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同床
冷尋浪/盪花間這許多年,投懷送抱的姑娘比比皆是,可如此一見鍾情,且情緒如此激動的,還從未見過。
他想了又想,回憶被自己拋棄的一眾姑娘,怎麼也想不起有紫陶這麼個人啊。
紫陶卻抱著他嚎啕大哭,眼淚把衣服打濕成一片片水痕,邊哭還邊狠狠捶打他的背,嘶聲責問:「你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在這世上?」
冷尋僵硬著身子回頭望向白玉曦,眼神里全是不解、疑問,更多的是求救。
白玉曦也未曾想紫陶會如此反應,於是聳了聳肩,那眼神似在告訴冷尋:「我也不知道,與我無關,你自己惹的風/流債,自己償!」
「花梓,走,我們回客棧,不要在此擾了旁人雅緻。」白玉曦牽過花梓的手,目不斜視從冷尋和紫陶身邊飄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雲彩。
花梓卻忍不住頻頻回望,忽然問道:「那人為什麼叫你少主?什麼是少主?」
「罵人的話,正值年少就要拄著拐杖,故稱少拄,暗諷無能之輩。」白玉曦從容自若,說的煞有介事,花梓並未多心,只是望著冷尋抽搐的臉龐,有些忿然。
天色沉沉,路人寥寥。
雨後的晚風吹起白玉曦的衣衫,花梓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偶爾聽到路人匆匆的步子和檐角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腳下濺起細小的水花兒。
西邊的雲霞早已散盡,至於茫茫然的青色天際,將世間的影子一一淡化。
花梓低著頭,還能瞧見白玉曦的影,模模糊糊在她眼前輕輕晃動。
長街寂寂,她垂著眼,能看見自己黑色的馬靴在衣衫間忽隱忽現,偶爾瞥見白玉曦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小小的喜悅就好似芸香草的味道,是久久不曾散去的溫潤書香。
客棧的飯食還算可口。
秦逸,紫瓷,玉花梓,白玉曦,四人圍坐一張方桌,還未舉箸,卻見紫陶牽著冷尋的手,含羞帶怯邁進門來。
二人柔情蜜意,披著一路星光璀璨,紫陶的白髮卻沒有絲毫不妥,反而在月光下顯得愈加冰清玉潔。
「白公子,待我助得妹妹越獄,定回無影宮找到彎刀,親自交到您手上。」紫陶的眸子熠熠生輝,神采飛揚,一看便是人逢知己精神爽的節奏。
白玉曦想,冷尋果然是可堪大任之人!剛拿到手中的竹筷子便放回到桌上,他側目點頭道:「那有勞姑娘了。」
花梓不可思議地望著紫陶,見她眼中只有冷尋似的,便又回頭望著紫瓷,見她也似乎十分詫異,便抿著嘴心中驚嘆:「這就愛上了?!」
很明顯兩人是早就相識相知相愛的,而今看來,這個冷尋咒罵白玉曦是少拄倒是情有可原,心上人被人百般戲弄,做男人的當然要挺身而出,罵上幾句髒話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解,紫陶為何忽然改變了主意。
而秦逸不動聲色,心中卻波濤洶湧:能不能不要當著我的面,堂而皇之的說要越獄,竟還說的這般從容篤定,胸有成竹。蒼天!這反反覆復的追捕何時才是盡頭?
月上中天之時,花梓寬衣正欲歇息,卻聽到幾聲叩門聲,她推開門,見紫瓷抱著個枕頭,滿臉哀怨站在門口,那倆小梨渦也跟著盛滿了苦水。
她癟著嘴,蹭到屋裡來:「聽說你一個人睡會害怕孤單,我來陪你,不用謝我,作為好姐妹,這是我應該做的。」
花梓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紫瓷倒大方,將枕頭扔到紗櫥里,一翻身,便骨碌到床上。
花梓站在桌旁,拾起茶杯喝了口涼茶,鼓足了勇氣說道:「我床小。」
她看到紫瓷喜滋滋的小臉掩映在紗帳里,只露出半隻眼睛已完成了月牙:「我瘦!」
花梓再沒勇氣拒絕第二次了。
她本就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請求。
如此也好,她可以問問紫瓷,她姐姐為何忽然改了主意,是不是有什麼壞心思。
比如,卸掉白玉曦的防備之心再給他茶里倒點七步斷腸散之類的東西。
躺在床上,望著一側紗櫥上的交頸鴛鴦,融著濃濃的月色,似能嗅到清水池畔的陣陣暖香。
花梓忽然想到了狼女,心中很不是滋味,自那日從嫣紅樓出來便再未見過她,思逸山莊上匆匆一瞥也未說上一句話,不知此時她與誰在一起,是否也惦記著自己。
「玉花梓,你給我講講,怎麼擄獲一個男人的心?」紫瓷轉過身來,兩人面對面,她眼睛一眨一眨的,彷彿一汪泉水在月光下泛著點點光亮,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像深夜飛進來兩隻小巧彩蝶,忽閃著可人的翅膀。
花梓望著她的眼便會想起花勿語,勿語的眼睛也是這樣圓溜溜的十分明亮,沒有絲毫雜質單純如冰晶白雪。
「玉花梓,白玉曦那麼可怕的人,你都能讓他動心,你就教教我嘛。」紫瓷搖著花梓的手臂,不住哀求。
花梓漲紅了臉推開她急急反駁道:「你胡說什麼啊?他向來討厭我。」
紫瓷癟著嘴巴擠眉弄眼,陰陽怪氣地挖苦著:「不願說便不願說嘛,有什麼不敢承認的?白玉曦看你的那個眼神兒,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似的,你再看看你的眼神,含羞帶怯欲語還休的,如今倒擺出一副你二人是純潔的友情,或是,兄妹情?你說,我是白痴嗎?如果我是白痴,我或許會相信你。」
「不許說了!再說就把你攆出去,不讓你在我這睡了。」花梓惱羞成怒,索性鑽到被子里,蒙住了頭,咧嘴偷笑。
紫瓷倒也聽話,立時噤聲不再言語。
過了半晌,花梓覺著有些不對勁,怕她是不是在掉眼淚,正想鑽出被子瞧瞧,卻聽到她聲音難得的帶了些失落的情緒:「他把我轟出來了,我用了不少銀子才收買了掌柜,撒謊說客房不夠了,這樣我就能跟他同寢而眠了。」
花梓抿了抿嘴,這大逆不道沒羞沒臊的話,她怎能說的如此隨意,自薦枕席也要委婉點兒啊,比如:這樣我就必須要跟他呆在一個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