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討好
花梓轉過頭問道:「她做的如何?味道……」
「似乎十分自信,沒有嘗便急著送去了。」白玉曦拉過花梓的手,花梓倏然一驚,本想抽回手來,卻有點兒捨不得,於是遲遲沒有行動,跟著白玉曦朝門外走去。
「去哪?」花梓見他並未上樓回房,反而出了客棧正門,向街角走去。
白玉曦也不應聲,只是拉著她慢悠悠地溜達,花梓也沒再多問,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若不想說,如何問都不會問出結果。
此時,晚風帶著三分暖,撩起她耳畔的長發,鑽進寬大的袖口,讓人茫茫然覺得如在夢中,無拘無束。
繞過街角,走過門廊,經過一處亭台樓閣,再往前走竟是大片瓊花開的正盛,潔白如雪,團團簇簇,將一條緩緩流過的河水裝飾的華貴雅緻,不染凡塵卻觸手可及。
花梓跟著白玉曦一路分花扶葉,行至水畔。
一座小橋橫於兩岸,不過是一塊木板加了低矮的扶欄,十分簡單質樸。
他踏上小橋,鬆開花梓的手兀自坐下,打開食盒,將一道道菜擺在身旁。
花梓早就餓了,一路走來忙著賞花賞景,一時忘了果腹之事。
此時菜香四溢,伴著香米白飯,她霎時便忘了美景,忘了該於這美景保持相符的矜持優雅,大大咧咧坐了下來盯著美味菜肴垂涎三尺。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白玉曦微微一笑。想來,這也算是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了吧,白玉曦也不知怎麼吃錯了葯似的夾了個筍片兒送到她嘴裡,柔情細語:「嘗嘗,好吃嗎?」
花梓眼裡好像盛了初春的清泉,閃閃發光,張開嘴吃了筍片兒細細品味,垂著眼帘卻不敢再抬頭,只怕遮不住眼中的歡喜。
她忘了白玉曦的乖張怪戾,忘了他的喜怒無常,忘了自己毀了容還有那不堪的經歷。
她只想,現下能多幸福一刻便是一刻,能多歡喜一刻便是一個。
這裡有瓊花,大團錦簇,有月亮,潔白清冷,這裡有小橋流水,有他的軟聲細語,有他親手為她做的飯菜,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存在著,哪怕有一天不復存在,她也會牢牢記著。
這些都存在過,不是夢。
「等尋回義父的刀,我們便找個像這樣幽靜的地方,過平淡簡單的日子,好不好?」白玉曦放下竹筷,望著遠處的流水怔忡出神,眼中是從未見過的波瀾不驚。
花梓偷偷看著他的眼,忽然難受的緊,眼淚彷彿堵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她拚命壓抑,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掉眼淚。
他終於肯好好對她,可她怎麼面對他的好?
白玉曦眸光一閃,掃過花叢暗處,隱約瞧見人影閃過,他眯起眸子,微微笑道:「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花梓心頭一顫,滿心的淚水忽然凝滯。
他的笑容全然沒了溫度,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
剛剛的柔情蜜意,寧靜悠然好似錯覺一閃而逝,如今再也尋不到了。
忽然覺得這些菜吃在嘴裡味同嚼蠟,不過想想,也好,省去操心如何告訴他那些恥辱的經歷。
她咧嘴一笑,比月色還要冷,側眸看了眼兩岸的瓊花,只覺得眼底瀰漫開來都是凄惶的白,鋪成一片白茫茫的霧。
而此時,庭院寂寂,書香沉沉,紫瓷提著食盒立於秦逸門外,深深吸了口氣。
「何事?」秦逸開口便是十足的官腔,至少在紫瓷聽來是威嚴肅穆的不近人情。
她推開門,討好地笑道:「民以食為天,我來給你送菜飯了。」
秦逸動也未動,手中持著一卷竹簡,皺著眉頭一臉苦思狀。
紫瓷見他垂著眼對她不予理睬,一副大家學者的模樣,便偷偷癟了癟嘴,恰巧此時秦逸抬起頭來,見她正在撇嘴愣了一下。
紫瓷大窘,一路碎步跑到案前,將上頭的書簡胡亂推到一旁。
秦逸濃眉緊蹙,似有不悅。
「你猜這裡頭是什麼?」紫瓷歪著腦袋,小酒窩蕩漾著濃濃的笑意。
秦逸放下手中的竹簡,盯著食盒,不置可否的問道:「難道不是飯菜嗎?」
紫瓷扶著桌子跳起來,拍了下手,聲音都跟著雀躍了:「一下就猜到了,真是睿智!」
言罷,她打開食盒,將菜一道道呈在秦逸面前,一一擺好。又將食盒放置一旁,拉了個椅子坐下,看著秦逸傻笑,其間透著一絲靦腆。
秦逸依舊還在想,為何要贊他睿智?
難道是反語?
她明明自己言說是來送飯菜的,又是拎著個食盒,裡頭當然應當是飯菜啊,三歲孩子都能猜到,為何來考他,且還要誇讚睿智。
難道是在嘲笑他與孩童的心智同等幼稚?
實在可惡,可見她一副討好的模樣,又擺了一桌子看起來十分好看的菜肴,火氣頓時減了八分。
門大敞四開,晚風乘著月色飄進屋子,一縷玉蘭香沁人心脾,為菜肴的誘人香氣添加了獨特的味道。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做菜,我覺得,這是件十分有意義的事兒,所以……所以要做給喜歡的人吃。如果不好吃,我會重做。」紫瓷邊說邊將筷子遞給秦逸,見秦逸久久不接,卻直勾勾望著她發獃。
她有些惶惑,聲音有些凌亂:「我不會給你下毒的,不信我先吃一口,或者有銀針嗎?可以……」
「不用!」秦逸接過筷子,勾起嘴角,彎起一縷溫和的笑容。
紫瓷眼眶發紅,為了這樣的一個笑容她等了多久了?
曾經的曾經,那許久以前的記憶,美好的荒唐,讓她如此長的歲月中依然對其念念不忘,如今,她終於換來他一個溫暖的笑。
她想,看來玉花梓真是個胸懷大才之人,不愧是思逸山莊修行過的人,定是翻閱過思逸山莊的寶典名著《十萬為何》,書中定是詳細講解了如何得到心儀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