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五十六、

李木回去上班后，除了埋頭於工作，他不知道自己幹什麼，以往他會每天和姚瑤打上一個小時的電話，然後心滿意足地睡去，第二天繼續精神飽滿地工作，可現在他不想給她打電話，甚至當她打來電話，他看著那個號碼根本就不想接。他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會這樣，只是還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雖然每天他都在想著她，而且也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離不開她。他無法解釋自己的這種心情，每到晚上就覺得心裡頭空落落了，他太需要有個人傾訴了，可是工作夥伴是不可以的，最好是陌生人，自己倒完了苦水也沒有壓力，他想到了網路。於是他打開了曾經的qq號碼，加了很多的好友，和他們胡侃一氣，時間也打發得快多了。幾天過去，他突然發現有一個好友很聊得來，而且和她說的話句句入心。每個晚上他和那個人都聊得很歡，他甚至把自己和姚瑤之間所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了那個人，那個人在網路的那一邊不時地安慰他，這讓李木覺得自己的心裡的痛苦減輕了許多，以至於他沒再想主動地給姚瑤打個電話。很快到了休息日，李木一點也沒有想回家去的想法，他覺得自己的心裡輕鬆多了，雖然沒有姚瑤在，但是有一個人可以完全地聽他的訴說，這就夠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作為男人的他心大意寬，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求得心理的安慰，而作為女人的姚瑤的日子有多難過，也許這是他二十多年來不曾了解到的。

姚瑤知道自己這一回做得真錯了，無論如何自己不該向李木有所隱瞞，於是她只要有時間就給他打電話，然而卻一次他都沒有接，她的心情糟透了。每天她上班也沒了精神，帶孩子時也老是亂想，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她以為過幾天李木消了氣就好了，所以她想李木說好這周休息會回來的，等回來就一切好了。可是周六了，李木還沒有影子，連個電話也沒打，姚瑤再也沉不住氣，等不下去了，她給媽媽打了電話，說不能回家，然後就帶上飛飛去了省城。

等姚瑤到了李木租住的房子的時候，李木正在屋裡上網，看到姚瑤，他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她會來，但馬上他又平靜下來，因為這才是真正愛自己的姚瑤的風格，那一年她不也是一個人誰都沒說就跑到南方找自己了嗎，她啊，還是那個性格。看著她，李木的心裡一熱，但又覺得心疼，因為她又顯憔悴了許多。飛飛看見李木，上前抱住他直喊爸爸，李木聽了，覺得所有的氣似乎都消了，是的，他是多麼地疼愛這個孩子啊，甚至他覺得自己把所有的父愛都給了這個孩子，儘管他不是自己親生的。姚瑤看著李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上她想過見到他要好好地怨怨他，為什麼那麼多天不理自己，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想的是誰嗎。可一見到李木，她又一句話說不出來了，就只覺得委屈，想抱著他的肩哭一場，想著眼圈就紅了。李木看著她，很自責，這些天都是自己賭氣忽略了她了，看樣子她沒好好照顧自己，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最清楚啊，這回是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他在心裡悄悄地對著她說了很多的對不起，然後他抱起飛飛對姚瑤說：「孩子在這兒呢，你怎麼也跟個孩子一樣，說哭就哭呢。」姚瑤忙辯解說：「誰要哭啊。」接著一家人進了屋，李木忙把菜從冰箱里拿出來，準備做飯，姚瑤也來幫忙，飛飛就去看動畫片。

做飯的時候，姚瑤看著李木圍上圍裙的樣子，從背後抱住了他，說：「對不起，李木哥，是我錯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說著眼淚也跟著下來了，李木覺得心裡顫了一下，放下手裡正在洗著的菜，轉身說：「我不生氣了，你別哭，這幾天沒理你，是我對不起。」姚瑤說：「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定要接我的電話，不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你都不要不理我，哪怕你在電話里吵我罵我也好。」李木看著她的臉，淚痕讓她顯得愈發使人憐惜，就抱著她說：「對不起，這幾天是我太任性了，沒有體會到你的感受，以後再也不會了，我答應你。」姚瑤這才覺得心裡頭輕鬆了，這個懷抱還是自己最溫暖的地方。兩個人和好之後，彼此都覺得比以前更愛對方，更離不開對方了，可是雙休日很快過完，姚瑤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省城，回家上班了。

姚瑤走了，李木也覺得心裡很空，雖然每天可以和姚瑤打電話，但時間總顯得很慢。於是他還是繼續上網和那個網友聊天，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覺得自己內心的很多連姚瑤不知道的東西，自己竟然都告訴了那個從未謀面的人。他一下子糊塗了，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有的時候，如果那個人一天不和他說幾句話，他甚至覺得有些牽挂，後來連回家有姚瑤在的時候也是如此。他隱隱地感到一絲不安，在姚瑤面前他也盡量地隱藏，但總是忍不住想上線看看那個頭像是不是在線，難道自己網戀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會這樣，不是個小青年了，有家有愛有孩子，卻又有種吸了毒一樣的癮，說愛又不是，因為自己心裡頭愛的人只有姚瑤，二十多年來從未改變過。李木陷入了矛盾之中，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頭一回不能原諒自己。他也曾試著不再上線，但是獨自一人在省城的夜晚是那麼的漫長難過，他沒能堅持幾天就又打開了電腦。那個人從來不曾提過什麼見面之類的要求，只是那樣默默地陪著他，這些讓李木想到了曾經的姚瑤，她也是這樣聽自己的話，這樣地體貼自己，他似乎在那個人的身上又看到了當初的可愛的姚瑤的影子，他感到了一種心靈的滿足。他似乎在每天的聊天中不斷找尋著自己的青春，也找尋曾經最純真的愛情。他有些陶醉了！

然而沒有可以完全隱藏的秘密，姚瑤還是細心地察覺到了李木的不同，但又具體說不上來。後來當她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糾結之中。那天，李木回來后，姚瑤還沒有回來，打電話說有些事得到晚上才能到家，讓他累了先休息。李木坐車睡了覺，現在家裡沒有人，覺得百無聊賴，就打開電腦上了qq，隨意地瀏覽著網頁，實際上也是期待那個人的上線。不多會，那個人就來了，李木和他聊了那麼久，兩個人都是熟悉的了，所以也就親熱地聊起來，大事小事地說。不知不覺時間也就過得快了，甚至當姚瑤和飛飛站在他身後他都沒注意。原來姚瑤帶飛飛提前回來了，飛飛說嚇爸爸一下，所以兩人都是輕手輕腳的，連門都沒關，赤著腳就走到了李木的身後。飛飛喊了一聲：「爸爸。」李木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要關電腦，沒想到姚瑤早看見他在和別人聊天，就說：「李木哥，你幹什麼呢？和誰聊天呢？」李木急忙說：「沒有誰。」說著就要關，姚瑤一把拉過他的手，笑著說：「關什麼呀，難不成還有秘密？」一邊說，一邊看電腦屏幕，沒想到那個人正打了一行字來『你老婆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要不要先下線，回頭再聊』，姚瑤一下子愣了，轉臉看了一下李木，李木說：「就是個網友，沒啥，你別想多了。」姚瑤說：「如果只是普通網友，那麼你們之間聊的什麼我能知道嗎？」李木心裡有些打鼓，他知道姚瑤的性格，蓋是蓋不住的，不如讓她知道，反正也沒什麼，就說：「你看吧，真沒什麼秘密，我帶孩子去那邊玩。」說完領著孩子出去了。

姚瑤不看不要緊，一看這聊天記錄，心裡頭真是千滋百味啊！她好像頭一回認識李木，原來他有那麼多的事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做的事給他帶來那麼大的壓力，原來他還有這樣一個可以傾訴的網友，而他們之間的言語不像是普通朋友，有很多話都像是戀人。她坐在那兒，開始懷疑李木心裡的頭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網路另一邊的那個人，她想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他怎麼就能替代自己在李木心中的位置。於是她用李木的語氣和那個人約見，那個人並沒有拒絕，姚瑤覺得自己不見見她心裡頭永遠不能安寧。

李木在外面陪飛飛玩了會，但心裡頭放不下，而且姚瑤在電腦前呆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說話，要是真生氣她會表現出來的啊，這是怎麼了？他把飛飛哄著去看電視，自己去了姚瑤那兒。姚瑤還坐在電腦前，電腦已經關了，李木有些詫異，說：「姚瑤，你別在這兒坐了，去洗洗臉吧。」姚瑤說：「李木哥，你還愛我嗎？」李木說：「這話從何說起，我從來沒有想過不愛你啊，我們已經二十多年的感情了，你怎麼還在懷疑？」姚瑤說：「可我怎麼覺得你和那個人才是相愛的兩個人，我是個局外人呢？」李木慌忙抱著她說：「說什麼呢，那個人只是個網友而已，怎麼能和你一起比。」姚瑤說：「那為什麼那麼多的我不知道的事她都知道呢，她還那麼溫柔，比我溫柔。」李木看著姚瑤的樣子，她的臉上顯得那麼悲哀，心裡很慌，他寧願她對自己大吵大鬧，也不願意看見她這樣冷漠而痛苦的模樣。他說：「對不起，姚瑤，都怪我，我不該和陌生人講心裡話，以後再也不會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說那麼多真心話，有的時候我也怨自己，但是在那個人身上我總覺得有你在，我是發昏了吧！」姚瑤說：「既然你這樣說，我更想見見那個人，我已經約了她了。」李木鬆開她，說：「姚瑤，不要這樣，我以後不再上線了就是了，你見了她又能怎麼樣，這件事算是我做錯了，我承認有一段時間我是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不顧及你的感受，但現在我又回來了，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要那樣做，我們把這一頁掀過去。」姚瑤看了他一眼，他眼神中充滿了急切，她不知道該不該聽他的，雖然自己以前從來都是聽他的，但這一次她猶豫了。她說：「李木哥，你讓我想想好嗎？我會嘗試著去理解你的。」李木聽了，知道姚瑤不會一下子轉過來，就說：「好吧，你相信我，我從來心裡都是你，沒有其他任何人。」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有睡好，姚瑤第一次感到自己並不了解男人的心思，特別是這個在自己旁邊的認識交往了二十多年的人，難道男人都是會心裡一個，嘴裡是另一個的嗎？李木也是翻來覆去，自己怎麼就和陌生人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呢，難道這是精神的背叛？自己怎麼可以背叛姚瑤呢？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第二天李木要走，，姚瑤說：「李木哥，我不約那個人了，但是你真的能做到你所說的嗎？」李木說：「當然會，謝謝你，姚瑤，我會天天給你打電話的。」接下來的日子裡，李木有時雖然也覺無聊，但不再上網聊天了，可是姚瑤因為不在李木的身邊，雖然相信李木，卻仍然免不了疑心越來越重，人也竟變得更敏感和神經起來，以至於和李木之間爆發了一次結婚以來最大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