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番外·中國假期01
番外·中國假期
01
和廖安成了鄰居。
她們的房子在北五環外，背靠燕山，極端封閉的小區，風格各異的別墅，綠植和各種奇花異草爭奇鬥豔。
的房子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式的小院，裡面有簡約版的雕樑畫棟，婉約版的水榭樓台，遠看近看都是風姿綽約。
廖安則是秉承了』老娘有錢，有的是錢』的價值觀，弄了一座好像聖彼得堡冬宮一般的宅子，——暗金色的壁紙，紅色瑪瑙石的浴室地面，綠色的低等翡翠的浴盆，甚至連她早上起來吃泡麵的大瓷碗都描了幾層金邊！
為了這個宅子，她把自己這麼多年掙的錢都搭進去了，為的就是不給她爹他們留一分錢！
他爹媽離婚大戰慘烈無比，讓她見識了家人背後那些豐富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實嘴臉，於是她一下子醒悟過來，決定將自己賬號上的所有銀子都用來修房子。世界上的人來來去去，誰都會翻臉，唯有花掉的金錢絕對不會翻臉。
這天下午，廖安蹲在游泳池旁邊刷牙。她和剛從山裡出來，一直睡到太陽快要落山才醒過來。
廖安低頭看著幾個月沒清理的水池中的游魚，自得其樂。——快到冬天了，池水不能游泳用來養冷水櫻鱒還不錯！
隨後，她隔著花園的玫瑰藤看見將那輛黑色的攬勝開出車庫，她揮動著雙手，跑到花園的邊緣，臉穿過柵欄，喊住。
「你是不是去機場接勛先生？」
因為這部戲，她和在山裡面封閉了7個月，沒見到繁華人間不說，就連的家事都要讓出最高優先等級。她的大兒子在英國上學，而小女兒則一直跟在常駐紐約的勛世奉身邊，夫妻兩個也是很久沒有團聚，估計都想的厲害，這不，她們這邊一從山裡出來，那邊勛先生就乘坐專機從紐約到北京了。
按下車窗，「是。」
「回來的時候幫我在大門外的菜市場買一隻燒雞！」
「你自己怎麼不去？」
「我媽開我的車出去和她的小夥伴吃爛肉面去了，我沒車不想動！」
「讓你那條小狼狗給你送外賣。」
「不成。」廖安搖頭，「他最近好像和雅鄔的一個小花打的火熱，對我就沒那麼熱情了，再加上我又不想再給他加錢，我估計我的魅力還沒讓他橫跨整個北京城給我送一碗鹵煮。」
廖安最近幾年的生活越來越像晚年的武則天了，面首三千，腐朽到了極致。
「好吧，我給你買燒雞。你還要什麼？」
「如果有的話，再給我來一箱速食麵好了，我好像也沒有存貨了。」
「沒問題。」
「小艾，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怕自己支撐不到那個時候！」
於是關了發動機，下車，回屋給她拿了一包挂面、兩個雞蛋，還有一小把青菜和一根雙匯王中王。
廖安狐疑，「你哪來的這些東西，多久了，還能吃嗎？」
一擺手，「昨天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冬冬的助理幫我買的，這孩子上一線之後好像開竅了，越來越懂事。」
「章亦冬？」
「是啊！」
「他長的就像懂事的好孩子。」廖安接過吃的，還不忘誇獎章亦冬兩句，「我當年就看出他有做一個好孩子的潛質，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得到的三好學生的獎狀，直接掛在牆面上，擋煞，招財進寶！」
，「……」
廖安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她沖著一揮手，「你快走吧，寧可你在機場多等一會兒，別讓勛先生等。」
與廖安朋友做久了，鄰居做久了似乎早就熟悉了她這種白眼狼二百五的性格，和她也沒什麼好鬥嘴的，還是去接人比較重要，於是重新開車，直接上了高速，直奔順義的首都國際機場。
這輛黑色的攬勝就停在停機坪前面的草地旁。
勛世奉的專機已經到了，正在跑道上滑行。這不是他平時乘坐的波音797，而是一架波音公司為他訂製的新機型，名字是蜂鳥xf-83625。它的外形極纖細，設計的理念是為了速度犧牲一切，包括舒適度和奢華的內飾。它飛行的速度比音速快3倍，為了適應它，不要說機長，就連乘客都需要接受失重訓練，以防止在乘坐過程中因為速度過快而產生不適，甚至是心跳過速而引發心臟病。
乘坐蜂鳥xf-83625，勛世奉從紐約到北京的時間僅僅只需要4個小時。
專機停穩，旋梯放下。
打開車門，下來，她抬頭，看見旋梯的盡頭，機艙門內走出來一個男人。還是他，也只有他，那個人挺拔的身體，原來像一把利劍，這麼多年，時間磨掉了他身上的鋒芒，卻凝練了他的內核。現在的勛世奉更像一把權杖，不同於那些昂貴的權力的裝飾物，他這把權杖永遠握在自己手中。
忽然起了夜風，裹著細雪慢慢飄蕩開來。
她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一個深夜，她坐在沙發上看劇本，而勛世奉則從電梯的轎廂中走出來。
那個時候他非常年輕，穿了一件深色的風衣，一雙藍色的眼睛顯得異常疲憊，就像一個旅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卻找不到歸宿。那種疲憊是昂貴的衣服與奢華俊美的面孔所掩蓋不住的。
眼前的他同樣疲憊，但是，這僅僅是疲憊而已。他的眼睛中已經沒有那種看不到歸路的蒼涼。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darling，歡迎回家。」
車子在行駛中。
「darling，公主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帶她去瑞士，老夫人在那裡，她說自己想公主了。」
「啊？」
「老夫人最近看了一些報道，不發達國家的孩童的肺不如發達國家的，就是因為幼童在稚齡時期呼吸到不清潔的空氣，現在這裡污染嚴重，她建議公主10歲前不要回北京度假。」
，「哎，你們知不知道公主和我一樣都是持有中國護照的人啊！！」
勛世奉，「我決定等她18歲以後再告訴她這個過於複雜的事情。」
，「……」
機場高速的收費站降低了車速繳過路費，然後她扭頭看見勛世奉靠在副駕的座椅上，閉上眼睛。
，「昨晚睡覺了嗎？」
勛世奉搖頭，「沒有。」
他說著，依然閉著眼睛，輕輕扭了一下脖子用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伸過去，給他捏了捏脖子。
順利通過收費站單手握住方向盤，開始繼續行駛。
「我看新聞了，那件事情很棘手？」
康斯坦丁旗下幾款債券產品因為計算公式出現誤差再加上最近市場實在有些糟糕，a-在一天之內損失了25%的市值沒有時間算究竟多少美金被蒸發，不過這應該是近十年來勛世奉遇到的最麻煩的事件。
「有些麻煩。」勛世奉點頭，「不過，可以應付。」
「其實你不用這麼著急趕到北京，等我這邊的事情結束了，馬上就回紐約。」
「兩個月前你也是這樣說的。」
「呃，……」抓了抓頭髮，「當時，那個，我們的確已經完工了，可是，後來，……，那個，其中一個演員出了一些狀況，有他的片段都需要剪掉重拍，所以，……，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不是主角，不然廖安說過，她要和我都想要手拉手從無涯峰跳下去。」
無涯峰就是他們拍攝駐地的那片山頭的最高峰。
聞言，勛世奉側過面頰，看了一眼，——隱隱似乎帶著一種很隱晦的威脅，呃，也許只是他的本能而已。
的眼眉不受控制的向上跳了一下。
這幾年，勛世奉愈發像一隻老妖，修鍊了一身妖術。
表面上，他被時間雕琢出了平和的外殼，原本就斯文貞靜的他披上了一層中國淡墨山水一般的畫皮；而實際上，隨著他的資本帝國日益穩固，甚至還隱隱呈現出千秋萬代之勢，他這個人的內核快速蛻化並擁有了帝制時代殘酷的本質，——順者昌，逆者亡！
權力，權力還是權力。
立刻說，「不過，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我是一個母親，有兩個孩子，哦，還有一個丈夫，我一定要活蹦亂跳的生存到七老八十！」
與其說是臣服，她更像是一名盡職盡責的鏟屎官，用他們都熟知的方式來安撫她的那隻藍眼睛貓咪。
他們回家之前，車子先停到一家不掛牌的私房菜館門前。
「廖安和我剛從山裡出來，除了一把挂面兩個雞蛋三個西紅柿四根小油菜之外，還有幾根王中王，你肯定不吃，我在這裡訂了餐，拿回家就可以吃飯了。」
撤掉安全帶。
「你呆一下，我馬上回來。」
這家私房菜是一個名叫羅落的著名吃貨開的，裡面的飯菜包括川魯淮粵法式義大利日本地中海墨西哥，等等，凡是老闆感覺好吃的東西都能做的出來。
訂了兩份牛排，搭配了紅酒，一份青草沙拉，還有一盒草莓塔。
她到前台的等候沙發邊上站著，等著后廚把她的訂單拿過來。
今天的前台小哥是老闆本人。羅落膚白貌美，手指纖長，看著不像個廚子反而像個不靠譜的藝術家。
他正在看一本很古舊的食譜，這是拓本，書皮重新裝訂，名字就是老闆自己寫的，——《蘇·饈珍錄》。
瞄了一眼，「從哪兒淘來的？」
「好東西。」羅廚子用藝術家的清冷斜著看了一眼，「燕城望族的一本私家菜譜，據說從正統年間就人家家中，一直流傳到現在。哦，對了，這家人你應該知道的，你還買了人家的院子。」
撇了撇手，不說話。
羅廚子，「怎麼今天訂了這麼多餐，廖小姐又沒吃的了嗎？」
「哎呀！」一拍額頭，「怎麼把她給忘記了。」
廖安讓她在菜市場買一隻燒雞，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她車子上又載著一個勛世奉，他身上的衣服昂貴漂亮但是不擋寒，實在不太適合上菜市場。
「羅老闆，再來一隻燒雞。」
羅落這邊的燒雞也是用老湯熬的，除了價格昂貴了一些之外，和菜市場那家百年老店相比也不遑多讓。
老闆拒絕，「你來晚了，今天的鹽作九老斑鳩荷葉雞都訂完了。」
羅老闆本質上還是個不靠譜的文藝青年，總給自己的菜品起一個更加不靠譜的名字，如果不看他只看他的食譜以為自己不是到了飯店而是到了青樓。
「嗯？！」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怎麼聞見燒雞的味道了，你們后廚肯定還私藏了最後一隻。」
「那邊桌子的客人。」羅落隨意一指，「三個星期之前人家就預訂了，我們做小本生意的是有自己的價值取向和堅持的，我們要以誠信為本，不能看見你這個土豪就臨陣變節。」
「……」
順著羅老闆的手指看過去，——嘿！大水沖了龍王廟，那位客人是章亦冬！
章亦冬現在是一線男星，和他突飛猛進的娛樂圈地位相輔相成的就是他那同樣突飛猛進的eq。他好像忽然被什麼醍醐灌頂了，人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說話做事情都已臻入化境，讓所有人都無法挑剔出毛病，至於他心中怎麼想，外人怎麼會在意？
章亦冬在約會，對方是雅鄔新簽約的一位小美女，很有音樂天賦，也在戲劇界有野心，相貌清秀艷麗，實在是居家必備的良友，除外旅遊的上佳小夥伴。
在那一瞬間忽然感覺自己好像老了。
原來，人的變老是在一瞬間。
她和廖安在山裡忙的像兩條狗，回到城裡睡了兩天，也像兩條死狗。可是人家章亦冬就不一樣，這兩天當中，他拿到30個劇本（需要從中間挑一個出來），3個通告，還在南京搶了兩層樓，同時，還有時間約會小美人。
章亦冬的時間有無限的可能，而她自己的時間的可能性卻似乎被凝固了。
那位小美人看見了她，章亦冬也看見了，他們走過來同打招呼。
「安姐沒飯吃？沒關係，我們的燒雞你拿過去吧。」章亦冬微笑著，他身邊的小美人也微笑著說話，「姐姐。」不多話，就是言語甜美的像是濃稠的蜂蜜。
「辛虧是你訂的，冬冬啊。」道謝，「多謝多謝，廖安今天還說你是好孩子來著，她要是知道你送給她燒雞吃，一定高興的跳到她的養魚池當中去。這位妹妹，也謝謝你。你看，你和冬冬一起吃飯，我還搶了你們的燒雞，實在對不起，那個，姑娘，你還想吃啥，隨便點。讓我表示一下感激你們送燒雞的偉大的革命友情，我幫你們埋單。」
章亦冬請羅落把后廚端過來的燒雞打包，「我雖然窮，一頓飯還吃的起。」
，「……」
她決定收回對章亦冬eq猶如開悟一般的升高。
這孩子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人模狗樣的道貌岸然，就是脾氣有些陰晴不定。
「不過，既然是姐姐的好意，我們一定不能推辭。」章亦冬用那位小美人一般的笑容，像一隻可愛的puppy一樣，「謝謝啦。」
所有的食物打包好。
牛排用一種特殊的保溫盒裝著，如果十分鐘之內上桌，既可以保持它的溫度，又可以讓牛肉充分休息，口味非常棒。
章亦冬看著這些大包小包的東西，也有些奇怪，「姐姐，你怎麼訂這麼多？轉幕後就不減肥了？」
風的聲音。
推開門，有人走進來，同時也帶了初冬的雪意。
勛世奉拿過來一個手機，通話已經打開，他遞給，「是廖安。」
「呃，我的手機是有密碼的，……」
勛世奉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1980？」
「呃，……，是的。」
「這次的密碼有些難度係數，我的生日使用了很標準的模式，整個密碼數字元號字母大小寫俱全，我試了三次才解鎖，有進步。」
「……」
放棄同他爭辯，拿過手機，「喂，……」
「親愛的。」廖安的聲音有氣無力，「如果你回來看見我餓死在沙發上，請千萬把燒雞的大腿切下，放在我的嘴邊，我的靈魂就算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也會立刻返回人間，讓我張開大嘴，一口吃下那個燒雞大腿！」
章亦冬當然見過勛世奉，羅老闆和小美人沒有親眼見過他，只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人，他是的丈夫。畢竟北京是摺疊的，這個世界也是摺疊的，很多人，就算是自己行業的頂尖人才，終其一生也見不到上一層空間的影子，而勛世奉就是那個看不見也摸不到的空間的具象，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
「勛先生。」章亦冬微笑著同勛世奉打招呼，笑的像一個驟然凍在冰中的紅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