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拿毛筆畫出來的圖總讓小鳳姑娘覺得有點失真,也許該說她實在不習慣毛筆做畫,或許也能說是公孫策給的這支筆太粗了……反正畫出來的圖,陸小鳳很不滿意。
最後,陸小鳳跑到廚房,悶燒了兩截柳枝做臨時用的炭筆。
她一筆一畫畫得很認真,公孫策在一邊看得也很認真。
展昭發現認真做事時的陸小鳳總是很專註嚴肅,跟其他時候的她判若兩人。
陸小鳳把需要的一些工具都畫好,臨了對著小禾來了句,「小禾,說說你今天看到的那人長什麼樣?我畫來看。」
小禾回想了一下,道:「細長鳳眼,眼很黑,很亮,眉毛不粗也不細,嗯,就這樣……」她看著小姐在紙上畫出的眉形,肯定。
隨著陸小鳳手中的柳條在紙上沙沙而畫,小禾記憶里的那個尚書公子的影像漸漸躍然紙上。
「哇,小姐,一模一樣啊。」小禾驚喜了。
陸小鳳伸出自己的右手,面上微苦,「糟糕,忘了拿截布條裹著畫了。」這手黑的,馬上就黑手黨了。
展昭心中暗笑,出去給她打了盆水拿進來。
公孫策看她露出這樣一手繪影技巧不由越加有感觸,這姑娘果然是家學淵源啊,若身為男子必十分適合吃公門這碗飯的。
陸小鳳就著展昭打來的水將手洗凈,又拿了油脂抹了。
「姑娘很注意保養手。」公孫策發現了這個事實。
陸小鳳微笑,「因為我的手很重要。」醫生的手是最重要的,而她雖然不喜歡那個職業,但畢竟已經習慣了保養。
公孫策有些明白了。
小禾在旁邊說了句,「小姐的腦子也很重要啊。」
公孫策微笑,此話說得極是有理,這姑娘確實是個腦子聰明的,府衙這條街上的那家「小店」不就是出自這位姑娘之手嗎?
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經足夠他們在開封府戶籍範圍內將這位姑娘的信息搜尋一遍了。就目前他們掌握的信息只知道她的父親是個仵作,母親是普通農婦。至於師承何人學得那一手醫術,卻是不得而知。
陸小鳳拿著那張畫像又看了一遍,然後湊到燈前點燃了。
這個時候已經掌燈,不知不覺他們在書房已經呆了不少時間了。
「小姐,怎麼燒了呢?」小禾有些婉惜。
「不燒留著瞻仰嗎?萬一被那人知道,誤會點什麼,我說得清嗎我?」
公孫策笑著搖頭,這姑娘實在是有什麼說什麼,毫無避諱。
「小姐怎麼不用筆畫啊?」小禾有些不解。
陸小鳳瞪眼,「小禾,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啊,你現在不知道你家小姐我拿毛筆畫畫不行嗎?」
「竟然還有小姐不行的啊?」
「你這到底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當然是誇小姐您的了。」
「我可一點沒覺得你是在誇我。」陸小鳳沖她呲了呲牙。
小禾則回了個鬼臉。
看著這對主僕互對,展昭和公孫策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是小姑娘!
「公孫先生,我們要不要提前準備一些退燒的葯什麼的,別到時候抓瞎。」
公孫策道:「在下先前便已經讓人準備去了。」
「果然不愧是包大人的智囊公孫先生,想的就是周到。」陸小鳳真心實意地佩服他。
小鳳姑娘人長得本就秀麗,這樣言笑晏晏的模樣更是如一朵盛開的鮮花散發著誘人的美麗。
就是展昭這樣心性的人對著她的笑臉也有些微微的閃神。
「小姐,我們晚上睡哪兒啊?」小禾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泛困了,伸手揉著眼睛問。
陸小鳳一張一張地翻著自己先前畫好的圖,很自然地道:「睡什麼啊,熬著吧,熬到天亮王小姐沒事,就可以回去踏實地睡覺去了。」
「不睡怎麼行呢?」
「我以前辦案的時候幾天不睡也是有的啊……」話不期然間出口,陸小鳳驀地怔然,原來那樣的生活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裡,忘是忘不掉的。
公孫策與展昭俱是心頭一震。
小禾卻沒過心,整個人都有些迷糊了。
陸小鳳自嘲似地笑了笑,繼續看圖,確定無誤后,再整理折好,準備到時候拿去讓人照著製作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展昭看出了她眉眼間的落寞,他很驚訝自己竟然看明白了,也驚訝她竟然會有這樣落寞的表情。
她剛才說辦案,難道她以前辦過案?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辦過?是陪著她的父親辦案嗎?
應該就是如此了,否則她一個姑娘家,又這麼年輕,又能單獨辦什麼案呢?
撐到後半夜,陸小鳳的精神也有些不濟了。
安逸日子過久了,果然是會消磨人的意志的啊,穿越后的這些日子她過得太安逸了,才熬半宿就有些撐不住了呢。
伸手拍拍臉,試圖讓自己清楚些。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困了便趴一會兒吧,有事我叫你。」
陸小鳳聞聲望去,有些困惑,展小貓竟然還會憐香惜玉?他不是對她龐太師義女的身份很鄙視的嗎?
陸小鳳單手支著下巴,眯著眼看他,「萬一睡著著涼了怎麼辦?」
展昭抬了抬手臂,她看到上面的一條披風,不由更詫異了,這隻貓是吃了耗子葯了嗎?對她這麼友善?
他可是老包的腦殘粉,而她則是他精神領袖對頭的義女啊。
「姑娘怎麼這麼看我?」
小鳳姑娘撓了撓小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老包和王丞相是一路人,她救了王丞相的閨女,所以這隻小貓對她才會這麼友善。
展昭卻沒問她明白什麼了,在他看來這個姑娘某些時候其實挺不著調的。一想到她昨天對龐昱說的那些話,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揚。
陸小鳳接過展昭遞過來的披風,繫上,頭枕在胳膊上半趴在桌上,盯著蠟燭的火焰,有些發滯地道:「真想好好睡一覺啊。」
結果,她就真的好好睡了一覺。
後半夜王小姐平安渡過了,天亮的時候人也醒了過來,還喝了點白粥。
再然後,睡得迷迷糊糊的陸小鳳主僕就被火燒火燎來開封府接人的龐昱給帶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展昭抬頭看看天,莫名覺得有些空落。
「展護衛在想什麼?」
「公孫先生,」展昭叫了對方一聲,搖頭,「展某沒想什麼。」
「那位陸姑娘是個很有趣的姑娘啊。」公孫策意味深長地說。
「嗯。」
「龐太師似乎挺在意這個女兒的。」
展昭補充道:「安樂侯對這個義姐也很關心啊。」若不明內情,只怕真會當成是親姐弟呢,她跟龐昱說話可什麼顧忌都沒有,完全是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陸小鳳是一路睡著回到太師府的,下轎的時候還有些犯迷糊,站在太師府門口瞅著匾額上那兩個「龐府」二字直犯嘀咕:怎麼就又看到這倆字了呢?
這個義父認得她是真憋屈啊,莫名其妙就被開封府一幫人給打入敵人陣營了。
「玉兒啊,總算是毫髮無傷的回來了。」
聽到這聲音,就看到龐夫人在丫環的攙扶下站到了門口。
陸小鳳大驚,她的規格啥時候上升到這種讓太師夫人出門相迎的地步了?
「娘,您怎麼出來了。」
「你這孩子,娘要不讓昱兒去接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
「那不能,我怎麼捨得娘呢,有娘的孩子才是寶呢。」撒嬌賣萌也是小鳳姑娘慣用的技倆,想當年她老用這招迷糊家長,要不從法醫到刑警再到片警,哪那麼容易啊。
甭管什麼法子,達到目的就行。
龐夫人還就吃她這套,小女兒嘛,就是要撒嬌賣萌才貼心。
「走,跟娘進去,瞧這憔悴樣兒,昨晚一定沒睡好。」
「娘真是火眼晶晴,我昨晚想娘想得就沒睡。」
龐昱跟在後面聽到這話,不由無語地抬頭看了看天。
小禾秉持著貼身丫環的基本素質,對自家小姐的話不發表任何意見。
陸小鳳跟龐夫人撒完了嬌,然後就回房補眠去了。
一覺醒來,已經午後,吃了點東西后,陸小鳳就照舊領著小禾出府去了。
她自然不會去別的地方,還是自己在開封府的家。
有些人和事吧,有時候真挺奇怪的。以前,她為了裝潢小店整天跑過來,卻很少跟開封七子遇上,遇上了彼此也不過是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
可是,有時候不知道發生什麼樣的契機,然後突然之間原來不相干的人和事一下子就跟自己變得熟悉起來。以前遇不到的人彷彿突然之間就成了的左領右舍,抬頭不見低頭就見。
「龐姑娘。」
看,紅衣展小貓竟然迎面走來,還主動跟她打招呼。
陸小鳳左右看了看,抿抿唇,然後認真地看著展昭,誠懇地對他說:「展大人,民女姓陸,麻煩您在外面碰到我的時候叫我陸姑娘就好了。」
展昭反應很快,再次正式見禮,「陸姑娘,展某向你賠不是了。」
「行了,咱們就回見吧,展大人事忙,民女就不做多打擾了。」
展昭還不及回話,就看她扭身進了小店,一點跟他繼續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小禾有些不明白,進了後院后忍不住問出來,「小姐,您以前不是對展大人印象挺好的嗎?」怎麼現在認識了態度反而差這麼多?
小鳳姑娘心裡略煩躁,她對展小貓個人沒意見,但她對展小貓的職業有意見好不好。公門中人!她怕一不小心又被扯進那個圈子,還是保持點距離好了。
她想離公門遠遠的,可習慣使然又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就對公門感到親近,這簡直太讓人糾結了。與其說她對展昭有脾氣,不如說是對自己鬧脾氣。
但這個原因陸小鳳自然是不能對小禾說的,所以她說:「咱們跟人家又不是熟,況且全開封的人都知道咱們家跟開封府不對付,避諱一下總是好的。」
小禾:「……」您昨天在開封時不挺自在的嗎?
陸小鳳擺了下手,往椅子一癱,道:「還是這裡呆著舒服,說實在的,小禾,我壓根就不是做小姐的料兒啊,整天端著真是太難受了。」
小禾沒接話。
「撒嬌賣萌都不管用啊,夫人就是不同意我住在外面。其實住在外面,然後每天回去晨昏定省,不也一樣嗎?」
小禾的反應是抬頭看房梁。
「小禾,你什麼表情啊,我說真的好不好,如果能換的話,我寧願把這小姐讓給你做。」
「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只要長了這張臉就可以啊。」
小禾看了她一眼,還不來及說什麼安慰她的話,就聽她們家小姐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激動,「啊,我想到了,如果我能找到一個跟我長得一樣的,讓她李代桃僵做太師府的小姐,這不就沒問題了嗎?」
小禾:小姐,您真的太異想天開了好不發了,這世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哪裡有那麼好找,況且要找一個跟您性子一樣的,這得有多難啊?
「有了,」陸小鳳一拍桌子站起來,「這事找開封就好了。」
「小姐……」您越想越不靠譜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鳳姑娘自己就給否定了,「這樣的話豈不是又要跟開封府的人打交道啊,這個時代找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啊,完全行不通,只能靠上天撞大運。」真是太悲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