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雷諾看著就愣了一愣。老頭兒的反應相反,頭也不回蹦起來飛快地抱頭就跑,在雷諾看著安小樂愣神的時候就已經跑遠了,遠遠地丟下一句話來：「影像我已經傳給你了，記得我們的交易條件呀。」雖然胖胖的年紀又大,跑起來還真快。雷諾這才轉頭去看老頭兒跑走的背影，擔憂地說：「不會撞到樹上吧。」再回過頭來古怪地看看言笑晏晏,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的安小樂，歉意地說：「你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再跟你說。好嗎？」安小樂笑著點頭,說：「你快去吧，我在就在這兒，不會出圈的。」雷諾一頭霧水地追著老頭去了。

安小樂看不到人影了，就又打開通訊儀接著看接收到的影像。他還很緊張地想看到皇帝陛下呢。

在雷諾一路大步往裡走的時候，沿途還有不少各種軍官、大人物、侍衛、僕從模樣的人向他恭敬行禮，有一些大人物模樣似乎比較熟識的人會向他問好。上面米雪兒、老里兒等幾個人只是安小樂認得出，或者猜得到的。而雷諾哥哥也比較特別的對待，多聊了幾句。其他所有人，安小樂就統統都不認得了。但看一路上成群結隊的侍衛和僕從，不停來往的官員，明明這麼龐大的建築也不會顯得冷清空闊。真是想不出這個皇宮的規模到底有多大。

而到了老里爾這兒，人就沒那麼多了，清靜了下來，只有一些年輕的侍衛和僕從安靜地伺立在兩頭門邊，向雷諾行禮問好，等候咐吩，態度也更親切些。

再走進去，寬闊的大廳里就只有十多個皇帝隨身近侍，以及四、五個穿著不同衣服的侍從。也都向雷諾行禮，雷諾早已經主動地打招呼，問：「幾位老大哥也來了，有好些時候都沒見了，公爵大人來了嗎？」那四、五個不同衣服的侍從上前見過，回答說：「自從公爵大人離職在家，我們幾個也等於是賦閑了，能到殿下跟前走動的機會自然少了。公爵大人聽說殿下今天回宮，一大早就來了，現在正和皇帝陛下在比賽室斗機甲等著殿下呢。殿下快去吧，殿下這次能夠安然無恙地歸來，不但皇帝陛下和公爵大人感到安慰放心，就連我們，也都感欣喜呢。」雷諾說：「讓公爵大人和老大哥們為我操心了。」就往裡走。

又到了一重門，實際上安小樂已經數不清到底過了多少重門了。在這裡有年輕的侍女行禮，請雷諾進去。雷諾走進去，站在門口喊了一聲：「父親、公爵伯伯。」

安小樂緊張地睜大眼睛看，就看到圓環狀格外高大空闊的房間里正無數光芒閃爍，火花四射。兩架立體虛擬的機甲戰艦在空中穿梭攻防，纏鬥正緊。而在房子的一側靠邊處，坐著兩個面前擺著操作盤正在操作的人。兩個當世權力最大，把整個星際踩在腳下、帝國大計掌握手中、高高在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預先知道了身份，那種對於上位者的膽怯感覺會來得更加強烈些。又或者因為這兩個人本身在這個位置這麼久，無形中有著這種君臨天下的氣勢。儘管只是在影像里，根本就沒有那種迫人的信息素散發出來。但沒用的安小樂還是立刻就低下頭去垂眸，心驚膽寒，竟是不敢直視。

其實只那麼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其中一個，左邊的那個跟雷諾哥哥真的很像。同樣的黑髮黑眸，只是成熟沉穩得多，是個儀錶非凡的中年人，那種相似的俊美就另有一番沉澱下來的風範，甚至顯出幾分儒雅內斂。但畢竟是一直以來至尊無上的那個人。而且以前也是經歷過戰場下來的，威嚴無形不顯，卻不言而喻。

另外一個就外放霸道得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實也是在中年正值壯盛的年紀，並不是安小樂以為的退了休的老爺爺。身形魁偉強勢，棕金色的鬚髮堅硬戟張，盛氣凌人，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雷諾太子回來了？伯父等你小半日了。」其中一個說。連聲音也威武盡顯，霸氣逼人。安小樂這個沒用的傢伙，只聽到這麼一句話就渾身打起了哆嗦，雙腿發軟。

「你回來了，進來吧。」另外一個說。啊！這個聲音。好聽又沉穩威嚴的聲音，不就是剛才同老爺爺通話的那一個嗎？安小樂的心裡打鼓，額頭都冒汗了。

「我來得不巧嗎？」雷諾一邊走進去，一邊說：「比賽這個公爵伯父可是父親旗鼓相當的對手，勝負如何？」熟悉又從容不迫的語氣，幸好還有雷諾哥哥在，安小樂那種極度緊張、雙重壓迫的情緒得到了一些舒緩。

「比了這麼多年了，也是難分上下，不分勝負。」聽動靜，是公爵大人先停止了比賽。問：「白金漢元帥是和太子一同回來的嗎？」「是啊，我們倒是聊了個痛快，」雷諾說：「我拉他一起進來，他偏說未得父親傳召，不便擅入，現在等在宮外。公爵伯父不繼續了嗎？這一局還沒完，晚輩也好偷學幾招。」

「這個元帥，還是這麼守規矩。快叫他來。」皇帝說，門口有隨侍應聲去傳。雷諾皇帝說：「公爵是寶刀未老，我就這些年都很少碰機甲，手生了。」

「這就是軍人該有的規矩，別叫他了，」白金漢公爵阻止傳話的侍從，說：「我是在這等候太子無聊，所以拉著皇帝隨便玩玩，現在見到太子沒事，就放心了。說幾句話馬上就走。你們父子肯定有話要說，都是日理萬機的人，可不比我現在退休在家，整日無所事事、消磨時間的一個閑老頭這麼有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在形貌給人的第一感受太直觀了。安小樂覺得這個公爵大人眼睛裡面有凶光，不像是個善人。果然，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也不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的。

公爵已經站了起來要走，又站住說：「聽說太子這次順便還立了一功，查到一個叫什麼覆立教的反/動組織。」

雷諾說：「全稱叫做覆天立地教，是一個由beta組成的秘密民間團體。主旨是因不滿alpha生來領導、掌握權勢，以及omega享用資源特權，處於社會的上層。而beta因為基因原因只能處於社會中下層。他們的目的是要和alpha、omega徹底分裂，達成獨立，自立成國，自主領導。目前採用的手段主要是針對alpha和omega進行的暗殺殘害行動。因為他們想要對付alpha並不太容易，所以首當其衝遇難的往往是不幸的omega。我也是巧合，偶然看到一樁omega的命案，讓戴爾查一查。戴爾順藤摸瓜查到了這個特殊組織的一些端倪。現在這個組織成立已經時間不短，形成了一定氣候，牽連甚廣，我們並沒有窺到全貌。我們覺得這個情報很重要，關係不小，因此沒有自作主張，第一時間提交彙報給國議會。以後再具體要怎麼查，怎麼處理，就等待國議會討論決定后的意思去辦。」

啊？是在黑暗深巷裡的那一次嗎？安小樂立刻回憶起了那種濃郁美妙的氣息和那一幕血腥。隨即又想起了之後雷諾的反應。當然，現在的安小樂已經知道了原因，知道哥哥並不是突發怪病。而是……安小樂扁了扁嘴，所以，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哥哥也不碰他，果然還是因為他不是成年的女性，太沒有魅力了吧。

「殺無赦！」一聲突然的暴喝嚇得安小樂一個激靈，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公爵怒目高聲罵道：「還有什麼討論的？這些沒用低微的beta，在我眼裡就好像螻蟻一樣，也膽敢妄圖造反？」公爵的模樣本來長得嚇人，這一發怒，雙目圓睜，鐵青了臉色。更加如同凶神惡煞。冷哼一聲，說：「人分種族，有強弱，當然是強者統治弱者。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beta要是夠強，也居上位！我們保護他們，提供給他們安全的環境生產生活，這就是他們給出的回報？痴心妄想、不知足地想要分立？也不想想，就憑他們？沒了我們的保護，孱弱得連異形也無力抵抗。我們要亡滅他們更是不費吹灰之力。所以我說，皇上還是太過仁慈了，給了這些低等賤民太多的自由平等。讓這群無能廢物誤以為能跟我們對立對抗了。要我說，對付不自量力的beta沒有其它辦法，只有強力鎮壓，展示我們強大的力量，叫他們認清楚差距，除非順從，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雷諾父子都稍有沉默地看著氣勢洶洶的白金漢公爵發表宣言。不知道是不是安小樂以貌取人了，總覺得公爵大人的姿態……畢竟面前只有皇帝和太子兩個人，就算是關係極熟，也未免失之恭敬，公爵大人顯然是囂張跋扈了。而公爵並不自知，可見，這種姿態已經是常態。還是那句話，果然，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並不是無本無源、沒有根據的呀，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雷諾皇帝的身體微微后靠，看著白金漢公爵，眼中意味不明。說：「話雖然是這麼說，beta畢竟人數眾多，要是真的煽動起來，形成對立的局面，於國家肯定不利。所以還是交由國議會討論。在此同時，先讓人調查清楚，摸清楚這個覆立教的底細。尤其是這個組織分佈在哪些星球？那些所在星球的行政治安長官。團體已經長期發展，形成了規模，當地的行政長官不可能完全不知曉，為什麼不治理、為什麼隱瞞不報？是受脅迫或者乾脆是同流合夥？這些都是需要撤查清楚。」

白金漢公爵冷冷地說：「你就多此一舉吧。」倒也不再反對，看看站著的雷諾太子，又說：「讓誰負責查呢？太子已經成年，不能再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了吧，也該辦點正事了。不是我說話難聽，這個倒是我們這些老傢伙們的共識。皇帝英明睿智，處理國是也不差，只是對於這個唯一的獨子就未免太過於縱容寵慣了些。須知不狠心鍛煉、不嚴厲要求，繼承人何以成材優秀。培育兒子還是得象我才行。」

果然是在比較的吧，全方面的比較，不但比自己，還比兒子。而在這一點上，看公爵大人得意洋洋的神情，顯然佔據了很大優勢。

雷諾皇帝對兒子是比較開明放任，不多管束約束的態度。而白金漢公爵恰恰相反。小白金漢元帥從生出來就是在最嚴苛、最負重的環境里成長起來。永無止境的學習和鍛煉、最高標準、最嚴要求，造就成最優秀的小白金漢。很小就進入軍部，並且很快斬露頭角，已經順利又完美地辦了不少事，完成不少任務，積下不小功績。能夠這麼年輕就接替父職，接掌帥印，並且做得出色。可不僅僅是因為白金漢這個名字。比起終日在外遊盪，行蹤不定，看不到人影的雷諾太子，小白金漢元帥的口碑自然更好。

雷諾說：「我在大家的眼裡是這樣的形象嗎？」仍然是不以為意的語氣。說：「至於調查覆立教的事，我還是聽從父親和國議會的安排吧。」

說到兒子，雷諾皇帝不樂意了，含笑說：「從一個父親的眼光來說，我孩子還是挺不錯的……」「可惜你不僅僅是個父親，你還必須為帝國培育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公爵大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看來一點也沒打算留台階給皇帝下呀。雷諾皇帝頓了一頓，接著說：「就是從繼承人的角度來說，太子也不失為一個好太子嘛，雖然貪玩，但並不玩物喪志，該學的都很好學到了，各處遊歷恰恰是一種增長經歷，最好的學習。不怕跟你說，太子現在對於帝國的了解要遠遠超出你我。玩機甲，太子也能像模像樣的組織一支軍隊，各種部門、功能配套機艦，安排配置齊全。戰鬥勝率還是很高的，我記得，當年我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沒做到吧……」這就是皇帝放手兒子去玩的目的吧，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呀。雷諾在一旁摸著鼻子，被這麼當面一直誇，還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模樣。

呀！果然是在拼兒子，拼得火花四濺。這場無形的比拼，簡直比一開始那場機甲大戰還要激烈。

白金漢公爵竟是無言以對了，冷哼一聲，說：「你就這麼放任下去吧，看他以後還能不能把繼承帝位也當成好玩的事情。我走了。」趕緊走了，要不然那個愛兒護崽的皇帝陛下非得繼續誇下去不可。

安小樂已經漸漸地熟悉和適應，慢慢能夠抬頭看上幾眼了。這還真是一件需要費時間和不斷接觸適應的過程啊。說起來，還真是得好好感謝老爺爺，這樣的威壓，如果沒有影像的話，直接面對真人，他一定會當場尿褲子的，不開玩笑。安小樂感激地看著影像。

雷諾送出公爵到門口，快步回來說：「公爵大人的火氣好大。」依然是滿不在乎的語氣。

父親還坐著沒動，說：「剛才正玩得手癢呢，你來，再陪我打一局。」「好，」兒子欣然走去坐下。空中又出現兩架機甲的激烈戰鬥，父子兩個全神貫注地打起機甲比賽來。過了一會，兒子看到已經追著父親的機甲跑了，說：「不如賭點彩頭？」父親的機甲轉而追著兒子的機甲跑，問：「你想賭什麼？」兒子專心控制了一會，觀察著局勢，說：「要是我贏了，我的婚事自己做主？」這次，父親沉默了一段時間，只有兩台機甲在廝殺，然後問：「你真的很喜歡他？」兒子沒有回答，說：「不如你先見見他？」說著話，一顆光彈毫不留情地打在父親機甲上。父親又想了一下，說：「要我見他可沒這麼容易，除非你能答應我其它條件。」

安小樂先關掉了影像，笑容滿面的跑出去相迎，因為雷諾哥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