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散去修為

「不解？」拂瀾不再多說，只是手中的瀛藍劍忽然散發著強烈的光芒。

凌夜辰挑眉，今日只是一個開始，無論能否攔住拂瀾，他都是最後的贏家。

「等的就是你的出手，想必你也知道，我勢必要與你們神界一戰的，待我贏了，一統六界的路也就平了。」

拂瀾回頭看了洛卿一眼，眼底包含著說不清的情緒，洛卿同樣直視著他，眼波流轉，他真的要在魔界動手嗎？他，可知這後果？

拂瀾知道神魔大戰必然會發生，但是他卻沒有預料到這大戰的引火線竟然會是今日，不過就算他知道，他也一樣會來，一樣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隨手在洛卿身上設了一個仙障，拂瀾飛身向魔界之外的有著結界的荒蕪之地而去，而凌夜辰深深看了焦急的洛卿一眼之後閃身跟了上去。

「我也去。」洛卿欲施法跟上，奈何體內仙力被封，根本沒有辦法飛行。

焦急擔憂之間，洛卿卻看到天魔地魔極力想要破開拂瀾設的這層看似薄實則強的仙障，不由有了主意，若是讓他嗎······

「兩位，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洛卿清涼的嗓音響起，天魔一怔，她竟然想去荒蕪之地？以她的修為到了那裡也只能是被君上和拂瀾神君的力量餘波傷到，且她現在還被下了黑魔鎖仙咒，半點法術施展不出來。

「不能。」地魔一口拒絕，面具下的臉是一片冰冷，這個女子雖是君上安排他們刻意抓來的，他知道，這個女子就是個禍水，也不知留下她是好是壞，但既然他們奉君上之命守住她，就絕不能讓她離開或是受傷。

兩人想要破開拂瀾設置的仙障，但幾次失敗之後，終於放棄，反而在洛卿四周再次設了一道黑魔界，與洛卿體內的黑魔鎖仙咒散發出一模一樣的力量。

「你們要做什麼？」洛卿怒道，美目冷寒。

「奉魔君之命，絕不能讓仙子逃走。」

「我中了鎖仙咒能逃走嗎？」洛卿嘲諷道，「倒是你們的好魔君，你們不去看看，說不定現在已經敗在了拂瀾神君手下呢。」洛卿想要刻意激怒他們，說不定他們一擔心凌夜辰的情況就會去查看情況，凌夜辰讓他們看著她，他們怎能不帶著自己一起去。

「魔君不會。」

「你們——」

洛卿氣急，不語。

也不知道君上現在怎麼樣了，一雙美眸中溢滿了對拂瀾的擔憂，君上若是在魔界大開殺戒，只怕會引起神魔大戰的開端，但是他若留手，一定會傷在凌夜辰的手裡，這真是一個該死的抉擇啊。

若是必須傷一個，會是誰？凌夜辰，還是君上？

她現在真的很亂，只是一會時間，所發生的事情便接二連三地打破她存在於心的認知，君上從神界趕來救她，而夜凌又是魔君，體內的黑魔鎖仙咒成為她離開的阻礙。

想到那一襲紅衣的男子，洛卿不由苦笑，凌夜辰，夜凌，他不是早就暗中告訴自己他就是魔君了嘛，只是自己太過遲鈍、太過相信他才會遲遲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罷了。

不過不管他是凌夜辰還是夜凌，從前他們是朋友，但今日之後，他便是神界的敵人，是自己的敵人，這一點，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

而君上這一次冒險來救自己，她又欠了他一次。

不過，這一次，她絕不會拖了君上的後腿。她看過關於魔界的仙籍，黑魔鎖仙咒其實還有一個破解之法，那就是自行散去一半修為，那一半修為便可包裹著鎖仙咒散出身體，只是這辦法乃是一種自傷的手段，一般人絕對不會嘗試。

之前她沒有這樣做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但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呢。修為散去一半又如何，只要不讓君上陷入為難的境地，來日再好好修鍊便是。

「幾千年不見，你的修為增強了不少。」寬敞的場地之上，拂瀾冰冷的平淡聲音，緩緩的回蕩著，一副泰然的神情讓無數聞風趕來的魔界高手側目。這就是神界唯一能夠與魔君抗衡的拂瀾神君嗎？

「本君的修為確實是增加了不少，不過拂瀾你倒是退步了許多。」凌夜辰冷聲道，神色冷冽。

他知道，拂瀾一定是動用自身神力開啟了渺落神鏡，所以修為才會降低，事實確然也是如此，再次開啟神魔大戰的那幅影像耗費了拂瀾三百年神力，後來又為了查看洛卿在魔界的情況，他接二連三又耗費了三百年的神力，雖然只是六百年，但相對於在成長的凌夜辰來說，這也是一個不小的差距。

「唔，即便如此，但對付你，想必也綽綽有餘了。」只有少數人知道，拂虞宮的拂瀾神君雖然一向不怎麼開口，但一開口，便是氣得人全身要冒煙的節奏。對於這一點，莫嵐仙君深有體會。

凌夜辰緊握的拳頭緩緩的舒展了開來，深吸了一口氣，看似平靜，實則心底已是波濤洶湧，怒意叢生。

將心中的怒意以及恨意緩緩壓下，凌夜辰微微偏頭，對魔界的一位長老道：「傳本君的話，今日魔界之門大開，任何進出之人都不得攔截。」

語罷，又看向拂瀾，神色帶著淡淡的嘲諷，道：「你今日若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破解了黑魔鎖仙咒，我便讓你和洛卿離去，不然，我不僅要留下她，連你，也別想離開。」

「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本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拂瀾低聲道，忽地笑了笑，笑容中，透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算計。

他既然隻身來了魔界，怎麼會沒有完全的把握？

雖然沒有預料到凌夜辰會親自在洛卿身上施展黑魔鎖仙咒，但即便如此，他拂瀾想把人帶走也不是難事。

手中的瀛藍劍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無邊戰意，不斷地發出耀眼的藍芒，凌夜辰也早已做了準備，一柄妖異的火紅長槍出現在手中，這是他出生時從天外天落到魔宮的滅輪魔槍，帶著這柄滅輪魔槍，凌夜辰不知在上一次的神魔大戰中殺了多少神界的人，也不知在妖界入侵魔界時毀了多少妖靈。

片刻之間，一片天昏地暗，魔界的一位長老道：「大家退後，守住結界。」

於是群魔出手，無邊的魔力注入那道詭異的黑色結界中，終於穩住了那幾乎要被餘波震碎的結界，而結界之中的兩個厲害之主這會正戰得不分上下。

瀛藍劍翻飛繚繞的劍花使得周圍的人看不清具體戰況，且滅輪魔槍發出的詭異陰邪的火紅氣息亦是讓眾魔睜不開眼，至始至終，拂瀾都是一派泰然從容的神色，哪怕是劍光流轉的一動一靜之間帶出的雷霆之氣，都是那麼的從容鎮定。

雷霆之氣，魔界的一位長老大驚，那是天之霆，拂瀾神君竟然召來了天之霆。

凌夜辰也沒想到拂瀾修為損了些竟然還能在與他戰鬥之時分神召來天之霆，他是要用這天之霆來對付自己？

神情凝重，凌夜辰將手中的滅輪魔槍化作一道巨大的圓盤擋在身前，雙手結印，魔界之中的無盡魔氣向他湧來，他要來這最後一擊，與拂瀾一招定勝負。

「魔修祭天，君上竟然用了這招。」一個白髮蒼蒼的魔界長老驚詫道，眼底的驚慌神色絲毫不亞於他身後的眾魔。

這一招，必須以魔修的全部修為來施展，一招過後，精力枯竭，便再沒有了敗敵的力量。

拂瀾自然認得凌夜辰施展的是什麼法術，臉色一沉，瀛藍劍『唰——』地一聲沖向魔槍，而他同樣在捏訣施展與凌夜辰的魔修祭天這一招一樣強大的法術。

「竟然是滅魔神印？」又是一個識貨的魔界長老，他當年在神魔之戰見識過拂瀾神君施展這一招，當時的這一招對象雖然不是魔君，但僅憑這一招便秒殺了他們魔界的六大護法，其威力可想而知。

驚天的力量在凝聚著，眾魔皆是飛身離開，這樣的碰撞已經不在他們的承受範圍之內了，若是不離開，只怕會被這兩股力量衝擊得灰飛煙滅。

魔界的這處荒地早已經是飛沙走石，黃土漫天。而此刻，以紫金一青黑的兩道巨大的力量直直飛射向對方，驚天的碰撞，『轟隆隆——』的震天雷聲響遍整個魔界，拂瀾與凌夜辰同時被淹沒在這濃濃的氣澤之中，沒有人知道誰勝誰負。

在濃濃的霧氣中間，忽而聽到凌夜辰發出詭異的笑聲來，笑畢之後還長咳了一陣，只聽他冷聲道：「今日敗給你，是我失策，但是來日你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拂瀾，相信我，來日，你一定會敗得很慘。」

拂瀾揮手將濃霧驅散，此刻的他雖未受重傷，但臉色卻是異樣的蒼白，冰冷的眸子懶懶看著凌夜辰，忽然覺得這場戰鬥有些無趣。

指尖微動，由眾魔鞏固的結界突然碎裂成點點熒光消失不見，被他召來的天之霆並未攻擊凌夜辰或是魔界的任何一人，而是直直劈向了魔界之門，那道很有可能會要了洛卿命的魔界之門。

只要回到神界，黑魔鎖仙咒便可輕易解開，而在這裡，有著凌夜辰和魔界眾人的干擾，他不可能順利解開黑魔鎖仙咒，說不定還會讓洛卿被黑魔鎖仙咒反噬修為以及仙身。但是，只要藉助天之霆劈了這魔界之門，一切的擔憂便會隨之消散了。

「拂瀾，你要破了我魔界之門？」凌夜辰咬牙道。

拂瀾點頭，並未看向凌夜辰，而是看著一道又一道天之霆從容地劈在魔界之門上，許久，涼涼道：「誠然，你看到的就是你剛剛所說的。」

「拂瀾神君，你莫要欺人太甚。」魔界大長老飛身至拂瀾面前，神色猙獰，怒火融融。毀了魔界之門，就是毀了魔界的臉面，這神界的拂瀾神君也太欺負人了。

「是你們魔君不願解開黑魔鎖仙咒，除了劈開它，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比這更好更快的法子。」拂瀾瞥了一眼凌夜辰，冷冷說道。

寒潭旁。

洛卿見遙遠的魔界之邊傳來陣陣劇烈的強光和她所熟悉的氣澤，剛才驚天的碰撞之中想必已經分出了勝負，既然如此，君上很快就會來帶自己走，而這黑魔鎖仙咒······

心中滑過一道暖意，洛卿神色一凜，終於下了決心。

只見她緩緩坐下，雙手結出一個上古的繁複印結，本被黑魔鎖仙咒封住的仙氣開始縈繞在她周身，不過在這仙氣之間還瀰漫著淡淡的黑色的陰寒之氣。

天魔大驚，想要阻止洛卿的自毀行為，一面破開黑魔結界，一面對一旁驚訝得愣了神的地魔大聲道：「她，她要自毀一半修為，強行破解黑魔鎖仙咒，快去稟報君上。」

話音剛落，地魔已經化作一道流光飛速趕往魔界荒地了。

「君上，洛卿神女她——」地魔額頭上冒出巨大的汗滴，不是他太過失態，而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君上對那位神女的在意程度，若是他知道她在強行破解黑魔鎖仙咒，不知——

「說。」凌夜辰臉色不太好，地魔被他留下來看著洛卿，此刻他神色慌張地出現在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她在自毀修為，強行破解黑魔鎖仙咒。」

嗖嗖——

兩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拂瀾神色無比嚴肅沉重，待他趕到之時，洛卿已經臉色慘白地躺在他所設的仙障中，她周身縈繞著藍色的點點熒光，美麗而純凈，只是，那熒光卻在漸漸消失。

一手撤了仙障，拂瀾疾步走上前去，雙手顫抖地抱著她，第一次，他的心底有著濃濃的無力感，面對這樣一個脆弱的洛卿，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不攔著她？」凌夜辰臉色鐵青地看著虛弱無比地躺在拂瀾懷裡的洛卿，那個與自己談天說地、把自己當作朋友，讓自己的心一點點迷失的女子，此刻正臉色慘白、氣息萎靡地躺在他的仇敵懷裡。

天魔跪在一旁，道：「拂瀾神君設在她身上的仙障太過強大，屬下沒辦法打破，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施法自毀修為。」

陰冷嗜殺的眼神落在拂瀾身上，凌夜辰一掌打在拂瀾身上，卻不想，拂瀾竟然無半分還手之意，生生受了他這一掌。

即便凌夜辰剛剛施展了魔修祭天之術，體內法力空虛，但僅僅只是殘餘的力量，全力打在拂瀾身上也讓修為強大的拂瀾吐了一口血。

凌夜辰死死盯著拂瀾，冷聲道：「立刻離開魔界，不然別怪我出手。」帶著洛卿，只要他啟動魔界大陣，拂瀾真的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但是看見那個臉色慘白、氣息萎靡的女子，凌夜辰還是妥協了，若是回到神界，拂瀾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保住她，保住她餘下不多的修為。

黑魔鎖仙咒他比誰都清楚，就算是自毀一半修為強行破解，也一定會遭到反噬，說不定這反噬還會伴隨著她一生。

拂瀾抿去嘴角的血跡，抬眼看向有些冷酷且恨意滿滿的凌夜辰，目光複雜而無奈，一向泰然從容的嗓音也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沙啞，「今日我受你一掌，只因是我沒護好她，他日，我們神魔大戰見。」

語罷，一個術法，兩人消失在原地，凌夜辰靜靜立在原處，一根藍色髮帶飄落在他的手上，目光幽深地看著這髮帶，似乎還帶著那個女子身上獨特的清靈純凈之氣。

不知何時，魔界內響起了一聲低微的嘆息，包含著無盡的苦澀、無奈與決絕。

來到魔界之門，拂瀾揮手散去天之霆，通過被劈得亂七八糟幾乎要完全碎裂的魔道之門時，他身形頓了頓，像是發現了什麼，奈何懷裡的人情況不太穩定，不容他多留，因此拋下心中的疑惑直奔拂虞宮而去。

洛卿自毀修為之後，靈台中半分清明不剩，但拂瀾餵了她一顆仙丹之後，狀況便好了些許，只是還是有些迷迷糊糊。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自己驟然失去一半修為，且還被黑魔鎖仙咒反噬了一把，這個運道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在這樣壞的情況下，自己還能勉強感應到君上那熟悉的騰騰仙氣著實是太不容易了。

隱約中，她好像被君上抱得很緊，記憶中雖是第一次這樣靠近他，但那感覺卻是那樣的熟悉，這個懷抱的氣息，好似這不是第一次，但回過頭來想想，在她記憶中，這實實在在是第一次。

「為什麼，不相信我？我說過會帶你走，就一定能做到，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拂瀾抱著懷裡的女子騰雲而起，眼睛卻愣愣看著懷裡的女子，沉聲問道。

洛卿想回答，但卻在下一刻毫無意識地歪在他的懷裡，和上一次她醉酒醉得狠了是一樣的，只是這一次，不是醉酒，而是喪失了一身苦修而來的精純修為。

他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仿若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剛剛的那一問只是他的自言自語，而懷中的人，卻是真真實實地讓自己有著深深的疑惑以及莫名的傷感，這本不是屬於他的情緒，現在卻一直環繞在他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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