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驚鴻一剎
墨離會出現在這裡實在讓浮夢吃驚的很,她明明一直在九泉看著司空欞身邊的一切,卻從來沒看到墨離與司空欞在一起啊。
在九泉看到的景象也會有遺漏?
浮夢想不通的時候,安東帝的目光冷冽的掃在墨離身上,「這人是誰?」
墨離的眼光落在大殿中央的白布上,呼吸明顯的一滯,然後深吸一口氣,既然他會站在這裡,那樣的結果不是意料之中嗎。
「衛墨離,衛延年的小兒子。」司空欞說道:「他今夜出現在欞王府外,懇求兒臣救他父親一命。」
安東帝還未做出反應,二皇子已經變了神情,他覺得自己呼吸沉重,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原來早就在謀划撒網,現在陰謀的主人已經開始收網,可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怎麼回事?」安東帝眉頭一皺,他的確有疑問,心情卻比方才明朗了許多,顯然衛延年的死,從他兒子這裡就能得到答案。
「安東皇帝。」墨離面無表情,「安東立國至今,不過才七年,可我卻知道安東定不會長久。」
一言既出,在場之人都變了臉色,所有人都為這看起來柔弱的男子捏了一把汗,不過想了想,他今日被帶到這裡,顯然也沒有想過活著離開。
墨離繼續道:「安東國內,皇子爾虞我詐。日前司空榿用我的性命威脅我父親助他冤枉司空欞在前幾年隴西之戰時與怡夏勾結,父親顧忌我的性命假意同意,卻早已想好定不會助司空榿這個偽君子。
隴西一事,他當時說的好聽,說知道雖然你是他的父親卻也是一個竊國之人,他現在雖是皇子,可他並沒有泯滅人性,一番話說的情深肺腑,我們都相信了他,結果呢?
怡夏沒有那麼簡單就滅亡,我們在下面等著安東被推翻的那一天——」
說罷,他猛的拔出身邊守衛手中的長劍,動作柔美的像在跳舞,眾人都是一怔,等反應過來,他已經抹了脖子,殷紅的鮮血灑了一地,甚至濺到了周圍守衛的身上。
「御醫,快看,不能讓他這樣死了。」司空欞大叫道。
那個癱軟在地上很久,估計還覺得這樣趴著聽舒服的醫官這才慌忙起身,顧不得身子已經有些麻痹,到了墨離的身邊,搭了搭墨離的頸脈,那裡還有鮮血源源不斷的撲撲湧出。
醫官臉色一變,又忙去翻了翻墨離的眼睛,墨離抱著必死的決心,下手時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
醫官覺得自己今夜的值班果真是倒霉透了,他繼續癱軟在地上,「回皇上,欞王,此人……沒救了。」
有一股心塞感襲上了浮夢的心頭,怎麼墨離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她回到地府後一直在九泉看著他們,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為什麼墨離會這樣說?墨離又為什麼尋死?
浮夢身邊的北陵冥,輕輕一抹手中五弦琵琶,有一個光點從墨離身上漂浮而出,慢慢進入了北陵冥琵琶琴頭上的聚魂燈中。
二皇子看著地上的血跡範圍還在擴大,老三,霍辛,乾的漂亮,栽贓嫁禍,給本王一個天大的罪名后就自尋死路,現在死無對證,而本王又交不出別的前朝餘孽證明此兩人所言不識。
安東帝看著大殿中間一塊白布,一灘還在不斷擴大的血跡,覺得分外刺眼,他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今夜就到這裡,都散了。時辰已晚,榿王今夜就留在宮中,不要離開了。」
話中意思明確,讓司空榿留在宮中,就是讓宮中侍衛看著他了,甚至他從此都別想再翻身,指不定不日就要去和老四做住一起的好兄弟了。
日後,安東帝還會給二皇子解釋的機會嗎?或許會或許不會。
安東帝會相信衛墨離所言嗎?或許會或許不會,但無論信還是不信,帝心多疑,且每一個帝王都不能容忍旁人對國的不忠,對皇位的覬覦,就算那個人是帝王的親兒子。
對事到如今,背水一戰無可避免,反正他司空榿早就籌謀這一天,只不過今日的意外和安東帝的態度讓一切提前發生而已。
他悄悄的做了一個手勢,站在比較靠近大殿門的司空欞手下看到司空欞的手勢后,對著殿外也做了個手勢。
就在安東帝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一群宮內侍衛沖了進來,瞬間就把立昌宮大殿內的所有人包圍在內,他們個個持刀相對。
「父王,你不仁別怪我不義。」司空榿梟笑,他早就有所安排,想著今夜可能有變,所以今夜所安排的值夜是長陽的副護軍統領范豫志,這個可是他的秘密棋子,之前根本沒有人知道範豫志是他的人。
「父王要兒臣留在宮中,無非就信了那人的話,就算父王不信,也不可能於我重用。既然名正言順的未來已經被毀,便休怪兒臣強取豪奪——」司空榿面目猙獰,「現在就請父王立兒臣為太子,兒臣還能讓父王安享晚年。」
「你這個不孝子!」看到宮殿被圍,安東帝顯然十分震怒,「果然覬覦皇位,現在竟敢忤逆朕。」
「哼。」司空榿冷笑一聲,「父王有當兒臣是兒子嗎?兒臣為安東付出那麼多,甚至兒臣的童年就是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中度過,現在父王已經年邁,兒臣也快而立,父王卻遲遲不立太子,父王的心中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今日兒臣倒想試一試。」
司空榿手指了指司空欞和霍辛,對著那群侍衛命令道:「把他們兩個給本王帶出來。」
「兒臣給父王一炷香的時間寫聖旨——」司空欞勾起嘴角,笑得邪傲,「到時,兒臣看不到立太子的聖旨,兒臣只好殺了老三,老六……哦,對了,還有那個少不更事的老七,到那時候,父王也別無選擇。」
立昌宮的大殿內,范豫志站在安東帝的身邊,命人拿上紙筆,他感恩於當初二皇子對他兒子的救命之恩,但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所以他並沒有對安東帝有任何不敬。
大殿外,司空榿看著司空欞和霍辛,冷笑一聲,「三弟,霍丞相,好手段。只不過一切陰謀詭計都比不過刀劍相向,勝利只屬於能笑到最後的人,你們按任何罪名在我身上,只要我能活到最後,那些罪名能把我怎樣?」
司空榿貼近司空欞的耳畔,壓低聲音,「三弟,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留下你這個後患,若你還是當初那個只是風流的紈絝三皇子,或許你還能保住一命,可現在,註定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哦?」司空欞的臉上絲毫沒有恐懼,反倒帶著邪魅的笑容,「二哥如此有信心?現今你所做之事,是在脅君弒弟,就算讓二哥得到安東,群臣乃至天下又怎會信服。況且我們的父王真的會因為幾個皇子的命就讓你當太子?二哥,你是不是太天真?」
「多謝三弟提醒兄長。」司空榿的露出兇狠神光,「所以,等離我為太子的聖旨一到我手,目睹今夜之事的人都會無法再開口說話,這樣誰又會知道我是怎樣得到天下的?況且,我們的父王何嘗不是這樣得到安東天下的?
父王是否在乎你們的命,我也不在乎,反正今夜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就算抓著父王的手去寫,那聖旨也定會誕生,不勞三弟費心。三弟你也不會太孤單,黃泉路上有霍丞相與你作伴,你的帝王夢可以到陰曹地府去完成,霍丞相也可以做你的鬼丞相。」
霍辛原本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在走神中心猿意馬,沒想到二皇子會突然提到他,這讓他也有些吃驚,抬頭看向二皇子時,露出了往日習慣保持的儒雅笑容。
二皇子看到霍辛此刻還能笑得出,不免有些氣急,剛想發作卻聽到大殿中傳來異樣的聲音。
他往裡一看,安東帝依舊坐在高位之上,面前有案幾,案几上有紙有筆,范豫志站在安東帝身邊,目光緊緊落在案几上,一切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可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二皇子再定睛一看,頓時一怔,范豫志的胸口露出了一截帶血色的劍頭,而范豫志的眼神之所以直直的落在案几上,是因為他的眼神已經凝住。
隨後就在二皇子的注視下,范豫志的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
范豫志倒下后,他身後的人清晰的出現在二皇子的眼前,不是別人,正是司空欞的影子侍衛,十一。
而此刻,大殿內的所有舉著兵器的侍衛也同時放下了手中兵器。
「皇上受驚,臣等萬死。」十一在安東帝身邊半跪請罪,而方才手持武器包圍立昌宮的侍衛們也紛紛下跪,只剩在大殿外的人目瞪口呆。
不知是誰如此精妙的安排,今夜值夜的確有不少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以為自己掌控一切,卻有人技高一籌,圍進大殿的侍衛都無反意,只剩大殿外的那些人。
「逆子,你以為你還能逃得掉嗎?」安東帝憤怒的一拍面前案幾。
或許看到是衛延年的屍首,他心中只是生疑,方才衛墨離所言,他最多只會信半分,但後來二皇子的一番舉動,讓他不得不全部相信,二皇子果然野心勃勃,這樣的逆子怎能留下。
「拿下這個逆子!」安東帝一聲令下,原本包圍立昌宮大殿的侍衛,紛紛向殿外殺去。
十一則護在安東帝身邊保護安東帝的安全,這自然是司空欞的安排。
「給本王擋住。」二皇子不得不推一些侍衛做擋箭牌,隨後一個眼神,身邊幾個親信就帶著霍辛和司空欞快速的離開立昌宮,今晚註定功虧一簣,現在這兩人是他最後的籌碼。
原本就跟著司空欞來到立昌宮大殿外的浮夢,看到二皇子還要帶著司空欞,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北陵冥看著浮夢匆匆的身影,輕嘆一口氣,「真的,那麼,擔心他嗎?」
二皇子在立昌宮的侍衛還能抵擋一陣,他挾持著司空欞在偌大的皇宮中躲避進一處無人的宮殿。
附近無人的宮殿很多,就算安東帝解決了那些擋路侍衛,要找到他們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二哥,你根本沒有退路,何必一錯再錯。」司空欞的神情此刻看起來還是有幾分誠懇,「去對父王說你只是一時行差踏錯,你終究是父王的皇子,父王曾最寄予重望的皇子。」
「笑話。」二皇子嗤笑,「司空欞你不了解我們的父王嗎?當他是一個善男信女?是父王的兒子又怎樣?老四也是父王的兒子,結果如何?所有人只以為老四和淑貴妃都被關進冷宮,可現在淑貴妃或許還活著,老四早已經連渣渣都不剩了。」
二皇子深吸一口氣,「父王絕不可能對我心慈手軟,在他的心中根本沒有我們,他只想久久遠遠的當安東帝王,在他眼裡,即使我們是他的兒子也不配覬覦他的皇位。」
司空欞眼眸一垂,用餘光打量著身邊幾個二皇子的親信,「既然如此,你現在挾持我與霍辛又有什麼用,你以為我們兩人的命會換來父王對你的寬恕?」
二皇子獰笑,「司空欞,你錯了。我帶著你們,是因為本王就算會死,也要找你們兩個做墊背。」
「榿王,接下來,我們如何行事?」二皇子身邊的親信適時的問二皇子下一步安排。
「今夜宮中守衛皆是本王安排,我們可以避開所有守衛,然後從守衛最薄弱的北宮門離開皇宮——離開這裡本王定可以東山再起,總有一天,本王還會回到這裡,那時本王就會成為這皇宮的主人。」
二皇子的親信們也一個個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情,又有人問道:「那麼欞王和霍丞相……怎麼處理?」
這問題像是提醒了二皇子,他從一親信手中拔出長劍,「自然是殺了。」
話畢就揮劍像司空欞刺去,他們是皇子,卻也從小在戰場上生存,刀口舔血之下,人人的武功身法都不會太差,司空欞的武功到底如何二皇子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會比司空欞差多少。
而此刻司空欞被兩人壓制著,根本無法反抗。
二皇子已經紅了眼,或許他真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終究比原本的計劃要難上百倍千倍,一切都是因為司空欞。
可是,明明是幾乎用盡全力的一刺,卻在司空欞的身前停住了,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二皇子到底有什麼高深打算。
司空欞也以為這一劍他躲無可躲,沒想到二皇子竟然這樣停住了。
只有二皇子自己知道,不是他停止了動作,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有什麼擋住了他的劍,他現在的感覺就好像劍刺入什麼什麼時分堅硬的物體,使得他根本無法左右劍的位置。
二皇子心一沉,猛然又想到了衛延年離奇的死法,那三個侍衛沒有問題,醫官的話也不可能有謊,那麼衛延年的確是被一個女子掐死,並且這女子可以在馬車那樣狹小的空間中,讓他三個侍衛不查,讓衛延年無法反抗的掐死他……
那麼……
二皇子保持著持劍動作,「司空欞,有一件事,我想問清楚——衛延年的死,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個掐死他的女子到底是誰?」
「衛延年的死與我無關。」司空欞回答的決絕。
「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此刻的笑無法用言語形容,有幾分悲涼,有幾分諷刺,更有幾分絕望,「三弟,風流也是有好處的對不對?難道有女鬼幫你殺了衛延年,讓我走上滅亡道路?」
司空欞尚在思索二皇子此話到底什麼含義,卻看到二皇子更用力的想把劍刺入司空欞的身體,但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出二皇子已經使出了全力,甚至用上不少內力,但劍依舊在司空欞身前紋絲不動。
二皇子還是沒有死心,他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讓司空欞當他的墊背,他暗中運氣,接下來他將使出全部氣力。
擋在司空欞身前,用雙手夾住長劍的浮夢皺起眉頭,她的力量可能與凡人相比的確強力,但二皇子真要用上所有氣力,她也是有擋不住的可能。
「北陵靈尊,幫幫我……」浮夢凄婉的看著北陵冥。
北陵冥一怔,他似乎在猶豫,片刻之後,他從虛空中取出他的五弦琵琶,輕輕一撥。
二皇子正好用處全力想把長劍刺入司空欞的身體,同時浮夢也因為北陵冥的琴音得到比本身更多的力量,在二皇子驚訝的目光下,長劍被折斷。
二皇子也因為慣性跌坐在地上,只是他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司空欞。
不,確切的說,是看著司空欞的身前。
還有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二皇子的目光所在。
浮夢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先是一怔,隨後下意識的看向了北陵冥。
北陵冥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默默回答了浮夢的疑問,接住了他的力量,企圖用超凡之力改變世間理所當然之事,散發出如此強大力量的她自然會顯身在所有人面前。
沒錯,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浮夢。
「浮夢……?」就算被挾持,就算被威脅生命,司空欞也沒有如此失措,可現在見到浮夢,他竟然顯出幾分無措。
同樣瞪大眼睛的是司空欞身邊的霍辛,只是霍辛袖中的手又緊緊的握住拳,畢竟現在,衛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已經徹底明朗化。
無人察覺,在馬車三個守衛的眾目睽睽之下,讓衛延年不反抗的被掐死,還要是女子所為。
一切都指向浮夢,不是嗎。
「司空欞……好好……」浮夢話未說完,又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浮夢方才借到一抹北陵冥的力量才顯現人前,現在力量散了,她也不可能繼續顯現。
就算消失,但她依舊站在原地,繼續說完司空欞已經無法聽到的話,「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找我,我始終看著你,等著看你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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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散了好一陣子,終於找回不止三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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