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眼見那一隊人馬來的不善,成祥卻半點懼怕也無,他素來磊落坦蕩,俯不愧地仰不愧天,因此就算溫風至殺氣騰騰,胡老二嚇得雙腿發軟,成祥也毫不在乎,反而叉起腰,向著溫風至挑著下巴道:「溫將軍,怎麼著,弄這麼大陣勢是想幹什麼啊?」
溫風至打馬到了成祥跟前,勒住韁繩,依舊高高在上並不下馬,聞言冷笑一聲:「成捕頭,你東窗事發了,竟還如此鎮定,佩服佩服。」他雖說「佩服」,卻只是揶揄譏諷之意,面上亦是不屑輕蔑交織。
成祥卻一擺手:「不用多禮,我跟你又不十分熟。」
溫風至往後一仰,被成祥一句話噎到:「少廢話!成捕頭,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門吧!」
成祥依舊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兒:「衙門老子自己會去,老子又不是大姑娘,還得你來接啊?」
這會兒周圍有許多百姓圍上來,本來看溫風至大有為難之意,百姓們便都暗暗擔心,替成祥捏了一把汗,誰知成祥三言兩語,竟逗得大傢伙兒笑哈哈不止。
溫風至見人群多起來,本也正想耍一下威風,把這起子鄉野土鱉震懾住,卻沒想到大傢伙兒笑得十分快活。
溫風至自覺有點像是耍把戲,不能任由成祥胡說,當下厲聲喝道:「休要貧嘴貧舌,你的事發了,竟還敢在此做無事人狀……來人!都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他拿下?」
溫風至身旁帶了十幾個親兵,其他的是衙門的差人,本地拿人,自然得衙差們動手,可這些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裝聾作啞,就是不動。
成祥笑道:「溫將軍,你幹嗎總為難我啊,是不是因為昨兒我得罪了你,你記恨著來報復啊,男子漢大丈夫,心寬些兒不好嗎?還是說你看上老子了,非要跟老子較勁兒啊?」
轟然一聲,百姓們的笑聲越發歡快了。
溫風至頭頂冒火,差一點兒要親自動手,聲音提高:「你們不去拿下他,難道是跟他同流合污,都是同黨嗎?」
溫風至身後幾個衙差無奈,彼此使了眼色,便按著腰刀出列,走上前來,道:「捕頭,溫將軍有令,我們要來拿下您啦。」
溫風至稍微舒心,正冷看成祥,卻見成祥伸手向著幾個捕快勾了勾手指:「來來……」
捕快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大喝一聲,向著成祥撲來,看似張牙舞爪,實則動作慢如蝸牛,擦著成祥身畔滾地,連成祥的衣角都沒碰到。
有一個拿捏不準,居然撞到成祥身前,只好諂媚地叫了聲:「捕頭……」
成祥笑得眉開,伸出手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那捕快即刻捂著腦袋翻身倒地,慘叫道:「要死了要死了!捕頭太厲害了,我打不過……」
百姓們笑瘋了,前仰後合,形成一片歡樂的河流。
溫風至看著這幕鬧劇,知道這些差人對成祥死心塌地,是絕不會跟他真動手的。當下咬牙道:「親衛們,給我拿下這廝!」
溫風至身後的親兵們聽了,便即刻出列上前。成祥身邊兒的捕快們見狀,都跳起來,擋在他身前,大猛子一馬當先,大叫道:「溫大人,我們捕頭是冤枉的,你別不識好人!」
溫風至掃著這群捕快,倒是驚愕於他們的勇氣,但是卻更氣惱:「你們都要造反嗎?都不要命了?」
這刻,胡老二跟黃胖擠在成祥旁邊,黃胖道:「我們擋著這姓溫的,捕頭你快走……」
胡老二低聲說:「捕頭,好漢不吃眼前虧……縣老爺那邊也批捕了,擺明了要拿捏你。」
成祥道:「老子是那種臨陣脫逃的縮頭烏龜嗎?」他把兩人撥開,走上前去,將大猛子扯回來:「別鬧!他是沖老子來的,你們瞎摻合什麼?」
大猛子委屈:「捕頭!」
成祥掃了周圍的捕快一眼,他們不像是他孤家寡人一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這麼一鬧出了事,家裡的人怎麼辦?成祥心裡明白的很。
成祥肅然道:「這是老子一個人的事兒,你們別插手,誰要在這裡亂來,就是不聽老子的話!」
捕快們見成祥疾言厲色地,他們也不笨,都知道成祥是為了他們著想,有的就紅了眼。
溫風至又是詫異,沒想到成祥竟有這種膽識。成祥轉頭看他:「溫大人,你左一個東窗事發右一個趕緊拿下,說來說去,老子究竟犯了什麼法啊?」
周圍不明真相的百姓亦高叫:「就是,說清楚!」
溫風至大義凜然道:「成捕頭,何必自取其辱,張大人已審問清楚——你跟鹽梟勾結,助他們從樂水河上偷運私鹽,已有人把你供出來了,我勸你還是乖乖認罪吧!」
成祥一聽:「放屁!」
小庄出門之前,特特換了一身衣物。
她打開衣櫃,發現成祥的衣物簡單的可憐,春夏秋冬,有限的幾件兒,還都是粗布舊衣。
小庄看了幾件兒,都不合適。畢竟跟成祥的身量相差太大,正失望地準備穿二姑娘給的,卻又發現柜子最底層,有兩套衣衫,小庄拿出黑色的外衫,在身上比了比,發現雖仍是有些長,但還能湊合著穿……小庄猜測這是成祥少年時候的衣物。
換了衣裳,又打散頭髮,把一頭烏雲墨發綰起來,在頭頂束了個男子式的髮髻。
成祥這屋裡沒有鏡子,小庄自己整理了一番,又上下打量看看,覺得應該是可以見人了。
小庄低頭出了門,卻驚奇地發現門外沒什麼人,不知為何那些好圍牆根兒八卦的婦人們都不見了。小庄倒是鬆了口氣。
她喬裝改扮,換作一身男子服色,又低著頭行走,果真避開了許多目光,難得地一路走來,街上行人也不算太多,竟給她順利地拐到了城門口。
守門的小兵心不在焉,湊在一塊兒低聲說著什麼,小庄垂著頭經過,眼角掃了過去,隱約聽他們說什麼:「成捕頭……不可能……」之類,零零碎碎,小庄腳下不由一緩,然而看其中一個小兵似要抬頭,小庄不敢逗留,忙加快步子出了城門。
城外城內,渾然不同,滿目翠色爭先恐後湧入眼中。
小庄深吸一口氣,眼前綠水青山,無邊天地,隨她去哪裡都使得。但是才走了四五步,偏偏心中響起成祥的聲音,說:「……城外還挺好玩,樂水橋,觀雲閣……還有金木寺……」
小庄的心突突猛跳了兩下,急忙將那聲音揮去,一心一意往前趕路。
如此走了有一兩里,小庄覺得傷腿有些隱隱作痛。其實這會兒的她還是不適合趕路,但是非走不可,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若是再逗留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一種想走……趁著現在還沒有什麼之前趕緊離開的念頭如此蓬勃,一直催逼著她。
小庄回頭看看,來路上只有三兩個行人,並無異樣。她鬆了口氣,決定休息一下,左右看看,見前方有一個茶攤,似乎坐著幾個茶客……然而她身上並無多餘的銀兩,於是便只就近在一塊青石上坐了,抬起袖子擦汗。
青石周圍都是雜草,這裡距離樂水河大概不遠,聽到潺潺的水聲。
小庄轉頭看去,卻見身後疊疊青山,峰巒起伏,如同畫卷,而往下的地方,果真是一道玉帶般的河流,必然是樂水河了……小庄傾身望遠,隱隱看見遠處河上有一道橋,靜靜架起,不悲不喜。
「這一回咱們的眼中釘可算是拔去了……」
隨風忽然傳來一句話。小庄愣神兒,掃了一眼周圍,目光在前頭那茶攤上停了停,只見圍著桌子坐的,是兩個彪形大漢,說話的自然就是他們。
「留神說話!」另一個謹慎制止。
之前說話那人大笑:「怕什麼?沒了那煞星,以後這樂水就是咱們的天下了!」
小庄本不以為然,但是聽到這句,心中卻咯噔一聲,當下收回目光,抬起袖子假裝擦汗。
「還是小聲點兒……」那邊停了一停,又壓低了嗓門兒,繼續說:「其實他也算是個英雄,只不過油鹽不進,屢次壞我們好事,實在太不識相……」
「你聽說了沒有,這次要擺弄他,其實是上面兒的意思,單憑咱們還辦不成呢。」
「上面?你是說還不僅僅是張縣……不過也是,姓成的忒狠,連殺了我們幾個弟兄不說,還死擋『雪道』……也不想想他一個小小的……能遮著天嗎?自尋死路!」
小庄聽得心驚肉跳,不敢轉頭,只板著臉看前頭流水,做看風景狀。
她坐的這個地方是下風口,靠著水,本就是聚音的好地方,且又順風……那兩人見周圍無人,又壓低嗓門,本以為是無礙了,怎能想到被她聽了個一清二楚。
小庄心有些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坐著不動,卻聽得身前有人喝道:「你在這兒幹啥?」
小庄一驚,抬頭看去,卻見居然是那兩個說話的茶客,不知怎地竟來到她跟前,目光兇狠地注視過來。
其中一個黑胖的,一看小庄抬頭,頓時看直了眼。
小庄掃了兩人一眼,放粗了嗓子,疑惑地問道:「儂……有撒體?」
兩人一聽,齊齊愣住,其中一個道:「說什麼?」
小庄茫然,指手畫腳地比劃,一邊說道:「拎勿清拎勿清……吃力薩特哉……外、外地……人……」
兩人見狀,互相對視一眼,而後大笑起來,道:「原來是個南蠻子。」
另一個多看了小庄一眼,不懷好意道:「怪不得生得細皮嫩肉的……還以為是個女人呢!」
兩個人大笑幾聲:「咱們說話他聽不懂……行了,該進去看看情形怎麼樣了……」說完之後,兩個雙雙轉身上路,看樣子是進城去了。
小庄望著兩人遠去,背上的汗被風一吹,涼浸浸地。
方才只要她露出一點兒破綻,便會被這兩個亡命之徒殺人滅口。
假裝若無其事地起身,小庄跟那兩人背道而行,慢慢地走了有十幾步遠,腳腕上像是栓了繩子,拉著她,讓她每走一步都遲緩的很……
「城外也挺好玩兒的……樂水橋,觀雲閣……」那人笑眯眯地說,暖意融融,「不然我帶你去金木寺……」
「噹……」遠山裡傳來一聲鐘響,悠遠綿長。
緩慢往前的腳步頓住,小庄雙手握拳,下定了決心般猛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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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進行如火如荼的舊文修改,某人兩眼放空眼冒金星繼續……
本來打算今天也多更幾章,但是看這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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