒸好的,一份給夫君,一份給母親送過來。」糕點雖然是玉簫做的,但說成是自己做的效果自然會更好,玉簫肯定也不會有意見。
英王妃有幾分驚訝,望了明媚一眼:「鉉兒媳婦,你可真是有心了。」這個媳婦還真是會討好賣乖,做東西給喬景鉉吃還能記著自己,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有孝心,英王妃忽然之間便對她昨日頂撞的事情不再生氣,媳婦想管自己的嫁妝也是情理中事,那時候自己不也巴巴的想將嫁妝捏在手中?
「母親,我想著這早膳還沒有做好,若是母親覺得肚子餓,可以先嘗點墊墊底兒。」明媚笑著將食盒揭開,那蒸蒸的熱氣就撲面而來了:「母親你瞧,這是水晶灌湯包兒,這個蟹殼黃,這個綠豆鵝油酥卷,這個是烏梅乳酪凍,中間的配料都是自己調的,有三種,一種是麻醬的,一種是花生醬,還有一種是芫荽汁伴米醋。」
英王妃一邊聽著明媚介紹,一邊眼睛往裡邊瞅,見那糕點恁般精緻,不由得也眉開眼笑:「鉉兒媳婦,你真是有心了。」
明媚笑著站在一旁微微點了點頭:「只要母親喜歡,媳婦每日來送都行。」
前世讀書,從小學開始到博士畢業,哪一天不是清早就起來?後來上班了,原以為能歇口氣了,結果沒想到醫院裡的生活更忙更累,簡直是歇氣的功夫都沒有。所以,來到大陳以後,她日日早起請安,一點都不覺得難起來,不就跟前世相差無幾?而且在大陳早起還有個好處,沒有人記考績出勤,用不著擔心老師責罵或者是領導的白眼,還要扣獎金,所以這早上起床,對明媚來說,真不是一件什麼為難的事情。
「每日來送,世子妃可真是有心人!」站在英王妃身後的媽媽笑著朝明媚看了一眼,巴結著說道:「王妃真是命好,生了個能幹英武的世子,又娶了個賢惠的世子妃進門!」
英王妃驕傲的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塊綠豆鵝油酥卷放在嘴裡嘗了嘗,眼中露出讚許的神色,看了看明媚:「你做的東西不錯。」
明媚很謙虛的笑著說:「還有待加強,母親謬讚了。」
英王妃抬眼看了下偏廳里的管事媽媽:「你們還有什麼事要報上來,沒事就各自散了罷。」
管事媽媽見英王妃這般說,心中知道她是有話要與世子妃說,個個識趣的退了下去,英王妃見著沒了旁人,這才朝明媚點了點頭:「鉉兒媳婦,你且坐下,我有話要與你說。」
明媚依言在旁邊坐下,就聽英王妃緩緩道:「你昨日去給老王妃把脈了?」
「是。」明媚有幾分奇怪,不知道英王妃這般問,究竟是有何用意,她疑惑的看了英王妃一眼,就見她的臉色略微暗了暗:「老王妃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明媚低著頭輕聲道:「母親,祖母其實是個和氣人,可能是您瞧著她那張臉有時候喜歡板著,可明媚覺得她一顆心卻是軟和得很。」老王妃是英王妃得婆婆,與英王妃的關係自然會比跟自己要僵,再說英王妃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一直不願意去接近老王妃,這樣一來,慢慢的婆媳之間的間隙便愈來愈大,最後讓那王側妃鑽了空子。
「和氣人?」英王妃撇嘴笑了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見著英王妃依舊是一副不贊成的模樣,明媚覺得與她說老王妃的事情,簡直是一種時間的浪費,英王妃對老王妃怨念已深,不是一時片刻能轉變了的,以後再慢慢開解她才是。明媚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便是喬景鉉那個貼身丫鬟香筆,她還想來好好調查下她才是。那日喬景焰在柳家交代,是柳明慧讓他去害自己和喬景鉉的,可香筆如何就能輕而易舉的買到牽機葯,這件事情實在是蹊蹺。
按照喬景焰說的,是他一個隨從指了一家黑心藥堂給香筆,可香筆不過是一個普通婢女,再怎麼樣也該那不出大筆銀子來買到謀人性命的毒藥,這裡邊該有什麼隱情還沒有查出來。明媚覺得喬景焰的說辭,她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必須自己細細尋訪。
「母親,那個香筆,沒有死罷?」明媚看了英王妃一眼,見她的手停在食盒邊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母親你怎麼了?」
英王妃心中一驚,上次自己將事情都推到了香筆身上,難道鉉兒媳婦是準備來翻舊賬不成?她低頭看了看那水晶灌湯包,忽然覺得那包子的賣相一點都不好了。明媚見著她那模樣,微微一笑:「母親,以前你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夫君好,你對我有偏見,那要是聽了旁人蠱惑,明媚並不怪母親,咱們以後還是要好好相處下去,我會將婆婆當自己母親一樣看待,也希望婆婆能把明媚當做自己女兒一般。」
她的話實際上就是向英王妃挑明,其實她一點也不相信英王妃的說辭,英王妃太可不必自欺欺人,她原諒了英王妃,希望英王妃也能坦誠相待。
英王妃的臉紅了紅,望了一眼明媚,有幾分尷尬:「香筆已經發瘋了,我將她送去了雲州城別院,你問起香筆,可有什麼事情?」
「媳婦在想要將那幕後的黑手揪出來,那日香筆在茶水裡下的牽機葯,母親以為是這麼簡單能拿到手的不成?」明媚見著英王妃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些鬆動,便再加上了一把火:「母親,那兇手若不被揪出來,指不定以後還會想著要謀害夫君呢。」
英王妃點了點頭:「那我把她接過來,安排在西苑住著。」
西苑,就是那次明媚賞梅的園子,英親王府的主子只是偶爾去小住幾日罷了,算是個隱秘的所在。明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多謝王妃。」
這香筆不是先天性的發瘋,慢慢治療,總能好,明媚捏了捏拳頭,等著治好香筆,她要慢慢從這丫鬟嘴裡掏些有用的信息來。
別見了英王妃回來,喬景鉉已經從演武場回來,一身的臭汗,明媚催促她去沐浴:「快些,今日咱們要回門。」
成親第三日,合該是要回門的,喬景鉉朝她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別著急。」說罷拿著衣裳便走進了旁邊的凈房,明媚瞧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有兩日沒見著柳元久與杜若蘭,倒是有幾分想念了。
按著大陳的規矩,回門除了是向岳父岳母拜會,還要送回門禮,擺回門宴,女方的親朋好友都要過來,柳國公府里熱熱鬧鬧的擺了幾十桌,來了不少賓客,其中就包括很久沒有見面的柳家三位老爺和三位夫人。
柳二夫人與柳三夫人和原來一般,拉著明媚說了幾句話兒,那柳大夫人卻臉色沉沉很是不快,特別是看到郭慶雲奔了過來,臉色更是一僵,把頭扭轉了過去。
郭慶雲拉了明媚的手便往一邊走:「柳十,咱們到旁邊說說體己話兒去。」她大模大樣的從柳大夫人旁邊走了過去,肩膀差點就要擦到了柳大夫人的胳膊,柳大夫人吃驚的望著郭慶雲,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郭家九小姐,你也實在太目無尊長了,見著長輩,不該是恭恭敬敬的,如何這般不敬?」
郭慶雲抬臉一笑:「長輩也該有長輩的份兒,哪家長輩要站在這路中間攔著旁人?若是那體貼的長輩,見有人要過去,自然會趕緊讓路,只有那些不明白道理的才這般大模大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柳大夫人氣得臉色一白:「你這樣的女子,粗魯無禮,還一心想嫁進我們柳家,告訴你,這件事情休想!」
「這休想不休想,可不是你說了算!」郭慶雲笑嘻嘻的朝柳大夫人扮了個鬼臉,拉了明媚就往一旁走:「咱們走,別理她!」
明媚擔憂的望了郭慶雲一眼:「郭小九,你可別這般囂張,你們兩人現在的親事還卡著殼在那裡,你還那般對她,那可更沒法子緩和關係了。」
「柳十,你就是想太多,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還怕這沒道德的惡婦?不管她如何阻撓,我是非要嫁給柳小五不可。」
明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郭慶雲的親事,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這中間可實在是難受,她在旁邊也只是干著急,可偏偏郭慶雲卻很是輕鬆,一點也不把這事情當一回事。
「柳十,我和你說,今日我出來,我母親還跟我急眼了呢。」郭慶雲哈哈的笑了起來:「我給你說說,可真是好笑!」
今日一早,郭慶雲梳妝打扮好了,帶著追風趕月便要望柳家這邊來,走到半路上卻被郭大夫人給攔住了:「雲兒,你給我站著。」郭大夫人看著穿了一身春裝,正興緻勃勃的外往溜的郭慶雲,揉著胸口直喊痛。
「母親,怎麼了?」郭慶雲見了郭大夫人那副樣子,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往她這邊挪了過來。
「你瞧瞧你自己,成天野成什麼樣子?」郭大夫人看著郭慶雲這模樣就頭疼:「你可知道現在京城裡邊人家怎麼說你?都說我們鎮國將軍府養了一隻潑猴!」
「母親,你難道不覺得我這隻小猴兒很可愛?」郭慶雲笑嘻嘻的捏了捏郭大夫人的肩膀:「母親,生氣多了可會長皺紋的!我今日要去柳國公府喝回柳十的門喜宴,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耽誤我的時間了!」
聽到郭慶雲提到「柳十」兩個字,郭大夫人臉色黯然:「你還去湊什麼熱鬧?那個柳家的十小姐,哎……實在就不是你的好友!明面上對你客客氣氣,暗地裡邊卻給你使絆子,當時我在玉門關便想把你許配給他,沒想到她卻不動聲色的將你表哥搶了去!你表哥可是個不錯的,京城那麼多貴女想嫁他,我原想親上加親,沒想到……」郭大夫人絮絮叨叨的說著,想到了以前那些事情,又傷心了起來。
郭慶雲白了郭大夫人一眼,搖了搖頭:「母親,我喜歡的人又不是表哥,你何必將我們湊到一處?表哥與柳十早就兩情相悅了,你那時候還暗地裡使絆子,虧得柳十她不計較,照樣與我做好朋友。母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將我們的友情給毀了!」
郭大夫人骨篤了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心中直嘀咕,女兒就是不肯聽自己的話,過年以後就是吃十七歲的飯了,還沒有將親事定下來,這可真是讓她有些不舒服。
柳家……怎麼就盡出些這樣的人呢,那柳明卿瞧著好好的,可沒想到做事也這般沒有首尾,這親事到了一半的份上,卻又卡住殼,沒有半分進展,這不由得讓郭大夫人難受起來。
「母親,別擔心,我與柳小五會將這事兒解決的,你便別想得太多!」郭慶雲哈哈一笑,拉了追風趕月就往前邊走,可心中究竟也是有些不爽,即便是像她這般利索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情,竟然也會有糟心的感覺。
去年十一月的時候,在英王府里,郭慶雲用英王妃的話逼出了柳明卿透露了他喜歡自己的心意,兩人之間的關係便親密了許多,可這喜歡還是喜歡,並沒有上升到談婚論嫁的層面上來,真正提起親事,還是有一次,幾個人一道去鎮國將軍府騎馬的時候。
那時候正是柳大夫人失蹤后的幾日,柳明卿心情一直不好,柳大夫人自請出府給他莫大的打擊,而柳大夫人對明媚做下的各種事情都讓他覺得很是屈辱,自己有這樣一個母親,幾乎都要抬不起頭來。
郭慶雲在一旁瞧著柳明卿這狀態也擔心,總是找各種借口陪著他,想讓他忘記那些煩惱,這日便提議來跑馬場騎馬。
跑馬場上寒風獵獵,郭慶雲看著牽著馬站在門口的柳明卿,心裡就有幾分高興,但走了過去見著他瘦削的身形,淡淡的憂傷從他眉眼間流露出來,又有了幾分煩惱:「柳小五,你不要老是這麼一副模樣好不好?你母親犯下的過錯與你無關,你為何一定要這般折磨自己?」
「我昨日去了槐花衚衕,母親已經沒有在那裡了,聽街坊鄰居們說已經走了好幾日了。」柳明卿有些垂頭喪氣:「為什麼她要離開京城?定然是她又做了什麼錯事,她不敢留下來面對,她是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了。」
對於柳明卿而已,柳大夫人自請出府的那一日,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沒有想到自己心目里慈祥的母親,竟然那般心狠手辣的做下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特別是對於四房的加害,讓他見了杜若蘭和明媚都心裡發慌。
「竟然她都不想著你這兒子,把你扔下來就跑了,說明她心裡根本不惦記你。」郭慶雲趁機在旁邊進著讒言:「你就別高興點成不成?你要想著,這世間至少還有我在陪著你嘛。」說完這句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柳明卿臉上啄了下,啄出了他臉上點點紅潤:「你就別想這麼多了,想些快樂的事情,不行?」
「郭小九,你又調皮了。」柳明卿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頰,似乎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味,瞧著那邊戴著軟帽的郭慶雲,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邊,一張臉被白絨絨的毛襯著,粉妝玉琢般,煞是嬌艷,一時也看呆了眼。
她什麼時候也用胭脂了?記憶里的郭慶雲,總是那般大大咧咧,從來不會過於梳妝打扮,今日竟然聞到了她胭脂的香味,真是難得。莫非就是「女為悅己者容」?柳明卿獃獃的望著郭慶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柳小五,你這般看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是不是我長得挺美的,看呆了?」郭慶雲朝柳明卿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膀,一隻眼睛還朝他眨啊眨的,似乎在說:你真是個獃子,你想看?那就繼續!
郭慶雲不開口倒還好,一開口便把她方才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女性柔弱美破壞得一乾二淨,柳明卿猛然驚覺方才看到的那個恬靜秀美的郭慶雲原來只是個幻象,站在他面前的才是真人。
「小九,你可真是臭美得很!你再美,也比不上我得媚兒!」身後傳來喬景鉉的聲音,柳明卿抬眼一看,就見喬景鉉與明媚並肩站在那裡。一見著明媚,柳明卿著便覺得心裡頭分外難受,低下頭來,眼睛不敢看她。
「五堂兄,你來得挺早。」明媚笑著和柳明卿打招呼,見他那樣子,也知道是因為柳大夫人的事情所以他心裡難受:「你也不順道把我接了過來,也省得喬景鉉去柳府來接我。」
聽著明媚的話,知道她有意在幫自己放包袱,柳明卿臉上一陣發熱,十妹妹實在是溫柔可人又體貼人,可自己母親就是想不通,一個勁的想找她的麻煩,這究竟是怎麼了?柳明卿抬起頭來,笑著對明媚道:「還不是怕景鉉罵我,說我不解風情!將他的事情搶了去做。」
喬景鉉哈哈一笑,看了看身邊的郭慶雲和柳明卿,清了清嗓子道:「明卿,你什麼時候去鎮國將軍府提親?難道你就不羨慕我定親了?」他與明媚的親事已經走上了正規流程,眼見著就能娶到美人歸,心中自是得意,臉上發出紅光來。
柳明卿眼中一黯:「母親沒在府中,無人打理這些事情。」眼見著十二月來了,快到年關,也不見母親回來,而且即便她回來了,恐怕她現在的身份也不好替她出面去鎮國將軍府求親。柳明卿一想到這件事情都在發愁,眉毛皺到了一處。
旁邊郭慶雲翹起了嘴唇,氣哼哼道:「柳小五,你一點也不重視咱們的事情!你母親不在,該可以想想旁的法子!」
「是呢,你母親不在,父親總歸是在的,讓他請柳老夫人幫忙去把親事給定下來,要不是我那一幕會成天嘮叨著郭小九,替她的親事操心呢。」喬景鉉看著郭慶雲正假裝板著臉兒,咧嘴一笑:「表妹,我可沒有說假話,姨母已經急得頭髮都要掉光了!一見著我母親就愁你的親事呢!」
郭慶雲朝他揮了揮拳頭道:「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造謠生事,我非得叫柳十好好修理你不可!」自己恨嫁是一回事,被喬景鉉這般宣揚出來又是一回事,郭慶雲忽然間就有了些女兒家的嬌羞,心裡就彆扭了起來。
喬景鉉笑道:「我原沒說錯,你何必這樣兇悍!你便是讓媚兒收拾我,她也不會收拾的,只會幫明卿出主意,讓柳家快些來提親,好把你娶回去,我姨母也就不會再愁眉苦臉的了。」他望了望柳明卿:「明卿,你可要快些抓緊著,我表妹明年可是十七了,難道你想要她被人笑話說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柳明卿見著郭慶雲一雙眼睛殷殷的望著自己,心裡邊也有幾分感慨,自己確實做得有些不當,如何能這般將這親事可拖下去?就聽明媚在旁邊又加了一句:「五堂兄,你若是再不回去說,大伯父不知道你的心事,自己給你訂了親事,那可怎麼辦?」
聽到這話,柳明卿心中一驚,騎馬遊玩的興緻都沒有了,朝郭慶雲點了點頭:「你且等著,我這就回去說。」
郭慶雲朝明媚眨了眨眼:「還是要你們啟發他,要不是一點都沒有反應過來,真是榆木腦袋!」
喬景鉉哈哈一笑:「看看柳家怎麼安排,指不定到時候你與媚兒同時出閣吶!」
柳明卿在跑馬場上得了喬景鉉這句話,心中忽然有些著急,飛奔著跑了回去,柳大老爺剛剛好在家,見著柳明卿上氣不接下氣的過來,瞥了他一眼:「你這是怎麼了?」
「父親,兒子想讓你遣人去提親!」柳明卿一雙眼睛里十分熱氣:「兒子都十八了,年紀也不小了,早點成親,也好多個人來侍奉父母雙親。」
柳大老爺瞥了他一眼,頗有幾分驚奇,自己兒子一向沉著,今日又是為何,竟然這般急躁了?他讓自己去提親,也不說去哪裡,這難道是要自己猜不成?「明卿,你可是有中意的小姐?總要說出來讓為父知道才行,要不是我上哪裡給你提親去?」
柳明卿忽然有幾分忸怩:「兒子想要父親去替我求娶那位鎮國將軍府的九小姐。」
「郭家九小姐?」柳大老爺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他可聽說過這位九小姐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潑辣貨,如何卻被兒子看中了?
「父親!」見柳大老爺沉吟不語,柳明卿有幾分著急,快嘴快舌的說了出來:「兒子與她兩情相悅。」
「原來是這樣。」柳老大爺摸著鬍鬚笑了起來,自家的兒子允文允武,肯定是還收服不了這鎮國將軍府的潑猴不成?點了點頭,他算是准了這碼子事情:「我與你祖母說去,這是內院之事,哪有我出面去做的。」
柳大老爺走到玉瑞堂,將這事情與柳老夫人一說,柳老夫人笑得眉眼都睜不開來:「我瞧著那郭家九小姐就是個不錯的,活潑潑的,;臉盤子圓圓,十分喜慶,還怪會說話兒。」郭慶雲每次來柳府都是要攛掇明媚出去玩耍,自然要奉承柳老夫人,說的那話兒就如抹了蜜糖一般,聽得柳老夫人眉開眼笑,心裡頭自然認為郭慶雲是個不錯得。
「金花媽媽,趕緊去將岳媒婆請過來,這下咱們柳府該喜事成雙了。」柳老夫人高高興興的吩咐了一句,金花媽媽領命過去,請了吳媒婆過來敘話。岳媒婆熟門熟路的摸上來一問,得知原來竟是要去鎮國將軍府向那位九小姐提親,不由得猶豫了下,問柳老夫人道:「貴府有沒有請郭家過來相看?」
柳老夫人笑著說:「老大媳婦出府去了,這大房也沒得旁人能做得了主的,我那大兒子托我上門去做媒便是,所以這相看的事兒也就省了。」
吳媒婆聽著這話倒也不假,再說這擺明著是柳家五少爺和郭家九小姐彼此早就看對眼了,否則京城哪家勛貴會請郭家九小姐過府相看?自己也不必再說多話,免得好像是在壞了人家親事一般。想到此處,岳媒婆站起身來,接過柳家準備好的一對活雁和一籃子禮品,笑著走了回去。
第二日,吳媒婆打扮停當便去了鎮國將軍府,郭大夫人剛剛好把今日的事情分配了,就聽丫鬟來報,京城有名的官媒岳媒婆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對活雁,郭大夫人皺著眉想了又想,最近也沒有人約著自己帶著郭慶雲過府相看,為何突然有媒人上門來了?見著丫鬟喜氣洋洋的模樣,突然醒悟到,只要是有人來提親就好,何必還在糾結沒有過府相看之事!於是一迭聲的叫著:「快快請了進來!」
岳媒婆跟著丫鬟正在花園裡走,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一旁躥出釘到了旁邊的樹枝上,尾翎在不住的顫抖著,嚇得岳媒婆額頭爆出了幾顆汗珠子,腿都是軟答答的,半天都走不動路,那對活雁也被扔到了地上,使勁的撲扇著翅膀,只是苦於翅膀已經被縛住,所以飛不起來而已。
「小姐好箭法!」旁邊爆發出清脆的拍掌之聲:「真的釘住了!」
「那是當然,我非得好好練出來一手絕技來,再去找我表哥比試!」就聽一個少女歡快的聲音響起,兩人越走越近,看到地上的一對活雁,那少女很是高興:「都十二月了,哪裡還來了一雙雁!追風趕月,你瞧著,我非要射中它的腳不可!」一邊說,一邊眉開眼笑的搭起弓來。
領著岳媒婆進去的丫鬟也嚇了一跳,連聲說:「九小姐,萬萬不可,這活雁是岳媒婆帶來的納采禮之一,你若是射中它,恐怕……」
郭慶雲放下手裡的弓箭,看了看那搽脂抹粉的岳媒婆,心裡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臉上微微一紅:「既然如此,那就罷了。追風趕月,我們走,再去尋了那蟲兒射著玩。」
追風從樹上取下那支白翎箭,跟著郭慶雲走到一邊去了,岳媒婆方才知道原來這便是今日要來提親的鎮國將軍府家的九小姐。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岳媒婆撿起地上那對撲騰得正歡的活雁,膽顫心驚的跟著丫鬟往前堂走去,心裡不住的在想,這位姑娘嫁進柳府,也不知道柳府的主母能不能擋得住她的架勢。
郭大夫人見了岳媒婆,眉眼間已是有了幾分笑影兒,聽說是柳太傅府上來求親,更是多了幾分親厚。二話沒說,收下了禮物,表示她同意了,就等著明日岳媒婆來代柳府問名。
岳媒婆顫顫悠悠的跟著丫鬟走出去,回頭一望,似乎那位小姐帶著丫鬟正對著她這個方向搭著弓兒,嚇得頭都不敢回,簡直是一半兒走一半兒跑的挪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口。那個丫鬟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嘻嘻的安撫她:「沒事的,我們家九小姐箭法很准,不會傷到你的,明日來了就不必如此驚慌了。」
岳媒婆走出鎮國將軍府的大門,簡直有逃得生天的感覺,手裡攥著郭大夫人給的一個銀錠子,擦了擦汗便去柳府回信兒。
去了慶瑞堂見到柳老夫人,岳媒婆偷偷的覷了她一眼道:「老太君可否見過那鎮國將軍府家的九小姐?」
柳老夫人見岳媒婆臉色不太好,笑著問:「我自是見過的,她與我家媚丫頭交好,這位小姐是個性子爽直的,嘴裡也甜,說話真是聽了讓人心裡頭舒坦,倒也不是京城裡邊傳言的那般不堪,今日岳媒婆可是見著她了?」
岳媒婆見連柳府都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兒,哪裡又輪得上自己來多嘴?連忙笑著說:「今日見到了,不愧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果然是英姿颯爽!」說到這裡,彷彿耳邊又是「嗖」的一聲,搖了搖身子才穩住了心神:「郭家請明日便行問名禮呢。」
柳老夫人點頭道:「便這樣罷。」郭家也太心急了些,柳老夫人心中暗自好笑,郭大夫人也是為著郭慶雲的事情操碎了心,要不是哪裡會急吼吼的便明日問名?
見柳老夫人點頭,岳媒婆自然也是心裡歡喜,這樁親事做成了以後,兩家的打賞銀子一下來,自己就可以半年不幹活了呢。她眉開眼笑的彎腰行禮:「那我明日就再去郭府。」
郭大夫人心中焦急,柳老夫人也樂成其事,所以這親事商議下來格外順利,甚至比明媚的親事瞧著還快些。郭慶雲忽然間有了女孩子的嬌羞,竟然不肯來柳府找明媚,說是要定親的人了,不能四處走動,明媚聽得追風送信過來這般說,笑著啐了一口:「她現兒是變了一個人不成?怎麼還會講起這些規矩來了?」
追風笑得格外豪爽:「柳小姐你是不知道了,不僅是我們家小姐,便是我們家夫人,現在也變了,夫人日日在家裡燒香呢!」
「燒香?可是要菩薩保佑這親事快些定下來?」明媚拿著帕子掩嘴直樂,郭慶雲也實在太強悍了些,京城裡頭無人問津,害得柳大夫人這般緊張,總是心上心下,生怕好好的一門親事毀了去。
「柳小姐,你是不知道了,現在納吉禮一定,這親事就算敲定下來,倒也不是親事成不成的問題,我們家夫人呢,」追風湊近了明媚幾分,輕聲道:「她是在求著菩薩保佑不要讓柳大夫人回府呢!」
因著聽說了柳大夫人的事兒,郭大夫人本來還有顧慮,覺得女兒嫁到柳府有些吃虧,後來轉念一想,這倒說不定是件好事,沒有婆婆在上頭壓著,女兒一過門便可打理家事,自由自在,心裡一直念佛,禱告柳大夫人不要回來,柳大老爺也不要娶平妻,以後郭慶雲一嫁去柳府,就是獨自為大,沒有拘束了。
玉梨玉簫聽著追風這般說,兩人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明白了郭大夫人的意思,兩人笑得直打迭:「噯喲喲,姑娘,這也太有意思了些!」
明媚掃了兩人一眼,見她們笑得格外快活,也忍俊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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