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畫舫琴音

第三十一章 畫舫琴音

平時壓抑著不能言說的*,突然釋放出來,反倒變得坦蕩。

蘇昱忽而一笑,那笑通達眼裡,本是因自嘲而起,卻不由得牽動出這許多的清甜滋味,讓他覺得饜足:「生了慾念,便由著慾念催使,沒想到滋味卻這樣好。」他毫不避諱地描述著,好像只是買了一幅喜愛的字畫,嘗了一口誘人的佳肴,「木已成舟,你想要什麼條件,現在可以補上。」

他以為她是什麼人,會去賣……一個吻?

謝綾已然清醒,心中惱怒起來。這人突然出現不說,還一聲招呼都不打說親就親,末了還問她想要什麼條件。明明是不速之客,這喧賓奪主的事卻做盡了。

她的雙目中清清楚楚地映著他的笑彥,凜凜然迎著他的目光:「堂堂九五至尊,偷偷出宮,就為了輕薄一下我?」真是萬分可笑。

蘇昱默然不語。雖然措辭有些失當,動機也只是一時起意,但事實好像,確實如她所說。

遇見他以來所有的困惑齊齊湧上心頭,謝綾被這千頭萬緒的線索逼得快要發瘋,終於失去了耐心,乾脆與他攤牌:「你究竟為什麼要接近我?」

就為了輕薄這一下?

「這個故事有點長,准不准我吃點東西再慢慢與你講?」他不以為意地向她笑。

一陣挫敗感攀上謝綾的心頭。他是真的連晚膳都沒有用,就偷偷跑了出來?這行徑,說是個紈絝富家子還可信,說是九五至尊真龍天子,真是……一分可信度都沒有。

他回過身去整理衣襟,看樣子真如他所說,準備出這個門。

謝綾卻突然出聲阻止:「等等。」

蘇昱回過頭,惑然看著她。

謝綾向前一步靠近他他,遲疑了片刻,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了個吻,蜻蜓點水似地,稍縱即逝。待他反應過來,她已然負手危立在他面前,神情泰然自若,讓他一時分不清方才的那個淺吻是真是假。

可臉上……明明還殘餘著她唇上的溫熱。

她微微仰起臉,得意中帶幾分譏誚:「不是要我問你討條件么?才這樣就不肯了?」

他說由著慾念催使,那她腦海中回想起的那些畫面……算不算慾念?

若是不算,那回想起那些畫面的時候,心中莫名生起的如鬼魅般來去無蹤又纏繞不休的悸動……又算不算慾念?

況且,也只有這個法子,能讓她看到他微愣時的神情了。

那廂蘇昱也回過了神,嗤然斂著袖衽,似不經意地問道:「滋味好么?」

「……」謝綾啞然,得勝的笑容盡僵在臉上,顏色煞是好看。果然要調戲這個臉皮厚如城牆的人,她還得多加修行。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入了魔障,才會有方才的舉動。記憶里有了一次還不夠,偏生還要第二次。

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做起來是會上癮的,對她尤甚。

當時她做了一次,卻不知曉眼前人的身份,回想起來雖然離經叛道,卻總有些缺憾。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再重演一回歷史,才終於圓滿了似的。

嗯……滋味不僅很好,而且很刺激。

※※※

灞水上柳絮紛飛,泊了三兩畫舫,零星燈火影影綽綽,蒙在石橋上。離朱雀街不過半里,官道上的喧囂卻盡數沉入水中,化作槳聲。

謝綾聽他說要用膳,沒想到他卻早已備好了這樣一個別緻的地方。

畫舫上唯有他們二人,再並一個秦驍在外頭掌舵,遠處琴聲隱約若現,近處水映燭光,粼粼中獨得雅趣。

謝綾誇了兩句,蘇昱順著她的話道:「尋常酒樓怕你瞧不上,只能別出心裁。」他淺淺地笑,手中替她滿上杯盞,「在畫舫上擺宴,這法子還是蘇羨想的,少年時的習慣,沒想到如今還用得上。」

他在燕國客居八年,也有短暫歸鄉的時候。他不願久居在深牆之中,便和蘇羨一同出來泛舟,後來每每回到故國,蘇羨都會來這灞水之上給他接風洗塵。只是說是「每每」,八年裡卻也沒有幾次。

蘇羨是碩親王的本名,原是一年前朝堂上眾人認定的江山之主,後來卻功敗垂成,退居幽州。兩人是兄弟,卻也是仇敵。可是聽他這樣描繪,卻竟是手足情深,並無芥蒂。

他怎麼會同她說這些話?謝綾有些錯愕,試著開口:「不久后便是太后的千歲宴,碩親王也該進京,到時候自然也能用上的。」

蘇昱不置可否,卻來了興緻,與她說了不少他們兄弟間的趣事。兩人雖被朝政推向天各一方,可在他的敘述中,卻像一對平常兄弟,兄友弟恭,偶爾也做些混賬事。

謝綾平白無故放了蘇修的鴿子,不僅不覺得憂心,反倒在船上吃好喝好,由著他漫天胡侃,好像這一夜的自在都是偷來的似的,浮生半日閑,怎不暢快。聊著趣事最易下酒,她聽著笑著便多飲了幾杯。酒勁上頭,她興緻高漲,正見到船上備了把七弦琴,便要去彈。

酒興之下瀟洒肆意,琴音放達,聲聲沉入水中。

一曲終了,她才想起自己來此地的本意,酒喝多了便糊塗,聲音也含含糊糊的,指著他問:「你還沒有說呢,你到底為什麼接近我?」

他卻全無醉態,淡淡抿下一口,石破天驚的一句被他說得淡寫輕描:「因為你曾是我夫人。」

謝綾迷迷瞪瞪的腦袋可算是清醒了。

他沒有用妃子之類的形容。他說的是,夫人。

謝綾差點以為自己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聽,臉上的詫異之色久久未消,顯然嚇得不輕:「你說什麼?我是你的什麼?」

蘇昱平靜地替她重複了一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結髮同牢的夫人。」

謝綾終於聽清楚了,腦袋卻不清楚。如果你突然遇到一個人,這個人說,你曾經嫁給過他,你該怎麼辦?

謝綾覺得,首要的任務是,去醒醒酒。

這個答案荒謬得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不是她的酒沒醒,便是蘇昱醉了她沒發現。

但蘇昱卻用行動證明了他沒醉,有條不紊地給她講著故事:「八年前,我在燕國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她卻告訴我,命不久矣的人是我。」他從懷裡取出一張藥方,那紙已然泛黃,看上去是箇舊物,「你當初不是想知道,那個替我抑制秋水毒的神醫是誰么?她便是這張藥方的主人。」

他將藥方展平了放在桌上,向她推來。

謝綾無意識地去看那藥方上的字,雖然要稚氣不少,但卻赫然是她的筆跡,連書寫的習慣都和她一模一樣。

腦中像是被一記重雷擊中了似的,轟然炸開,讓她頭疼欲裂。她不能置信,可卻也有了半分的心思,覺得那是真的。她努力地回想,可是腦海里分明沒有絲毫這段故事的蹤跡。

無稽之談!

謝綾抓起那張藥方,尋找著筆跡中的破綻,囁嚅著:「不可能……」這張藥方已存在了八年,她八年前就遇到過他?可她一點都想不起來,連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沒有。

八年前,正是她的記憶開始缺失的地方。師父說那三年她染了大疾,一直昏迷不醒,之奐也是這麼說,謝氏上上下下的僕從都這麼說。

那藥方上的筆跡越是毫無破綻,她心中生出來的破綻便越是大,越是空。

他總是精於算計,每一次說出口的話多半都是假話。她總覺得這又是個精妙的算計,調查了她過去,編出這麼個故事很簡單,連筆跡都是可以仿的。她不懂鑒定字跡,八年前的筆跡與現在又差別甚大,看岔了也不是不可能。

她只是想不出來,他有什麼理由,要編這樣的故事騙她?

謝綾推開藥方,笑出了聲:「怎麼可能?這樣的玩笑開得太過了。」

外頭卻傳來船槳拍水的聲音,漸漸地近了。

有人向他們的船上吆喝,一聲高過一聲:「方才的琴聲,可是自你們船上來的?」

秦驍本欲推拒,見那船上的人執著不去,不得不進船中稟報。

船中的氣氛怪異得很。謝綾尷尬地撐了個笑,蘇昱僅是沉默,一雙眸子陰晴不定,黯然又深沉。她最是招架不住他這個樣子,更加迴避著他的目光不去看他,心裡念著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秦驍將來人的身份說與蘇昱聽,蘇昱點了點頭,便讓那些人上船來。

來人有三。劉子珏,徐天祺,皆是江南世家子弟。另一位名叫容鐸,未道明身份,只道是京中年輕子弟今夜多匯聚在四季居,他們幾人卻嫌所謂「狀元宴」太過庸俗,來這灞水之上泛舟,正巧聽到了這邊傳來琴聲。

聞弦歌而知雅意,他們三人仰慕琴音,特來結交,沒想到那般放達不羈的弦音,卻出自女子之手。

畫舫中一男一女,女子撥弦,他們自然而然地把謝綾當成了歌姬,不禁問道:「敢問姑娘在京中哪個班子學藝?」

謝綾一指落下撥出一個長音。這些人突然出現,擾亂了她本不平靜的心緒,如今又被誤會。

她心中卻忽然雲開霧散似的,有了個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送上!明天無更新,後天23:30三更補償!【很肥沃吧!要是熬不了夜可以早上再去看喲】

陛下和謝菇涼的故事木有那麼簡單……咳咳咳還是要默念本文的閱讀指南【男主說的話千萬不要信】

談談菌已經累趴了==現在是凌晨4:07,稿子扔進存稿箱,我滾去碎覺了…………_(:3」∠)_讓花花來得更猛烈些吧!希望醒過來可以看到好多評論=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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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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