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自首
翌日清晨,陰雲密布。
「紫瓷呢?」秦逸扯著玉花梓的胳膊,將她一把從床上拉起。
白玉曦手中的茶杯驀地朝他飛來,秦逸倏然鬆手,花梓整個人就要摔到地上。
下巴正要同案幾親密接觸,忽然一隻手臂攔住她的腰,將她扶穩。那茶杯越過窗子就飛了出去,同時,樓下傳來一聲咒罵:「哎呦我的頭!」
也不知砸了哪個倒霉鬼。
「紫瓷是你的犯人,她去了哪你該問問自己,不該問我們!」白玉曦的胳膊纏著花梓的腰肢,絲毫不見鬆手的意思。
她忙掙脫開,又轉頭望著空空的床榻問道:「紫瓷不見了?」
秦逸轉身便要走,花梓忙喚住他:「昨晚她回來的時候有些不對勁兒。」
秦逸立時止住了腳步。
花梓見他駐足,便繼續道:「躺下之後她又念叨了好久,我聽不大明白,自言自語的,斷斷續續,沒什麼條理。」
「她說了什麼?」秦逸轉過身,深鎖的眉頭彷彿千溝萬壑,是填不滿的憂愁與惶恐。
「她說小時候就不是好人,總偷東西,因為實在是餓。說自己真是過分,竟還讓別人替自己頂罪。總算找到了,總算可以做些什麼了,卻莫名其妙再不想分開,還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的,真是作孽,說要做好人,那就做好人吧,做錯了事總是要承擔的。後來我就睡著了。」花梓有些愧疚地望著秦逸,他的眉頭越鎖越緊,終於像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屋內安靜下來,暗沉沉的陰雲壓在房檐。白玉曦的臉就好似窗外的烏雲,也陰沉沉的。
「說罷,紫瓷去哪了?」白玉曦倚在床邊,望著窗外晨起的人們目光游移。
街上偶爾傳來幾聲叫賣,卻淅淅零零,風雨欲來時,人們大都窩在家中,守在床邊觀雲聽雨。
「剛剛不是……」
花梓剛一開口,白玉曦便厲聲重複道:「紫瓷去哪了?!」
「去桑都自首了!」花梓貼著床榻,索性坐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
她想起夜裡紫瓷與她說:「萬不可告訴任何人,秦逸不可,白玉曦也不可。你答應我。」
花梓記得,當時自己緊緊握著紫瓷的手目光無比堅定:「頭可斷,血可流,此事不可說!」
此時想起,十分愧疚,如果經歷了嚴刑逼供,鞭子烙鐵各種厲害手段,哪怕只是受到了恐嚇威脅才招了供也就罷了,怎麼能這樣懦弱,白玉曦只是聲音凌厲了些,便妥協了。
這雖然符合自己與白玉曦一貫的相處方式,然依舊對自己很失望。
「為何不隨秦逸一同去?」白玉曦一派閑適,把玩著手中的劍。眼角餘光卻不時掃向花梓。
她曉得,白玉曦狐狸一般,察言觀色他一向拿手。自己是否撒謊,他一眼便知。
「天機不可泄露。」花梓將頭埋在膝蓋里,這是種極為睿智的防禦模式,靈感來自一種不會飛的鳥。
白玉曦望著窗外,秦逸銀白色的氅衣被風撐得滿滿,望著前方絕塵而去。
潮濕的風浮在半空,彷彿隨時會化作雨布遮天蔽日。
「既然已交代去向,還有什麼天機可言?」白玉曦忽然拔出劍來,一閃一閃的白光在陰暗的氣氛中十分灼目。
拔劍的聲響驚動了花梓,她抬起頭來,心中大駭,白玉曦真是魔鬼轉世,那張臉陰鷙的可怕。
可是,好像哪裡不對,他這會兒為什麼陰著張臉?好像是為了套出八卦啊!
想到這,花梓忽然沒控制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一瞬間,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真是太勇猛了,她好似聽到無數個聲音在自己身後嘆道:「不作死就不會死,為何就不明白?」
「你嘲笑我?」白玉曦的聲音冷的讓人發抖。
事實上是脖子上的劍,讓花梓冷的發抖,寒鋒泠泠,她覺得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經被劃開老大一個口子了,她默默念叨:「幻覺,幻覺,幻覺……」
白玉曦劍走偏鋒,向下滑去,輕輕一挑,衣帶滑落,衣襟飄飄然。
她反應過來,立時裹緊了衣衫厲聲喝道:「你出去!」
本以為白玉曦是一時失手,雖說他劍法精絕,斷不會出這樣的紕漏,可若不這樣解釋,似乎再找不出別的說法。
他即便陰陽怪氣,不可理喻,即便脾氣臭,嘴巴毒,可從未做過逾越之舉,只希望真的是一時失手。
然白玉曦的反應卻再次印證了他劍法精絕,不會出現如此紕漏這個事實。
花梓看著他靠近,覺得十分陌生,雖然樣子還是有點兒嚇人。
白色紗帳隨風落下,擋在眼前,透著紗帳,她看不清他的眼。
「嘲笑我,你可能承受代價?」白玉曦一把撩開紗帳,薄紗撕裂的聲音彷彿閃電劃破雲層,隨之而來是轟隆隆的響雷。
花梓向後退了退,試著重新系好衣衫,卻如何都不能。
手抖得厲害,眼裡都是惶恐,他不會的,他不會的,他不會的,她不住這樣提醒自己,手卻不受控制抖得愈加厲害。
她太過害怕,夢裡的,現實的一切一切骯髒的記憶像海水一樣漫過心底,以致什麼都看不到。
看不到白玉曦嘴角掛著戲謔的笑,看不到他眼中似有似無的笑意。
她顧不得許多,只是掙扎。
白玉曦還未彎腰,她卻好似被什麼束縛了似的,閉著眼睛用力撕扯。帶著哭腔和驚恐,胡亂踢打,隨手抓起枕邊的鞭子,猛地甩了出去。
白玉曦發現有些不對,站在那裡皺著眉頭並未躲閃,鞭梢打在白玉曦的手臂上,立時浮現一道血痕,浸透黑色的衣衫不甚清晰。
看她哭了,他連忙抓住她的手,柔聲問道:「你怎麼了?」
花梓卻掙扎的更甚,口中一直念叨:「不要,不要……」
他緊抿著唇,手臂用力,將她拉到懷裡,用力阻止她的掙扎,一邊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怕別怕,我不該如此莽撞,我是開玩笑的,別怕,別哭,別哭……」
大片大片的水漬浸濕他的胸口,她忽然愣了愣,終於不再掙扎,卻轉而嚎啕大哭,摟著他的腰止不住的哭。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眉頭卻越縮越緊,臉上的殺氣好似窗外的陰雲,一層一層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