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展昭回到官驛的時候已經很晚,但陸小鳳房間的燈卻仍亮著。
他在院中站了站,然後走了過去,叩門。
「誰?」屋裡應聲的是小禾。
「展昭求見。」
小禾打開了門,朝他一福禮,「小姐請展大人進去講話。」
展昭沖她一點頭,然後走了進去,在外間站定。
聽到腳步聲響,陸小鳳的人也從隔斷內外室的屏風後轉了出來。
看著釵環盡卸,長發僅以絲絹輕攏,衣著素淡的她,展昭只想到一句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其實,展昭不止一次聽到過她跟小禾提意見,不想穿得太錦繡,也不想戴那些華貴的首飾,可是小禾的最低底線是少戴,但不能不戴,衣料可以變,但裙擺長度絕對不能妥協。
她跟自己的貼身丫環之間的一些互動,有時候真的讓旁邊的人不禁莞爾。
「展大人,請坐。」
「展某打擾姑娘了。」
「不妨事,展大人可是找我有事?」
「展某見如此深夜姑娘房中燈光猶亮,便冒昧過來問一聲。」
陸小鳳笑了,「讓展大人費心了,我無事,只是在看書而已。」
「今天的事展某很抱歉。」
陸小鳳擺手,「我沒放在心上,展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總是牽累了姑娘。」
「誤傷這種事難免的。」她是真沒放在心上。
「非是展昭不通情理,不知變通,而是花沖之事尚無結果,對姑娘的安危展昭不敢大意。」他跟她解釋堂上之事。
「我明白,」陸小鳳說,但緊接著話鋒一轉,「明白和生氣是兩回事,我理智上明白你是出於好意,可情感上依舊不喜你的固執己見,這兩者並不衝突。」
展昭:「……」
小禾心說:說白了,小姐您還是在生氣。
「展大人這麼晚回來,是去處理今日武林人士亂斗的事了嗎?」
「是。」
「明天比武還會繼續?」
「如期舉行,」他頓了一下,「姑娘可還要去看?」
陸小鳳搖頭,「之後的事大抵也不會再有今日這樣的精彩紛呈和熱鬧無比了,況且你與白玉堂都不上去,看了也覺索然無味,不去了。」
「那姑娘明日——」
「我去府衙看卷宗。」
展昭道:「展某陪姑娘去。」
「那是件很單調枯燥的事。」她言下之意,你別去了吧。
「包大人也經常熬夜。」他則表示非去不可。
陸小鳳瞪眼,這隻小貓怎麼就這麼不識趣呢?
小禾插話,「奴婢去給展大人泡杯茶。」然後便自顧自退了出去。
陸小鳳難以置信地看小禾離開,突然覺得有那麼一點詭異。
展昭對於小禾的離開也有些措手不及,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冷場重現!
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冷場,話題總是有種無以為繼的感覺。
「今日在台下的時候……」說到這裡,展昭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當時那一幕,電光火時間那蜻蜓點水似的一吻,猶如蝴蝶的羽翼在他的心上扇了兩下,現在仍是痒痒的。
陸小鳳伸手扶額,她是真的不想再提這件事的,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啊——想到這裡,她抬頭瞪了他一眼。
展昭微微錯目,不好意思與她的目光相接。
「你不許說要對我負責,如果因為這個就對我負責,這是對我對你自己人生極大的不負責任。」略頓了一下,陸小鳳繼續往下說,「那是意外,意外就是因不可抗力而發生,卻並非人主觀意志願意發生的,懂?」
展昭點頭,她這種情緒狀態只怕他要說不懂的話,她大概會直接撲上來咬他,這個認知讓他從心底泛起笑意。
「再則,意外並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那我們只要適時忽略,這一篇也就翻過去了,不許再提。」最後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是因為一個意外之吻就不得不以身相許,那她的人生得悲摧到什麼境界啊?
女性魅力蕩然無存啊,有木有?
展昭乖乖點頭,對處於暴走狀態的陸小鳳,他還是不太想繼續撩撥的,直覺後果不樂觀。
陸小鳳這才鬆了心裡的一口氣,她還真怕展小貓死腦筋固執己見要負責呢,那才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你真的不去打擂嗎?」小鳳姑娘突然又想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似乎某小貓的佩劍是他官配老婆的嫁妝之一啊,他不去打擂,那巨闕劍啥時候才能到正主兒手裡?對於鏟奸除惡的俠士而言,一柄好的稱手兵器不亞於他的第二生命啊。
展昭覺得有些頭疼了,她怎麼總是對那個招親擂那麼念念不忘呢?
「展某真的無心此事。」最後,他不得不再次申明。
「那你就得不到巨闕劍了啊。」小鳳姑娘替他覺得遺憾。
「那些神兵利器向來是有緣人得之,若是無緣,得之也未必是福。」
「這倒也是。」陸小鳳本能認同,更多時候,那些神兵利器帶來的只是無盡的災難與殺戮,這大抵就是自古以來寶物與美人相同的苦逼命運吧。
展昭將手裡的寶劍擱到兩人之間的高几上,微微一笑,道:「更何況展某覺得自己如今的這柄佩劍用著甚是稱手,沒什麼需要更換的必要。」
「自古便是寶劍贈英雄,南俠這樣的人物合該配得上那樣的神兵利器。」小鳳姑娘對於圍觀展小貓的感情八卦熱情不減,不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展昭暗地裡頭疼,面上卻是絲毫不露,只戲謔地看著她道:「展某以為白兄也是英雄。」
陸小鳳囧囧地看著某貓,心說:丫的,你老把自己的官配老婆推給別的男人醬紫真的吊膠布嗎?
「難道姑娘以為白兄不算英雄?」
陸小鳳趕緊搖頭,她一點兒不想因為這個跟那隻愛炸毛的小白鼠嗆聲,「白五爺當然是英雄。」
「所以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小鳳手撓著自己的小下巴看著某貓,壓低聲音八卦兮兮地偷偷問他:「喂,展昭,丁姑娘是大美人哦,而且嫁妝又亮眼,你真的決定便宜白小五了?」
「咳……」展昭不幸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別激動別激動啊,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我始終覺得丁姑娘跟你挺配的嘛。」畢竟是官配啊,跟其他盛開的桃花不同,這是開花結果了的,有很大的圍觀價值。
說起來,展昭也是挺悲摧的,在《包青天》里有那麼幾株桃花好不容易盛放了吧,結果還都是個沒結果,最慘的是開桃花的那幾個姑娘大多還都香消玉殞了,編劇得跟展昭有多大的仇啊這是。
「請姑娘慎言,此話若是傳將出去恐對丁姑娘名聲有礙。」
一聽某小貓說這話,小鳳姑娘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雙手往高几上一拍,瞪眼道:「那你拜託你那幫江湖朋友找我的時候怎麼就沒考慮我的名聲?」
展昭:「……」
「怎麼?沒話說了?」
「展某向姑娘請罪。」展昭認錯毫不含糊。
這次輪到陸小鳳無語了,這算什麼?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力量給卸了個乾乾淨淨啊。
「展昭,你不能因為咱們熟就不把我當外人啊,我覺得某些時候一視同仁我比較有存在感。」
展昭心下暗笑,她的口氣軟的真不像是在質問,反而有幾分像撒嬌。
「姑娘的存在感一直很強。」
陸小鳳狐疑地瞅他,總感覺這話怎麼這麼戲謔呢?她這是被調侃了吧?是吧?是吧?一定是啊。
「展昭——」她抓起他放在高几上的佩劍,拔出半截。
展昭泰然若素地看著。
然後陸小鳳把劍架到了某御貓的脖子上,眯眼,「我看起來真有那麼善良好欺負嗎?」
「展某覺得這種想法是會害死人的。」展昭說得十足誠懇,他覺得能把人開膛破肚再縫好如初的人危險性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陸小鳳很快收回了劍,這東西總的來說還是管制刀具,不小心可能就釀成慘劇了,雖然南俠的名號很響,但大意失荊州這樣的事還是客觀存在的,要引以為戒。
「姑娘不生氣了?」
「我哪有生氣?」
展昭心中好笑,這副氣不過的語氣神情在在都在說她在生氣。
「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展大人了。」情況好像有些微妙,感覺不能繼續掌控局面的小鳳姑娘果斷下了逐客令。
展昭心領神會,抱拳告辭,「那展某告退了。」
陸小鳳點頭示意,看著他走出屋子,心裡吁了口氣。
然後,小鳳姑娘想到了自己說去泡茶,卻半天沒見回來的丫環,她到底是去泡茶?還是讓茶給泡了?
還有,小禾幾時也變得這樣不靠譜了呢?深更半夜的就敢這麼放他們孤男寡女的獨處啊,她的丫鬟職業素養哪裡去了?
小禾端著茶盤迴來的時候發現展昭已經不在了,忍不住探頭去看自家小姐。
陸小鳳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瞄著她,說道:「小禾,你故意的嗎?」
小禾急忙搖頭,斬釘截鐵地道:「當然不是,奴婢只是覺得展大人干坐著連杯茶也沒有顯得我們失了禮數,這才去泡茶的。」小姐你都遲鈍到什麼份上了啊,再沒人拉你一把可要怎麼嫁出去呢。
其實小禾真是白替古人擔心了,小鳳姑娘根本沒打算在這個時代把自己嫁出去,她準備讓三從四德都去見鬼!要當大宋朝的黃金剩聖士,這輩子單著當貴族了。
「那現在你的茶算白泡了,人家走了。」陸小鳳忍不住打擊調侃小禾。
「展大人走了還有小姐,小姐請喝茶。」小禾笑盈盈地將茶盤往前一遞。
陸小鳳伸手撫額,「我瘋了才要這個時候喝茶來提神。」她打算一會兒就睡的,這時候喝了茶,那還睡個屁啊。
小禾壞笑道:「那奴婢去把茶給展大人送過去吧。」
「我個人沒什麼意見。」喝了茶睡不著也是展小貓自己的事。
「小姐你真壞。」
「喂,明明是你說要送茶過去的,關我什麼事?」陸小鳳撇清關係。
「可小姐也沒打算阻止啊。」
「這說明你家小姐我很民主啊,一點兒都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