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心結
南宮傲登基之日,雲笙冷冷地望著他一言不發,眼底都是埋怨和哀傷。
之後的日子裡,雲笙少言寡語,少與人交流。
南宮傲忙於政事也鮮少去看他,然雲笙平日用度皆是上品,並且,但凡是他的願望,南宮傲竭盡所能都會幫他完成。
二人見面也只是寒暄幾句,南宮傲每每想多說些什麼,雲笙都會起身告退。
直至及冠,雲笙偶爾出外遊玩,走南闖北悠遊四方,他也不加約束,任他自在闖蕩,生怕心中的鬱結讓他失了心智。
然無論何時,他都會派人跟著,恐防意外,他心中擔憂雲笙安危,而隱隱約約,也擔心他廣結人脈,做出威脅他王者地位之事,后一種擔心被他深深埋在心底,不敢提及也不敢拾起。
在那段陰沉沉的日子裡,南宮傲享受著眾人叩拜,而心中的陰雲隨著雲笙的疏離淡漠卻愈加濃重。
忽而有天來人稟報,雲笙結識了一位姑娘,起先他並未在意,而後聽聞雲笙日漸有了歡喜的模樣,他心中十分欣慰。
若這姑娘能讓他敞開心懷,那再好不過了。
他還記得初見凝馨時,她站在雲笙身後,像芙蓉花開,曳於枝頭,風從大殿正門拂過,她一襲水色長裙,輕輕盪起。
南宮傲垂著眸子,目光閃爍,雲笙與凝馨相視而笑,看在他眼中竟有些刺目。
閑暇之時他會想,為何玉凝馨能讓雲笙展顏釋懷,慢慢他深有體會,這孩子就像一汪泉水,總是淡淡的微笑,乾淨純粹,不染塵埃,讓人心神寧靜。
國務繁重,毫無頭緒之時,見她立於木棉花下。
蝴蝶落在肩頭,她斜睨著眼睛,勾起嘴角,笑得毫無聲息,生怕嚇走了蝴蝶,那模樣是他未曾見過的美,彷彿隔著萬千紛擾隔著整個塵世喧囂。
南宮傲也笑了,他意識到自己的笑意時,彷彿剪刀撕裂布帛,只覺鋪天蓋地都是飛舞的蝴蝶,像一張張怪異的臉在嘲笑他。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喚來身邊人,低語道:「暗中查明玉凝馨的身世,及時回稟。」
身邊的宮人應了聲「喏」便退下了。
直至如今,他依然不甚明了,如此堅決阻止凝馨與雲笙結髮,到底出於對她身世的忌諱還是由於私心的不甘。
他還記得凝馨曾主動找過他,畢恭畢敬行了大禮之後,高昂的頭顱倔強卻不放肆。
琉璃瓦,青石路,蒼穹黯然,宮燈輕漾,四處透著凄然冷光。
她說:「凝馨想嫁他,無關於地位,身份,錢財,只求相守白頭,別無他求。」
南宮傲心中霎時大雪紛飛,他倏然明白,與過往的恩怨糾葛,與凝馨的身世本就沒有多大關係,只是自己非要在意這關係,也幸好,幸好啊,有了這層關係,他才能如此理直氣壯,毅然決然的阻止他們的婚事。
南宮傲一聲冷哼,將心中的寒意融進話語里,在空蕩蕩的大殿中迴響:「這樣的話,孤聽膩了,孤的每個夫人都有如此一套說辭。」
凝馨微微一笑,將大殿的寂寥一掃而光。
「若晏王恩准,凝馨願陪同廣睿王離開王宮,天涯海角,隨性往之,做一對平凡夫妻。」
南宮傲拍案而起,聲音竟有些微微顫抖,刻意的憤怒如何都掩飾不住心底的慌亂:「孤決不允許!」
他只余雲笙一個親人,他此生只如此傾慕一個女人。他們,誰都不可以走!
可是……要看著他們恩愛白頭?
南宮傲震袖而去,只要不讓她二人成婚,凝馨便不是雲笙的人!
也許,未來的一句話,便能毀了他們的情誼,可是,也將意味著他或許再也見不到她的笑容,意味著她將恨他入骨,因為他是南宮傲,是晏國的王!
凝馨深吸了口氣,眼中噙著淚水,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可為了雲笙,她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
紫陶得知紫瓷不知為何獨自去了桑都,心感不詳,選了匹膘肥體鍵的好馬便上了路,冷尋作為附屬品,必須帶著。
用紫陶的話講:「此生與你不離不棄,你若敢離開,我便讓你離世。」
花梓礙於和凝馨久別重逢的激動情緒,且心中有數,知道紫瓷的打算,便未急著去桑都,也不怎麼擔憂。
看凝馨,倒像個真姐姐,整日見了她便悲喜交加的,若不是親人,就是梨園最好的花旦也唱不出這麼生動的一出啊。
她著實努力了一番,致力於托腮冥想,終於沒能想起凝馨來。
然不防事,人在身邊總會慢慢熟絡起來。
較之凝馨,她更在意狼女所蹤,結果得到的消息讓她十分擔憂,倒不是擔心狼女,而是擔憂杜卓。
花梓了解狼女,她同杜卓一起,定不會吃什麼虧,只是,她如果餓了,會不會把杜卓吃了?如果發生這樣的事,真讓人擔心,也不知杜卓吃起來是否可口,吃了之後會不會鬧肚子。
要說凝馨嘛,多個親人總是好的,特別是連帶著還多個如此有錢的姐夫,可以帶著她直接脫貧。
雖然白玉曦似乎也挺富有,可性格實在吝嗇,買個糖人都要為了一文錢絮叨半天,南宮雲笙卻總是會微笑著柔聲道:「不用找了!」
他說不用找了的時候,真是魅力值飆升啊。
窗外的雨水似永遠不會停歇,綿綿不斷。
花梓下樓給凝馨覓食,見白玉曦坐在那裡正與雲笙對盞。
「玉凝馨該感激我才是。」白玉曦如是說,仰頭喝乾了杯中清酒。
南宮雲笙皺著眉頭,並未說話。
花梓一路小碎步下樓走到桌旁,朝桌上瞧了瞧,一盤糕點還剩許多,便整盤端起,一扭身,就要離開,火紅裙子像怒放的木棉花。
「你該感激我才是!這盤我拿走了。」她拾階而上,到了二樓方垂眸望向白玉曦,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的雙眼,她偷偷一笑,端著盤子鑽進屋子。
轉身單手將房門關好,背靠著房門深深呼吸,她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種感覺,是未曾有過的,小小的欣喜,好似蜂蜜一般柔軟而甜蜜。
「花梓,」凝馨坐在榻上,望著她含羞帶怯的模樣,有些猶豫地問道:「你……當真不記得,沐冷塵了嗎?」
她話一出口,腦中忽然閃現花梓曾經那張絕望的臉,曾經的熱情和依賴蕩然無存,彷彿一潭死水,只余絲絲縷縷的仇恨,轉瞬便是茫茫然一片空洞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