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不是人
夜深人靜,天地間唯有凜冽的寒風呼嘯,像極了神話里的魂狀怪物咆哮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八川市第一醫院的頂樓,只有巡邏人員紛沓的腳步聲回蕩在空空的走廊里。這層樓自侯時從手術室里出來,便被侯家人包下,要想進入,必須經過搜身才能放行。
這層樓的最後一個房間,更是人手重重保護,每個人提心弔膽,雙目瞪大,即使是一隻可疑蟲子也休想從他們眼皮底子過去。
偏偏溫柔走得不是大路,她跳下圍牆,一路摸到住院部,抬頭望向頂樓,厚重的窗帘泄出的一絲光線,她確定了侯時的所在。
住院部共有五層,溫柔腳尖點地,在樓層間跳躍,緊緊抓住窗沿,牛皮手套摩擦著積雪,發出細微的聲響,溫柔此刻心底很緊張。
不過緊張也沒用,她穩定了心神,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瓶子,用牙齒叼開塞子,她一手扒住窗沿,一手聚集內力,很快窗戶上劃出一個圓形。
她的手呈爪形,一吸,圓形玻璃被抓到了她的手上。把瓶子塞到圓形缺口處,抖了抖,一股淡淡青煙無聲無息地潛進室內。
溫柔看了看時間,拉開梢栓,躍進窗戶里。房內,兩個守夜的男人七倒八歪,床上的侯時還沒脫離危險期。
溫柔摘下手套,很快動作起來。拆開綁在他眼睛的繃帶,一圈又一圈,扔在一邊。
眼皮翻轉,可以看到傷口的猙獰。溫柔仔細看了看,侯時的眼睛是用利器粗暴挖出來,破壞了其它組織,不像以前的受害者,傷口很完美,而且受害者並未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侯時的雙唇紅腫,斑斑血跡讓人心驚,可見是意識清醒時,活生生受了挖眼的痛苦。
溫柔拿出藥物,這是她臨時進空間調配,在侯時的眼睛處撒了些,血止住了。再重新包紮好傷口,溫柔把藥瓶子塞到了侯時的枕頭下。
用透明膠沾好玻璃,溫柔一躍而下,雪花落在她她肩上,黑色的皮衣,白色的雪,黑與白強烈的色差,讓她整個人在黑暗裡熠熠生輝。
來到旅館門口,溫柔躍上二樓,敲了敲窗戶,一隻大手伸出來將她拉進屋。
「怎麼樣,他的傷是挖眼狂魔造成的嗎?」小毛急切地問道,遭來桑嘎的一個白眼,他忙坐下來,待溫柔休息一會,再次發問。
「不是,他的傷要麼是仇家所為,要麼是他的父親」,溫柔知道這個事實很荒唐,她緩緩道,「我更傾向後者。」
「他是養子嗎?」桑嘎下意識不願相信父親竟能狠心挖兒子的眼睛,「如果是,就能解釋地通了。」
小毛苦笑一聲,翻開資料,「他非但不是養子,而且是侯幫主三個兒子中表現最出色的,最有可能繼承幫主位置的人。」
「是他做了不好的事,惹了侯幫主生氣?」混黑道的,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而一旦有人觸及他的利益,甭管兒子還是老子,反正沒有好下場。
「資料上沒有提到,但有一件事,侯時和侯幫主感情很好」,小毛道,「或許侯時做了什麼事。」
「好了,我們不用自己猜測了,明日去問問。」
捏了捏鼻子,溫柔精神了些,她上了床,拿過一個抱枕。側頭望著身邊的枕頭,心底喟嘆一聲,寧楓,你到底在哪裡?
謝寧楓他們居然迷路了,這是一個他們不想承認卻不得不相信的事實。八川山裡很大,而且到處覆蓋白雪。他們戴上墨鏡,所有的一切在他們眼裡,灰濛濛的,看地真切,卻變了顏色。
又是一次回到原地,謝寧楓不信邪地抬腳,第三次走了。狐狸和棉布坐在雪地上,喘著粗氣。
「不用轉了,結果都是一樣的」,棉布抓了一團雪,發泄怒氣地扔出去,恰好砸在謝寧楓的腳上。
謝寧楓拍了拍褲子,蹲下身子望向疲倦的二人,眼神異常異常認真,「總不能坐著等死吧!」
狐狸捶了捶身邊的位置,謝寧楓拖著疲憊的身軀坐下,一坐下,這堅持的念頭便似微弱的火光,終究敵不過大雪的鋪天蓋地,噗嗤一下,滅了。
他們雙眼不約而同半闔,狐狸甚至誇張地發出了鼾聲,支離破碎隨風飄散。
謝寧楓一半意識已經模糊,一半意識仍然清醒。他已經習慣了這個模式,身為隊長,他必須對隊員的生命負責。
這時,狂風送來了小孩的哭聲,似真似幻,彷彿在耳邊,又在那山的深處。
謝寧楓瞬時醒了過來,他搖醒另外兩人。狐狸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隊伍里,也就他,小毛,棉布敢這般犯上。
「你們聽」,謝寧楓做了個住嘴的手勢,「有孩子的聲音。」
兩人豎起雙耳,灌入耳朵里的只有冰冷的寒風,凍地二人忙捂住耳朵。並同時轉頭,眼神帶著動怒的火焰,無聲地譴責謝寧楓的不靠譜。
謝寧楓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辯解道,「我真的聽到了,你們仔細聽,把內力也用上。」
二人搖頭,狐狸打了個哈欠,也顧不得往日情分,揚著拳頭警告謝寧楓,不準吵醒他,他要睡覺。
棉布把帽子一戴,整張臉遮住看不到,但謝寧楓能想象到他的臉究竟有多黑。
謝寧楓搖了搖頭,孩子的哭聲還真沒有,但他不認為這是他的錯覺,孩子的哭聲確實存在,或許他們可以利用孩子哭聲走出去。
天一亮,八川市便熱鬧起來,溫柔穿好衣服,拉開窗帘,街上到處是人,人山人海,有什麼喜慶的事值得慶祝嗎?
「吶,今天的早餐是紅糖糍粑」,娜瑪一臉笑意端著三盤糍粑,「吃了紅糖糍粑,就能吉祥如意,沐猴會保佑你們的。」
「沐猴?」溫柔不理解,沐猴不是象徵災難的到來嗎?「為什麼要吃紅糖糍粑?」
桑嘎也不懂,三人看向娜瑪。娜瑪拖了把椅子過來,給三人普及神話知識。
相傳,沐猴是一隻即將得道的神猴,目睹世間苦難后,憐憫眾生之苦而落下血淚,便像佛祖發誓,人間苦難不除,它定不得道。
於是,沐猴便被世人塑像供奉,當世間有災禍發生,沐猴便會出現,解救眾生。而紅色的雪花就是它的血淚所化,紅色的雪花落下,意味著世間安寧祥和。
「這個版本和我們聽到的不一樣」,小毛脫口而出,說完他打了自己的嘴巴,暗忖叫你亂說。
「呵,你們又不是八川市的人」,娜瑪冷笑一聲,眼裡充滿了諷刺。
望著娜瑪挺拔離去的背影,溫柔抿直嘴唇,娜瑪針對他們,是因為那天她聽到了母子二人的對話嗎?
桑嘎為娜瑪給眾人難堪而體貼地解釋,「娜瑪的心情不好就會這樣,你們別責怪她。」
小毛哂笑一聲,擺擺手,他一個大老爺們和娘們較真,那才是丟人。
吃了紅糖糍粑,三人坐車去警局,和庄局長約好,今日去侯家拜訪。
侯家作為八川市的黑道世家,不管動還是靜,自然有不少人關注,何況是最有希望的侯二少爺身上發生的大事。不過,他們沒有大張旗鼓打著慰問的名義上門,而是悄悄地注意事情的變化。
庄局長緊張在辦公室內踱步,聽聞他今日要去侯家,已經有不少人提前跟他打招呼,庄局長虛以委蛇地浮躁了事,拍著笑著僵硬的臉發愁。
「庄局長,我們走吧!」助理一臉欲言又止,根本攔不住溫柔他們。
「好,好」,庄摩點點頭,戴上警帽。
小毛接替司機的位置,桑嘎坐在旁邊。溫柔低頭玩手機,庄摩則不停地擦汗。
溫柔挑眉睇視他一眼,暗忖這空調開地很大嗎,為什麼庄局長很熱嗎?
溫柔遞給他一張面巾紙,友好地一笑,「庄局長,隨意點,我們現在可是你的下屬。」
「哎,哎」,庄摩的手抓緊面巾紙,汗卻流地更猛了。
好在,這段路程不遠,大家都結束了這個煎熬。小毛盡職地扮演司機的角色,打開車請庄局長下車。
庄摩下車,溫柔和桑嘎跟在他身後,小毛慢她們一步。
「庄局長,稀客啊!」侯家先上前一步,雙手握住庄局長的手,「貴客臨門,蓬蓽生輝。」
「能見到侯先生,是我的榮幸」,庄局長的嘴角飛快勾了勾,抿直了,整個人顯得很嚴肅,讓人有種難以討好的感覺,但事實是,庄局長很緊張,緊張到麵皮也緊繃著。
「請!」侯家先嘴角愉悅地翹起,很滿意庄局長的識時務,他側頭掃了一眼庄局長帶來的人,驀地眼睛睜大,嘴裡發出唏噓的聲音。
「侯先生怎麼了?」庄局長停下腳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侯家先,見侯家先似乎對溫柔他們感興趣,腦中不由警鈴大作。
「警局卧虎藏龍,連開車的人都比我手下強上百倍」,侯家先嘆息一聲,親切地望向小毛,「不知這位先生有沒有興趣到我這裡做事呢?薪水待遇,都不會委屈你的。」
小毛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庄局長。如今,他是庄局長的手下,這個舉動並未引起侯家先的懷疑。
庄局長心底沒有主意,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就在那一剎那間,對上溫柔的視線,溫柔眨了眨眼睛,然後垂下腦袋,行為很低調。
「不瞞侯先生,這」,庄局長吞了吞唾沫,終於把舌頭捋直了說話,「他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自小喜歡舞槍弄棒,當過兵,退伍後到了我這。小毛,你還不快答應,這樣的好事上哪裡去找!」庄局長用眼神催促小毛快下定決心。
小毛面上故意裝作猶疑,一臉為難的樣子,雙眸頻頻看向庄局長,庄局長笑逐顏開,眼神期待地瞟著小毛。
侯家先始終維持笑意,既不言語勸說,也沒用勢力逼人,他要小毛心甘情願進侯家幫,一輩子為他賣命。
自從小時進了醫院,就猶如斷了他的一隻胳膊,幫里暗中有不少人做著小動作,擾地他不勝其煩。虧得他今天答應和庄摩見面,不然錯過了小毛這個人才。
「好,我干」,小毛大力點頭,似乎向眾人剖白他的決心。
侯家先很開心,拍了拍小毛的肩膀,親密地摟著他進去,向幫里的昭示對小毛的重視。
庄局長鬆了口氣,挺直胸膛,在侯家幫人灼熱的視線里不緊不慢地走著,這場戲終於有了回報。
屋裡已經擺好了宴席,溫柔抬頭瞥了眼屋內的裝潢,富麗堂皇,腳底下的地毯也是從外國買來的高級貨。
就在她觀察周圍環境時,一個悲涼的吼聲打破了這刻粉飾的平靜,「侯家先,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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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越寫越偏了,好在下篇文有個詳細地大綱,總算不會寫歪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