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六、

丁林自從和柳葉認識還沒有和她單獨相處過，甚至說的話都很少，因為柳葉並不善言談，在大家都在的時候，她也只是偶爾插一句話，更多的時候她都是靜靜地坐著聽別人說，也跟著笑一下，但總是淡淡的，並不是開心大聲地笑出來。這更讓丁林有了一種想要了解她的願望，也可以說激起了他去走近她的勇氣和鬥志。他在不斷地尋找機會，他想和她聊一聊，他想讓彼此都更了解對方一些，那天終於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丁林怎麼能錯過？

那天廠里進行了一次活動，要求實習生每組選一個人，和指導的師傅一起完成一項任務，並進行評比，然後對於實習小組提出意見並進行下一步的安排。按理說丁林可以不參加，因為他是全車間的技術指導，但他主動要求，向車間主任說明自己也帶了實習生，不能因為自己是技術指導就可以不評比，也需要找出不足來，以便更好地改進。主任聽他說得有理，同時也為了公平起見就同意了。丁林和實習小組一說，張若非就說：「我跟你一起，咱們在一起是『黃金搭檔』。」姚瑤看看丁林，丁林朝她遞了個眼色，姚瑤明白，就說：「我看我們這個小組最認真最仔細的就是柳葉了，所以她去最能代表我們組的實力，黎靜、李然你們說呢？」柳葉忙說：「我不行，讓張若非去吧，她膽子大。」丁林說：「我們這次評比要的是實力，所以你們商量一下，不過我看柳葉也表現不錯。」李然和黎靜也表示同意，張若非說：「我也沒什麼意見，畢竟柳葉那麼優秀，我是比不上她的。」柳葉說：「你別這麼說，你比我要優秀的多。」姚瑤說：「你們別推來推去了，就這麼訂了，誰去都是給咱大家爭榮譽，柳葉，你去吧。」丁林也說：「姚瑤說的對，柳葉，咱這就去準備。」柳葉看了看大家：「那我，我去了。」女孩們說：「加油，一定要拿第一。」丁林做了個勝利的手勢：「那是一定的。」然後和柳葉一起走了。姚瑤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說：丁林，不論評比結果如何，但對柳葉你要加油啊，柳葉是個好女孩，你千萬不要錯過她。

丁林帶著柳葉去了評比現場，這次評比不全是安排在廠里，而是在城裡先進行理論考核，過一天再回廠進行實踐操作。他們先去了城裡，按照程序上午開了個會，下午才是理論考核。開會的時候，柳葉覺得很無聊，丁林小聲說：「你將來正式上班就知道了，啥事能不開會？不開會領導哪能講話呢？我也不想開會，但都開了不知多少次會了，耳朵都長繭子了，不信你看。」然後低頭讓柳葉看他的耳朵，柳葉聽他說的有趣，看著他的樣子，捂著嘴笑了，也不覺得時間過那麼慢了。丁林看她笑了，自己也跟著輕輕笑了，他覺得能讓她笑自己就很快樂。

中午簡單的飯後，丁林和柳葉就開始了積極的理論準備。雖然柳葉平時做的很好，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參加比賽，心裡難免會緊張，所以她拿起稿子在念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丁林看出了她的緊張，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放心，你是最棒的，這是咱倆的共同成果，你只要走上台讀出來，在理論辯論的時候我來，我們一定是第一名。」柳葉感激地看著丁林，她想起了自己進入大學第一次走上講台時，章揚也是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話語鼓勵自己的，她對丁林輕輕說了聲「謝謝」。到柳葉上台的時候，她雖然覺得還有些緊張，但是好多了，當她完成任務走下台來，已經是輕快的步子了。辯論的時候，柳葉第一次領略了丁林的風采，他對於專業的知識如數家珍，對於柳葉所闡述的理論進行了實踐證明，對評審組提出的有關問題進行了有理有據的解答，讓其他組的人無懈可擊。在台上的丁林和他平時的斯文不太一樣，這時他才真像一個嚴肅認真一絲不苟的工程師，柳葉不禁被他的才華折服了，她打心眼裡佩服他。台下的評委也被這個年輕的工程師專業的水平和橫溢的才華打動了，等丁林說完謝謝走下台來，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掌聲。結果自然是柳葉和丁林這個小組獲得了第一名，結果宣布的時候，丁林和柳葉不由自主都站起來對擊了一掌，柳葉高興的抓住了丁林的手歡呼起來。等全場的掌聲平靜，柳葉才發現丁林正看著自己，那眼神是那樣的深情，她慌忙鬆開了手，丁林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有點尷尬的說；「我太興奮了，不好意思。」柳葉說；「我也一樣，沒關係。」丁林好喜歡看到柳葉開心大笑的樣子，她快樂地像一個孩子，她的手細膩而溫柔，丁林好希望她就這樣抓著自己永遠也不放手。

第一項評比一結束，實踐對於丁林和柳葉來講就更簡單了，所以這一回他們都不緊張了，決定坐車回廠里去，丁林還答應柳葉請她吃飯。可評委會在結束之後把丁林留了下來，他們要和他進一步探討會上他們的理論，柳葉要走，丁林沒讓，讓她等著自己，一會兒就好。柳葉想自己走，丁林不願意，其他小組不論成敗都沒有回去，都出去市裡玩了，丁林沒想讓柳葉陪自己去玩，只是讓她等自己一會。柳葉一看也不好駁丁林的面子，就勉為其難地坐在會議室的門口等丁林。坐下來，柳葉感到有些累，就像是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她又感到很興奮，因為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實習中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她好想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分享這份快樂。她第一個想到要分享的人就是章揚，可是他在哪裡呢？自己好想他，想到章揚，柳葉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痛了，她有些難過了，不由得閉上眼睛，好像只有這樣章揚的面孔才更清晰地出現在眼前，看到他的樣子，自己才不那麼痛。

當丁林終於開完會出來的時候，他看到柳葉，剛想喊她，卻發現她頭靠牆壁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兩手拿包放在腿上。她的樣子依然是那樣惹人憐愛，丁林不由得坐在她旁邊，他想好好地看看她，她的臉色依然有些發白，額上的劉海傾斜了下來，眉毛不濃彎而長，長而密的睫毛蓋住了眼，鼻子挺直，嘴唇輕輕地閉著，閃著淡淡的紅色，她的手細而長，沒有像其他女孩那樣留長指甲，丁林不禁看呆了。他看她睡得那麼香，不忍心去喊她，她睡著的樣子真好看，讓人忍不住想去撫摸她，可丁林忍住了自己要抬起的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這回他發現她的臉上有淚痕，丁林覺得一陣心疼：難道她哭過？又是為什麼呢？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輕輕地去為她擦去眼淚，儘管他的動作很輕，柳葉還是醒了。他忙把手收了回來，轉過臉坐好了。柳葉睜開眼，看見坐在自己旁邊的是丁林，忙說：「你會結束了？」丁林說：「是啊，你怎麼睡著了？好像還哭過？」柳葉知道自己那是太想章揚了，眼淚不自覺地就下來了，她趕忙說；「一定是下午時太緊張了，所以一放鬆我就困了，可能因為得了第一名太激動了，所以哭了。」丁林說：「你餓了吧，咱去吃飯去，說好我請客的。」柳葉就和他一起往外走，到了外面才知道天已經黑了，柳葉很慌，因為她怕沒車了，所以她不願意吃飯就要回去。丁林也只好陪著她等，可等了半天還是沒有車，丁林就說：「回不去你也不用怕，我家就離這不遠，我妹妹正上高中，你可以和她一起擠一個晚上，明天我們再回去。」柳葉有些為難地說：「我不想打擾你們。」丁林說：「不打擾，我是你師傅，你是我徒弟，再說我比你大，你們幾個不一直當我大哥的嗎？我爸我媽他們也都是好客的人，況且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也正好利用這個時間回家看看，我還得感謝老天黑得快，讓我可以去回家見我爸我媽呢。你就別擔心了！」柳葉聽了他說的真跟有多大道理似的，就笑了，又看等了半天沒等到車，只好和丁林一起朝他家走去。

到了丁林家，丁林的父母和妹妹開了門就驚訝得不行，因為兒子這麼晚回來還帶著個文靜的女孩，他們以為這是兒子的女朋友，一個勁地盯著柳葉上下打量，連招呼都忘記打，柳葉說了聲：「叔叔、阿姨好。」就不再說話低下了頭，她被他們看的覺得很不自在。丁林看出了父母的心思和柳葉的尷尬，就說：「爸、媽，這是我們廠里的實習生柳葉，今天跟我一起去市裡參加評比，因為天晚了，沒車回不去了，我怕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就帶回咱家來的，讓她和我妹住一屋。媽，你就別愣著了，我們還沒吃飯呢。」聽兒子這樣一說，丁爸爸和丁媽媽才回過神來，也覺得不好意思，就趕忙招呼柳葉進來坐，丁媽媽趕緊到廚房去做飯去了。丁林的妹妹丁聰已經高二了，柳葉就和她聊了會天，丁媽媽就喊她吃飯了。丁媽媽很好客，也很能幹，那麼會功夫就做了四個菜，柳葉和丁林在吃，她和丁林的爸爸就坐在旁邊陪著。柳葉忽然有一種在家裡面爸爸媽媽看著自己吃飯的感覺，自己從實習到現在兩個多月都沒能回家了，好想家啊。這樣想著，眼淚就下來了，丁媽媽一看趕緊說：「這丫頭是咋啦？是阿姨做的飯不好吃？不好吃就別吃了，還是我家丁林欺負你了，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出氣。」丁林說：「媽，您說什麼呢，我是她師傅，我怎麼會欺負她，柳葉，你怎麼了？」柳葉忙說：「叔叔、阿姨、丁林，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是想我媽了，我有兩個多月沒回家了。」說著又掉下淚來，丁媽媽起身到她身邊抱著她到自己的懷裡：「多好的孩子，別哭了，你媽媽沒白疼你，真是個好閨女！回頭跟廠里請假，讓丁林幫你，我就喜歡這樣的孩子，比我這兒子強，離得又不遠，整天也想不起來回家來看看我。」丁林說：「媽，你真是的，安慰柳葉就是了，又把我扯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把我說得跟多不孝順似的。」柳葉聽了，趕緊擦了淚對丁媽媽說：「謝謝您，阿姨，其實丁林經常在我們面前提起您和叔叔的，只是他太忙了，所以沒有時間回來。」丁媽媽看柳葉的心情好了，就說：「別說話了，趕緊吃吧，時候也不早了。」柳葉答應了一聲就吃起飯來。｜

吃完了飯，柳葉執意要去刷碗，她覺得麻煩丁林家人挺不好意思的，丁林拗不過她，也就隨她去了。這時，丁媽媽和丁爸爸把兒子叫到了一旁說：「兒子，這個姑娘不錯，不知可有人家嗎？你媽和你爸就喜歡這樣的，文文靜靜，有禮貌，還知書達理又孝順的，你也不小了，要是她還沒有男朋友，就趕緊去追，別讓別人給搶跑了。」丁林說：「媽，爸，你們才認識她多大會啊，怎麼說的跟認識多少年似的，你兒子我其實也喜歡柳葉這樣的，可不知人家可喜歡我。」丁爸爸打了丁林一巴掌：「你小子管她喜不喜歡，感情是要培養的，以後要學著主動些，別肉得跟個魚木疙瘩一樣。」丁林說：「好了，好了，哪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教兒子談戀愛。」正說著，柳葉已經刷好了碗，丁林忙叫妹妹出來給她安排洗漱、床鋪，丁聰很是勤快，不等柳葉說謝謝，早把洗臉水，洗腳水給放好了，柳葉非常感激。睡在丁聰的床上，柳葉覺得很溫暖，這一家人都是熱情而又樸實的人，他們都像是自己的家人。這一晚丁林在自己的房間也是翻來覆去，他想到隔壁房間的柳葉，想到她今天下午坐在椅子上睡著的樣子，他總覺得柳葉的心裡有些他並不知道的東西，他是那麼渴望走近她的心，住到裡面去，但他不知道她會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第二天一大早，柳葉就起來了，丁林也起來了，因為他們還要趕回廠里。丁媽媽早做好的早點，他們吃了幾口就要出門，柳葉向他們道了謝說了再見先出了門，丁林就要出門，被媽媽給拉住了。丁林說：「柳葉，你到樓下等我，我拿點東西馬上下來。」柳葉答應了一聲就下樓了。這時丁媽丁爸才說：「昨天我們交待的事記住了沒？」丁聰問：「哥，什麼事？」丁林說：「沒你小孩子的事，爸、媽，我記住了，我要上班，你們就別拉著我了。」丁爸和丁媽這才鬆開手說：「好兒子，加油，走吧！」丁林搖搖頭笑著下樓去了。到了樓下就和柳葉一起去趕車了。丁爸和丁媽從樓上的窗戶往下看，看他們倆並肩走遠了，丁媽才說：「她和咱兒子是多般配的一對啊！」丁爸看看她，兩個人一起笑了。

回到廠里，柳葉就和丁林一起準備實踐評比，女孩們並沒有詢問他們昨天去了哪裡，因為所有的實習組都沒回來，她們以為是有集體活動，柳葉也就沒有解釋。實踐評比對於他們來說很輕鬆，按照平常的水平，他們順理成章地獲得了第一名，第一名廠里獎了一些錢，還跟著星期天多放了兩天假。柳葉準備利用這個時間回一趟家。丁林沒有把這錢據為己有，而是請女孩們吃了一頓，還給柳葉買了兩件衣服，因為自從她來到這兒，就沒有穿過新衣服，她總是穿著那件米色的外套，而天氣已暖和，該換季了，她又是正愛美的年紀，怎麼能沒有幾件漂亮的衣服呢？主意是丁林想的，衣服是丁林和姚瑤一起去買的。丁林給女孩子買衣服是第一回，同時也對買衣服一竅不通，而姚瑤最了解柳葉，也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成了他的不二人選。當然他們這一切是瞞著柳葉的，因為姚瑤說：「柳葉並不是個虛榮的人，她很有自尊，所以一定不會要。「」丁林就說：「無論如何你讓她收下，這個你想辦法。」姚瑤想了想就答應了，她決定來個『先斬後奏』。就算這樣，當柳葉知道那是給自己買的衣服的時候仍然堅持不要。姚瑤說：「這是你和丁林一起掙來的，我們幾個都吃了飯了，丁林呢，也獲得了榮譽了，你最辛苦，所以這是你應得的。」女孩們也都一起說：「就是這樣的，柳葉你就別推辭了。」張若非說：「早知道你不想要，當初就該我去，要是我掙的，我根本就不請你們吃飯了，你看我正缺衣服呢。」李然說；「去，幸虧當初去的是柳葉，要是你這個自私貪財鬼，我們連飯也吃不上了呢。」大家都笑，張若非抓著李然就要去打，姚瑤說：「柳葉，你就穿吧，你不要回家嗎？正好讓叔叔阿姨看看。」柳葉只好答應了。

星期天休息，一大早柳葉穿上丁林為她買的新衣服，她看到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自己，還是那張臉，卻顯得更精神，心情就很好。姚瑤說：「『人是衣裳馬是鞍』這句話真對，你們看柳葉穿上這件衣服多美！」張若非說：「就是，我要是個男的，看見柳葉這個樣子非動心不可。」李然和黎靜也跟著說好，柳葉被大家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聲「謝謝」就拿起包回家了。去等車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心情很好，不止是因為這件衣服，更因為這一回，她可以回家過兩天，第三天再回來。想到這兒，她就很興奮，也覺得特別感謝丁林，正是他的優秀自己才能夠有這樣放假的機會，她覺得丁林這個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