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公主要和親?」說不震驚定是假的。她只知燕國使臣前幾日已抵達長安,卻從未在蘇昱口中聽聞過和親一事。

此言一出,謝綾關注的不再是溫碧寧的用意,而是——蘇昱究竟答應了沒有?蘇羨剛剛過世,他就蘇沐兒一個妹妹,莫非也要派去燕國那等苦寒之地和親不成?

謝綾越想越憂慮,可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憂慮個什麼勁。再回神時,溫碧寧臉上的遺憾之色仍未消退,和她一樣愁腸百緒:「公主玉貌冰心,怎願遠嫁燕國?宮裡傳來消息,說是公主絕食要挾陛下,不知是否可信。」

公主絕食要挾,那也就是說,蘇昱是同意的,只是蘇沐兒不願意了?謝綾無端地覺得有幾分失望,說話時也有些心不在焉:「二小姐將這宮闈秘辛告訴我,又是為了什麼?不妨直說。」

「三日後便是我的婚期。上一回婚期延後,外頭早有傳聞,說是沈將軍因不滿我們兩家聯姻才故意逃婚。公主對將軍的心思,恐怕整個長安城也沒人不知曉了,傳聞裡頭也有一大半,說沈將軍傾慕的其實是公主。」溫碧寧繞了一大通,才終於繞回來,「如今正是非常時期,若是婚禮再度出什麼岔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公主頭上。到時為難的不僅是我與沈將軍,還會帶累陛下的大計。」

原來她是擔心公主被逼得急了,再與謝綾聯手演一回火燒喜堂。百姓最愛看的便是這種話本子一般的戲碼,公主不願和親為求真愛劍走偏鋒,聽起來荒誕,卻最為市井茶館津津樂道,到時候來一個民心所向,大亂一場,即便公主不能得償夙願,其中的當事人也得個個傷一傷元氣。

更何況公主要是真做得出第049章。

溫碧寧的笑顏沒了方才的明麗,輕輕搖了搖頭,神色間透出一股無奈:「他生性寡冷,嫁他為婦,也只能是相敬如賓一個結果。」

謝綾有些震撼。聽她的語氣,她竟不是不願意嫁給他,而是不願意他對她無情。用情之深,竟更甚於事事都宣之於口的蘇沐兒。

這女子雖然聰明,卻把所有的聰明都花在了一個男人身上,反而蒙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熬成了一灘漿糊。

謝綾也不知是可嘆還是可惜,此間事了卻了,便帶上扶蘇走了。

臨走前溫碧寧送了扶蘇一個乾坤袋,裡頭裝了不少青玉雕的玉葉子,小小的裝了一整袋,價值不菲。她摸了摸扶蘇的腦袋,轉身與謝綾道:「我知道你與我爹爹來往甚密,你幫了我這個忙,下一回指不定我也能保全你。」

謝綾不置可否,帶著扶蘇離去。她其實什麼忙都沒有幫,也不指望溫碧寧能幫她什麼忙。這是這一趟來相府空忙一場,卻平白無故惹得自己心亂如麻,卻也找不到原因。

扶蘇被她半抱在懷裡,看著她擰在一塊兒的眉心,縮頭縮腦地問她:「乾娘,是不是我偷偷跟著小姐姐跑出來,你生氣了?」

謝綾跨出相府的門,搖了搖頭:「沒有。」

聆風早已候在門口,向她稟告:「屬下查探過,這周圍沒有異樣,小姐可放心。」

謝綾淡淡點了點頭。自然是沒有異樣的,溫碧寧使的是小女人心思,至多言語要挾,不會真有什麼大動作。何況為了這樣的事,也不至於大動干戈。

她與扶蘇一同坐上馬車,腦海里又浮出溫碧寧的話。她沒有理由騙人,看來蘇沐兒是真的被蘇昱逼著要去和親了。絕食是緩兵之計,此事既然是由燕國特意派使臣來提出,蘇昱已然當著使臣的面同意,那就不可能有什麼轉圜了。

祭典一事之後,她便與蘇沐兒有了幾分交情,聽到她被逼和親,自然是不忍的。可她心裡頭一團亂麻,佔大頭的卻又不是同情。

她不相信蘇昱真的這麼狠心。即便燕國對大楚是個威脅,即便如今正逢內憂外患,在瓦解溫相勢力的關鍵時期,若是惹出戰亂很可能功虧一簣,即便有這麼多理由為他的選擇辯護……她還是不相信,還是覺得他不該這麼狠心的。

她的不相信又引出了些旁的思緒。

那日在白馬寺,她說過肯給他心裡的一席之地,但那點似是而非的喜歡,多半是因為皮相和虛無縹緲的感覺,對他此人的秉性卻知之甚少。真正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這樣。若是真的喜歡上了,至少該看得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不是現在這樣,一想起他的脾氣性格愛好,一概不知。

謝綾覺得有一絲心慌,但又不知為何會心慌。明明她只是尋歡作樂,只需要愛慕皮相,貪戀在一塊兒時的甜膩便足夠了,要了解那麼深做什麼呢?

他在她面前從不像個一國之君,但這不妨礙他的身份依然存在。他為全大局,做一次一國之君該做的抉擇,她有什麼好失望的。

她沒理由操這個閑心。

但她還是心裡頭不舒坦,仍然抱著一絲僥倖,想要求證這個消息。她把扶蘇在四季居放下,叮囑了聆風以後仔細看顧著扶蘇,自己才坐上馬車往白馬寺去。

白馬寺里的香火旺,她穿過來上香的人群往禪房去。還沒到靜修師太的房門口,便遇到了那個她念茲在茲的人。

也真是奇異的緣分,每次她念著與他有關的人事的時候,他從能如期出現在她面前。可是如今多事之秋,公主的事若是真的,他應當焦頭爛額才是,怎麼還有心出宮到師太身邊盡孝?

而且看蘇昱關了門出來,清清凈凈立在禪房門口與她相望,竟半點都看不出焦躁憂慮。

看來是不用打攪師太清修了。

謝綾抬眸仔細打量他,自蘇羨遇刺之後,他確實又清減了不少,雖然那身雲淡風輕的氣質總能恰到好處地掩蓋住憔悴,但看得久了,也是能看出來的。

觀察到這一點點蛛絲馬跡,她心裡居然不合常理地有几絲高興。說不定是誤會,不是他逼自己的胞妹去和親的呢?

兩人各自心照不宣,默契地一起並肩在寺中幽靜處散步。

謝綾有一句沒一句地與他搭話,三句不離蘇沐兒。蘇昱陪她閑聊了一大通,自然懂得她的用意,便開口把那層窗戶紙捅破,嗓音溫厚:「都知道了?」

這個語氣,看來她所知道的,就是全部的真相了。謝綾眼睫微垂,輕輕嗯了一聲。

蘇昱淡淡展起一個沒多少笑意的笑,好像只是習慣如此:「我這些年做了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每一件都如心中芒刺,卻未嘗後悔過其中任何一件。今天為了守住江山,我會親自把平遙送去燕國。你可是覺得我心狠了?」

謝綾也不知自己的答案,只好避開他的問題,去談那些無關於他的事:「江山若傾覆,蘇沐兒的下場不比遠嫁燕國要好到哪裡去。但我終歸是一個女子,婦人之仁是我的特權。我總希望,她不必去和親。」

她的話平實也客觀,連耍無賴都耍得他無言以對。她算計起來從不把自己當個女子,這種時候卻來對他說,婦人之仁是她的特權。

蘇昱被她的譏誚譏出了幾分笑:「沒有婦人之仁,難道就不能保她周全了?」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愴然。謝綾本以為她的諷刺總會把這他的平江激起幾朵漣漪來,沒想到他仍是這樣泰然自若。

謝綾覺得自己益發不能懂眼前這個人的心中所想,迎上了他的目光:「莫非你有了別的法子,能搪塞燕國使臣,不讓平遙公主去和親?」

蘇昱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答道:「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上章留評安慰作者菌的妹子們:)

ps:感覺很久沒有用上的閱讀本文的一句箴言又要用上了——男主的話不能信啊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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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歸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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