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寒潭
自那日廂房被冷凝自個兒毀了個遍后,冷凝便被迫搬進了一個犄角旮旯的小院子,她倒也無所不適,依然過得悠悠哉哉。她試著完全控制劍意,隨著心念而動,不會去波及周身的事物。這種精密控制,沒過幾日就完成了個七七八八,這種速度太快了,她心裡興奮激動之餘也是非常疑惑的——
為什麼這麼快?
從她鑄劍、學術法,學功夫以及各類兵器開始,都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就掌握了其中精髓,彷彿這些都生而知之的事情,深深刻入了她的骨血當中的本能,而她不過是拂去記憶的塵埃,讓它們露出了本來的面目而已。不知不覺中,她對劍意控制的程度從小試牛刀逐漸轉變為了爐火純青,就連被劫火灼傷的身體她也用劍意「修補」了起來。
她的立意是正確的,方法也是正確的,只可惜她忘了自己的身體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經不起折騰。最初以劍意補缺的的時候,確實好了不少,至少發作的時候變得少了,但身體內里灼熱發不出來,便會越積越深……直到劍意再也阻攔不住的時候,便會爆發噴薄而出。
冷凝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只覺得胸腔中藏了一直兇惡的巨獸,張牙舞爪咆哮著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了,那一瞬間撕心裂肺的劇痛炸開,眼前驟然陷入了黑暗。
她並沒有昏迷多久,地上那灘烏黑的血跡沒有乾涸,蠟燭的長度無任何變化,連佩佩也沒有發現她昏倒了。時間極短極短,短到可以忽略不計,卻又極長極長,彷彿過了數年光景那麼久。
暖黃的燭火,光影綽綽,彷彿墜入了一個虛與實的交織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她甚至在疑惑自己是否真的還活著。
冷凝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只覺得空蕩、恐慌,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偷偷流逝。她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輕輕抓住了衣角,卻染了滿手的血。
佩佩踏著光影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小兔子燈盞,極其可愛。佩佩唇邊帶著明媚的笑意,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極其興奮:「馬上就要到光明壽誕了,好期待啊!那天是一年之中唯一允許點燈的一點,整個滄溟城都會掛上各式各樣的燈盞,放河燈,猜燈謎……」
「嗯。」
冷凝輕輕應了一聲,拖著虛浮的腳步就往外走。佩佩依然沉浸期待和喜悅之中無法自拔,竟沒有發現冷凝的不對勁,還滔滔不絕地說:「姑娘,到時候還有許多不錯的樂子,你可以去玩耍一番,跟你們凡界不同,絕對讓你很難忘。平日里滄溟城很不安全,不過那天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為城主命令禁止那天要相親相愛,不準私鬥……」
佩佩將燈盞給掛在了牆壁上,欣賞一般退了一步,卻踩到一灘水差點滑倒。她驚呼了一聲,垂眸一瞧,才發現那是血不是水,她白著臉尖叫了一聲:「血!怎麼會有血,姑娘你怎麼了?!」
冷凝已經走至了門口,實在沒有力氣回頭了,她扶著牆壁,動了動唇想回一句「沒事」,聲音卻彷彿乾涸在了喉嚨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驟然,天旋地轉。伴隨著佩佩不可置信地驚呼聲。
下一刻,四周的景物驟然變換,已然不在滄溟城了。
她目光獃獃的,腦中也一片空白,好久好久,她才反應了過來。不是又犯病了,她正在被一個人打橫抱在了懷中。她的側臉貼在堅硬而有力的胸膛上,暖熱的氣息不斷傳來,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她緩緩抬起眼瞼,映入眼帘的是他線條優美的下顎,還有緊抿的薄唇。不知怎麼回事,她的眼睛有些濕,張了張唇依然發不出聲音,見他垂眸看過來,慌忙閉上了眼睛。
霍堯挑了挑眉梢,語氣中有些促狹:「裝睡做什麼?哦,是害羞了嗎?」頓了頓,他說:「你的身體被劫火灼傷了,支撐不了幾日了。最簡潔溫和的方法你不肯用,那便只剩一條路可走了,只是那個辦法會很痛苦。不過要是你意志力不夠強的話……先說在前面,我不會費工夫再帶你去第二次。」
她還是沒有反應。
霍堯疑惑地再次往懷中看去,她正好張開眼睛,於是兩道目光便絞在了一起。呼吸停滯。隨著不斷瞬移,周圍的場景也隨之變換,光與影的交錯中,他那雙漆黑好看的眼眸越發深邃,一旦進入他的眼中就會被禁錮,無論怎麼奔騰穿梭,都到達不了盡頭。
她費力地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瞼,無聲地說:「謝謝。」
霍堯看看她,久久沒有回應,漆黑的眸中似有光華流過,轉瞬即逝。
良久,他挪開了目光,若無其事道:「……無妨。」
氣氛有點怪。
她也有點怪。
很熱很熱。她只覺得心跳咚咚咚的快要撞出來了,整個人彷彿被架上了火堆烤,但又不像是劫火後遺症的發作。她不動聲色地縮起了身子,把頭埋入了他的衣服裡面藏起來,不過……好像更熱了。
霍堯的唇角往上翹了起來,半響,覺得不對勁,又面無表情地板起臉來。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景色變得熟悉了起來,赫然就是玄天秘境。
霍堯帶著她穿過了翻天獸谷,來到了一片冰天雪地。
這是一個冰冷剔透的世界。絕美無雙,卻沉澱了數萬年的滄桑荒涼。冰冷森森,還未曾靠近中央之處的萬年寒潭,僅僅是風,就叫人心底都發起了寒。
霍堯抱著她緩緩向寒潭走了過去。
寒風凜然,將最後的溫暖剝奪,渾身凍到麻木。她不斷往他的懷裡縮去,卻無濟於事。她驀地抬頭望向他,心裡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傷你的是劫火,自然不能以常理論之,只能讓你去這萬年寒潭裡泡上幾天幾夜才行。」
冷凝的表情瞬間僵硬。
霍堯一直在給她療傷,一路上她的狀況也好了很多,至少可以無礙地開口說話了。「……不。」她下意識地反駁:「還是……算了吧。」
不敢,她真的不敢。
此時已經走到了寒潭附近,他停下了腳步,將她給放到了地上。冷凝的臉色煞白,渾身都戰慄了起來,她緊緊咬著唇,把身體縮成了小小一團。冷,是她深入骨髓中恐懼,每次都儘力告訴自己不要怕反正死不了人,但卻抗拒不了糾葛在心臟上密密麻麻的荊棘藤蔓,驚懼,害怕,每一次都會將她刺得鮮血淋漓。
不敢,她真的不敢。
「算了?」霍堯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表示著自己的不滿,冷颼颼地說:「是誰哭著求我說不想死的?本城主千里迢迢地帶你來了這裡,你卻說算了?耍著我好玩嗎?本城主從不做無用之功,所以要不要下水……由不得你!」
冷凝睜大了雙眼,驚恐地接連後退。
但她怎麼可能避得開霍堯?還沒退幾步,就被霍堯整個都提了起來,不管她怎麼劇烈掙扎都沒有任何用處。
噗通——
最後的聲音,淹沒了。
寒潭之中濺起了一大片水花,凌空飛起,轉瞬即逝,歸於沉寂,只餘下輕輕淺淺的水波,美麗又絕望。水冷得刺骨,凍到麻木毫無知覺,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了,動一動手指頭都很艱難,全身的血液好像靜止了,慢慢冷到結冰……
她今天要死在這裡了嗎?冷凝絕望地睜大了眼睛。她在水中不停地往下落,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當中。
「喂——」
有人在拍她的臉。
「喂喂!你也太不中用了啊!」霍堯的聲音閑閑落在了她的耳際旁,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了她僵硬的皮膚上,帶著些淡淡的促狹的笑意:「還在結界裡面呢,你那是什麼扭曲表情?真是笑死我了!」
冷凝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所有的冰水都被隔絕在了結界之外,結界里沒有寒冷,可以自由呼吸……她很安全。她重重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狼狽地癱坐在地上,而他站在旁邊抱臂看著她,似笑非笑,那欠揍的模樣看起來惡劣極了。
冷凝從地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撲過去揍他。
霍堯眼中含著淡淡笑,任由她捶打著自己,俄頃,他忽得抬起手來,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大力往自己的懷中重重一壓,將她抱了個結實。
冷凝呆住了,手足無措。
「你騙了我那麼多次,我騙你一次又如何呢?」霍堯唇角微勾,難得好心情地說:「我保證你死不了,別怕……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前些天收藏一直不漲,我很納悶兒,明明是封推啊!
我翻開頁面看了看,跟朋友吐槽了一下,朋友問你封面誰做的。
我說我……然後朋友就消失,俄頃她后扔了個封面來,嚴肅:快點換。
然後……然後我的收藏就增加了!!!
這科學嗎?這科學嗎?科學嗎科學嗎……好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