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霍堯的目的
他依然是一身玄衣,寬大的袖口微盪,在夜色中蔓延出優美的弧度。燭火跳躍,暖黃的光勾勒出他刀削般的側臉,顯得更加堅毅有力。他的目光銳利深沉,緊緊壓迫著她的脊背。
冷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屋子不算小,但他一出現就讓她心生出無處躲藏的感覺。
討厭啊……心虛啊……尤其是在她打算把約定賴掉后沒多久就出現了,這也太巧一點了吧?她不禁猜想是不是被他看穿了。
她垂下眼瞼,低聲問道:「城主,你怎麼來了?」
什麼破結界!三大長老怎麼就沒發現他啊?
霍堯問:「弓怎麼樣了?」
「紫晶石我不敢妄自下手,先用其他普通材料做了一把,要不,先將就著?」冷凝連忙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弓身。
什麼叫態度?什麼叫後手?這就是了!永遠不能低估自己的敵人,即便打算賴賬了也要保證萬無一失,她快佩服死自己了!
不過霍堯顯然對她這把弓沒什麼興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居高臨下,根本沒身手接過的意思。
「呃……」
冷凝的手僵在了半空,愣了會兒,她立馬給自己搭起了台階:「你不試試手感嗎?弓也有很多樣式,你不如試試哪一種更趁手,到時候紫晶石就鍛造成哪種樣式。」
霍堯終於伸手把弓接了過去,握著比劃了一下。
「這一種是我縱觀弓的所有圖譜后,挑出來了,材料也是千年玄鐵,總之沒你想的那麼差啦。」冷凝暗自吐出一口悶氣,繼續瞎扯,好吧這其實只是她最喜歡的樣式而已。
霍堯放下了手中的弓:「圖譜給我看看。」
冷凝翻出幾本冊子遞給了他,霍堯轉身找了個位置坐下,專心翻看了起來。
方才他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她渾身都不自在,此時見他一轉身,冷凝立刻披上外衣跳下了床。但跳下床后,她更不自在了。他坐著,她站著,怎麼著都是自己的氣勢更弱,就像……就像一個候命的小丫鬟!
冷凝掃了掃他旁邊的椅子,牙齒一咬,走過去坐了下來。雖然兩人的關係還沒和諧到可以坐在一起。
不一會兒,她又後悔了。
他坐得隨意,她卻渾身僵硬。
太近了!
她鼻尖彷彿能聞到夜色的味道,涼涼的。而他的手肘就支在中間的小桌案上,闊袖輕垂,閑閑落在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上,微動的時候仿若羽毛般劃過她的手背,有點癢。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縮回了手。
「這種。」
良久,他放下圖譜,將攤開的頁面給她看。
圖上的弓樣式簡潔,線條平滑優美,相對他以前的那張弓,更加修長,也更加厚重。試想用紫晶石做出來的話,重量肯定不是一丁半點的,只怕用著不如輕巧點的順手。
霍堯彷彿看出她心中所想,說道:「我可以把這種重化為力。」
冷凝眼睛一亮。
是啊!就算是普通人用了紫晶石的弓,揮出去的話,那種力道可就落在敵人身上了。而且,她現在鍛造的武器可不是給普通人用的呀!擔心重量什麼的簡直太多餘了!
「好的,那就這種了!」
「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時間不夠啊。」當然是能拖就拖。
霍堯的聲音涼颼颼:「廢物沒有活著的必要。」
「……好吧,我會儘力的。」冷凝急忙改口,在霍堯面前她就只有認命憋屈的份兒。過了會兒,她試探問道:「我今天在試劍石看到你了,你在那裡做什麼?」
霍堯淡淡瞥了她一眼,隨口說道:「我要破開封印,把饕餮放出來。」
前些日子,去鑄劍司也是為了這件事,他拿到饕餮的精血進行感應定位,才知道封印的確切位置。只可惜最近司水的神君一直在玄天宮呆著,他不得不小心行事而已。他雖然不懼玄天宮,也敢和神君一戰,但卻拿不準饕餮的性子,那是魔界中最兇殘暴虐的一隻,若是它出來就狂性大發連他一起對付,那他就三面受敵了。
冷凝聽了後有些吃驚,本以為他最多回答她是與不是,結果他連意圖都毫不掩飾地說了出來。他是信任她嗎?
「一個月後。」霍堯睨了她一眼,補充了這句話。
聽到這句話,冷凝的身體就是一僵,反應過來的同時心裡頓時淚流滿面。
為什麼要告訴她呀?為什麼這麼配合啊?她這是被拉上賊船了!若是讓人知道破開封印的武器是她所鍛造的,她還不被千刀萬剮!他還不如不回答,至少她可以少一些心理上的重負。
冷凝磨了許久的牙,訕訕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是你覺得弓還不錯,以前的事情就過往不究了,好不好?」
「你現在沒資格跟我談條件。」霍堯勾了勾唇角,慢條斯理的聲音裡帶著些嘲諷:「一個月後看心情吧。」
留下這句話,他就憑空從房間里消失了。
在他消失后,冷凝爆發了。
「啊啊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她猛地撲上了床,狠狠錘了被子好幾個拳頭,這不是逼她盡全力嗎?
……
天空中透出微光,破曉了。
冷凝再次浮腫著眼睛來到了授課大殿,講課的何大師還未到,葉問閑正坐在桌子上侃侃而談,男弟子們都心照不宣地擠眉弄眼。坐在不遠處的若芙等女弟子一臉不屑鄙夷,而和葉問閑相處較多的玄衣則是面無表情,因為她早就麻木了。
「……諸位都知道玄天山腳下有一個滿堂春,最近啊,那裡剛來了個跳舞的姑娘,師哥我遠遠瞧了一眼,那腰是又細又軟……」
「師哥,咱們要不……」
「這次誰成功拜師的話,就請客去滿堂春好了。」
眾位男弟子嘿嘿嘿笑了起來。
冷凝對玄天宮又幻滅了一次,怎麼來了這麼久,就沒見著一個像……望舒那樣的正人君子呢?想起死在霍堯手中的望舒,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賀小江,你想不想去見見世面?」葉問閑點了名,一邊摸著下巴一邊沖冷凝擠眼睛:「那姑娘水靈靈的,哦別說,她名字還真叫水靈。」他必須讓賀小江改邪歸正才行,不然日日相見又不能接受他的拳拳之心,作為師哥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水靈?」
冷凝本不想搭理他,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
「怎麼,你認識?」葉問閑來了興趣。
冷凝點了點頭,隨口道:「我的紅顏知己。」
水靈是個熟人啊。以往江賀跟她說抱著人睡覺會很舒服,她找流試了試,很失望。後來又往百花樓去,就點了那裡的紅牌也就是水靈,不得不說,一起睡覺很暖和。
葉問閑不信地挑起了眉:「下回一起去逛逛。」
「行啊,不過水靈只能我點。」
「不行,除非你請客。」
「請就請。」冷凝難得闊氣一把。
葉問閑這回放下了心來。賀小江還是喜歡女人的,那他就不用再避著了,老實說這小子的性格還挺合他口味的。不過見賀小江這麼爽快,他心裡還是有些小失落的。
賀小江敢堂而皇之地找相好,看來跟九公主是真的沒什麼。於是,男弟子們看賀小江也順眼了。但在女弟子們的眼中,賀小江就被徹底歸為葉問閑之輩了,敬而遠之。
何大師的講授終於到了靈劍之處,他講得極其細緻,每一個步驟如何,哪裡容易犯錯,如何判斷火候等等……
時間流逝,這一講接連好幾日才結束。
最近越發冷了。
北風凜冽,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不過一夜,就積了數尺之厚。
透過窗,劍閣弟子們有的玩雪,有的不忍踩上去乾脆在雪上御劍而行,更有甚者直接坐在雪堆里感悟起了天地。他們不懼寒冷,衣衫依然單薄,在還未停止的風雪中嬉笑怒罵亦或者凝神靜息,無比悠遊自在。
冷凝很羨慕。
看了會兒后,她關上了窗子,立馬又將手縮進了被子里,裹成一團。已經吃掉了一顆洗髓丹,她能感覺到精力和身體狀況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怕冷這一點,卻完全沒有改變。
怎麼回事呢?
她隱隱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卻又想不通為什麼。
爐中的火炭靜靜燃燒,偶爾發出噼啪的聲音,一室安寧。
砰!
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刺骨寒風呼呼灌了進來,一室的溫暖頓時蕩然無存。九公主嬉笑著跑了進來,她戴著頂白色的絨帽,披著厚重的狐裘披風,整個人就像一隻球,活潑好動的球。
這麼冷的天,身為普通人的九公主依然精力十足,這讓冷凝佩服不已。
這隻球飛快地滾到了冷凝的床邊,身上帶著的寒氣,讓冷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冷凝只覺得眉心跳了幾跳,咬牙道:「勞駕關門。」
「哦好!」
名叫九公主的球滾過去把門給關上,又滾了回來,一雙眼睛亮亮的。不知道今日她心情怎麼這麼好,完全忘記她身為公主才該端著架子。
「本宮今天聽了一個故事,太有意思了!」
「什麼故事啊?」
「關於一個神女的!你要聽嗎?求本宮,本宮就告訴你!」九公主揚著下巴,卻斜著眼睛瞥向冷凝,滿臉都寫滿了「快來求我快來求我」「不求就死罪、死罪」!
冷凝嘴角抽了抽。
「……求公主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