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渾水摸魚

「你不會是人販子吧？」葉若青一臉不信任的表情。

「人販子會熱愛嚴肅文學嗎？」男人在車裡翻找后，遞了一疊《十月》和《收穫》出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文學。」

時光瞬間穿回八十年代。與牛仔褲迪斯科一齊席捲大街小巷的，還有顧城，北島，舒婷，人人都知道生活是一張網，適婚男女青年也都會傷春悲秋地念上幾句「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場\"。

那個年頭，文學青年的泛濫就好比現在娛樂圈裡的錐子臉。

「我是90后。」

「我念工科。」

「再見。「

毫不猶豫潑了蘭博基尼文藝男一臉冷水，葉若青掉頭就走。文藝男還不放棄，葉若青在路肩上走，他就慢慢地開著車在後面跟著。

「那我們不談文學，我們談談時尚……」

「比如說你身上這套紀梵希，啊，可能你不知道紀梵希，但你肯定知道奧黛麗赫本。到了今天，小黑裙赫本頭依舊是無數藝術家的靈感，她是當之無愧的i，如果沒有赫本的存在，時尚界的靈感會枯竭至少三分之一……文學和時尚一樣，也需要繆斯女神，而你，就是我的……」

「求求你了，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哪裡長得像你的繆斯女神了？」葉若青簡直快跪了，這個文藝男到底是從八十年代哪個角落穿過來的，她的雞皮疙瘩完全不夠掉。

「那你相信我了嗎？」

「你說呢？」

葉若青打開車門上了車，捂著耳朵被文藝男賣了一路安利。語言的殺傷力實在太強，要是晚上的公關經理有文藝男一半的功力，恐怕她早就招了。

也因為文藝男一路的詩性，葉若青才不會把外面杳無人煙的公路當做殺人拋屍的必經之路，車上了公路又下了公路，似乎又繞山爬了兩圈，最後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到了。」

葉若青仰望那高聳的大門，問：「我要怎麼進去？」

文藝男躬下身子，手伸在座位下面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你進不去。」

「那你載我來幹什麼？」

「不是你要來的嗎？」

「你特么玩兒我啊！！！！」

「等等，我又沒說我進不去。」

葉若青深吸一口氣，決定等。文藝男皺著眉在座位下摸啊摸，然後眉頭一展，掏出一本書來。

「不會吧，用這個進去？」

葉若青接過磚頭本，被封皮上的灰弄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文藝男臉色變得很嚴肅，他伸出手翻開書皮，指著第020章……」

葉若青轉身打開車門，下了車。

文藝男也不急，他橫靠在座位上，雙手枕著頭，兩腳擱在副駕上，隨著葉若青上下觀察的動作轉著圈：「放心吧，你進不去的，b市首富公子開的會所，能讓你隨便進嗎？」

葉若青走到一邊的圍牆下去，卷了袖子，準備爬牆。

文藝男本來作壁上觀，看到自己的繆斯女神是當真準備翻牆，連忙坐了起來跳出車外：「你還真準備爬啊？」

「我朋友在裡面，我得進去。」

「你這姑娘真是固執，我這人很好說話的，你看看……」

葉若青白了他一眼：「好意我心領了，繆斯女神什麼就算了，你存心要肉麻死我嗎？」

「好吧，我就做好人做到底。」

「好人，繼續說。」

「進去后，說是周七介紹你來的。至於其他的，就一個字，炫。」

「炫富？」

「傻逼才炫富。我們要有技巧地炫，接地氣地炫，車牌要炫，乾爹要炫，連你家的阿汪也不要放過，一定要炫。炫一炫，多灌點酒，叫幾聲兄弟，保你下次可以大大方方得進去。」

文藝□□本抓不住精髓，只把一個炫字多方位的解讀了一番。

「別唧唧歪歪了，快開門。」

「唉，果然是90后，一點耐性也沒有。」

「死穿越男，你敢不敢快一點？」

文藝男領著葉若青走到大門前，不知從哪裡掏出張卡刷了，又摸了摸鐵門上一處地方，語音提示后，門緩緩打開。

「能不能留下你的電話號碼？下次創作的時候……」

葉若青閃電一般的衝進門裡，門迅速關上，碰了文藝男一鼻子的灰。

「過河拆橋啊，這是。」

他搖搖頭，正準備再刷一次進門，突然間，從門內飛出幾十張毛票，綠的，紫的，還有五毛一塊的鋼鏰大珠小珠落了滿地。

「謝了！這是車費！」

門裡傳來葉若青的聲音，文藝男覺得這情景真是有趣極了，靈感如大江東流，一發不可收拾。

「不謝，姑娘，你把電話號碼寫鈔票上了嗎？」

繆斯女神投之以木桃，文藝男當然得還以還之以瓊琚，磚頭本詩集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在了別墅的草坪上。

然後，文藝男開始撿毛票。

趙歆是在午夜後到達的夜會，這一個私人會所是b市不少名流的聚集地，採用嚴格的會員制度，保密性極好。趙歆隨蘇珊來過兩次，兩次都是談工作，簡單的停留後，便離開了。她也不是這個會所的會員，拿的是任曦留給她的臨時卡。

煙、酒、夜生活對她而言沒有一點吸引力，如果不是因為任曦，她寧願此刻躺在柔軟的床里，而不是開一個小時的車，到這個遠離市區的地方。

她不會天真到認為任曦讓她來是真想和她了解前事，再續前緣。所以今晚她特地回去換了衣服，牛仔褲，小西裝，平跟鞋，以及日常出門時簡單的淡妝。

「趙歆，我是該說你不懂事還是該說你愚蠢？你覺得自己是去出門買菜的？穿這樣就來赴約了？」

任曦見到趙歆後果然大肆嘲笑了她一番。她也換了衣服，紅色禮服變貼身連衣短裙，露出瑩白修長的大腿，腳下高跟鞋依舊紅火犀利，妝容換成了亮色系，配套的首飾也都是光芒四射的鑽石。

「不好意思，剛剛崴了腳，醫生說要修養兩天，這幾天不要踩高跟。」

「是嗎？」任曦笑了笑，「我還以為你純粹就是來敷衍我。我是無所謂，反正你以前再丑的樣子我都看過，但我那些朋友就不一定了。你確定要破壞你在粉絲心裡的形象？」

任曦愛美如痴，連睡覺時候都要保證全身上下都漂漂亮亮。平跟鞋和牛仔褲是她的生活里絕對不會出現的事物，每天也會根據不同的場景搭配不同的衣物和首飾。她是這家會所的高級會員，有自己的房間，裡面有不少衣物。看到趙歆打扮得這樣普通，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

「我們身高差不了多，去我的房間換件衣服。你不要面子我還是要的，我是要引薦一個艷光四射的大明星給我的朋友，而不是一個家庭主婦。」

趙歆斷然拒絕：「任曦，我來的目的你應該清楚，我對你的朋友圈子沒有任何興趣。」

任曦臉色有些不好看：「趙歆，這就是你的誠意？」

趙歆口氣軟了下來：「任曦，我只想見你，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先去觀景台，其餘等會兒再說。」

任曦轉過身去，也不理會身後的人。高跟鞋噔噔噔地響著，趙歆腳疼，叫了任曦讓她慢一些，任曦頭也不回，徑直就走了。

觀景台在別墅的最高層，這裡有一個半露天的酒吧，因為今天客人多，略微有些喧嘩。一群二三十多歲的年輕男女圍在露台邊玩真心話大冒險，腳下各種酒瓶倒了一地，從吧台處又有源源不斷的酒送來。

趙歆一出電梯，下意識就決定避開那裡。

「趙小姐？」侍應生認人技術絕佳，還未等趙歆決定去哪裡坐，便和她打了招呼，引著她向那桌男女走去。

「任小姐今天和朋友在這裡玩兒，特意給你留了位置。」

「天啊，看誰來了，是趙歆！」

「卧槽，xx你的女神來了，快去迎駕。」

「還不是你的女神！」

「昨晚xxx還說到她了。」

「快，挪個位置出來。」

……

那桌年輕人看到趙歆的出現，頓時沸騰起來，準確來說，是整個露台上的人都沸騰起來。來這裡玩兒的很多都是富官二代和年輕明星，見多識廣，所以對於名人的出現並不稀奇。但趙歆不同，人人都知道，要和趙歆製造巧遇，實在是難。

一個細眼的男人率先走了過來，他伸出手，看起來彬彬有禮：「趙小姐，賞個面子，坐我身邊？」

趙歆認出了他是b市某個大房地產商的兒子，不記得姓名，但記得他的殷勤。幾個月前那部電影的開機儀式上，十九輛豪車載著滿車的白玫瑰被大張旗鼓運送到片場，作為趙歆的開機禮，一時轟動全城。

周圍的人開始起鬨，趙歆在這情景下，也不好拂她面子，只有把手放在他手心，任他把自己牽到桌邊。

周圍人都涌了過來，推搡著那個男人開她的玩笑，趙歆不著痕迹地掙開了手，在身前的位置坐下。任曦早已到了此地，她端著一杯酒坐在桌邊，鮮艷的指甲一張張撥開手心的牌，眼角高高挑起，似做慵懶地看了趙歆一眼。

「真心話大冒險，趙歆，你敢不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