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敏怒道：「怎麼會還未回來？」她實在想不明白，連忙道：「快去找,劉太醫也一同帶來。」
衛氏緊緊的攥著和敏的手,疼的滿頭的虛汗，道：「娘娘,先別生氣。」她忍不住開口勸誡道。
「你莫要說話。」和敏瞪了她一眼,略微有些心慌，手心都是冷汗,她抿了抿唇,才道：「你別著急，還有時間。」
「嗯。」衛氏點了點頭，面上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道：「娘娘您也別著急。」她躺在炕上，按著穩婆的說法，慢慢的吸氣呼氣，和敏看著衛氏隨著穩婆的呼吸，使勁的握了握手指，慢慢的才將那焦慮的心穩住了，道：「你且安心，還有紅玉呢，她的醫術好極了。」
「嗯。」衛氏點頭，和敏被人勸著離開了內殿，她坐在正殿內，只覺得心慌得厲害，女子生產耗損極大，這也是為何她一直勸誡衛氏的緣由，聽著內殿隱隱傳來的悶哼聲，和敏似乎穿過了時間空間，那時候她也是如同衛氏這般，獨自在這永壽宮中生產，雖然嬤嬤穩婆太醫都在，可她仍舊覺得害怕，她甚至不敢大聲喊叫，她擔心門外固執的不肯離開的胤俄擔心，那是個公主，可終究沒能養活，她的身子也因此而虧損的厲害，這才過早的死亡。
「娘娘，皇上太醫都在德嬪宮中，六阿哥不大好了。」剛剛那洒掃丫頭急匆匆的沖了進來，慌慌張張的說道：「太醫大多在永和宮中，六阿哥從早上就暈厥過去了，尚未查出緣由。」
「那爾春呢？」和敏握緊了拳頭，緊緊的咬住下唇，道：「她去哪兒了？」
「爾春姑姑說讓奴婢先回來，她去慈寧宮了。」那丫頭連忙說道，和敏看了她一眼，點頭道：「知道了，你在這等著，瞧著慈寧宮來人了就進來稟告。」
「是，奴婢記下了。」那丫頭連連點頭。
和敏面無表情，又是德嬪！
太皇太後來的很快，和敏見到她老人家的時候，眼淚兒咕嚕咕嚕的就滾了下來，她卻強忍著淚意，道：「老祖宗~~您可來了，敏兒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好孩子，趕緊站起身來。」太皇太后連忙示意蘇麻喇姑將她攙扶起來，和敏眼眶紅通通的，道：「衛常在已經有了動靜，可……」她似是有難言之隱一般，並沒有說太醫全在永和宮中。
「我知道。」太皇太后拍了拍和敏的手臂，安撫道：「你年紀小，就遇到這樣的事兒來，慌亂些也是常理。」
「老祖宗能來這兒，敏兒這心也就不覺得害怕了。」和敏最終還是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只聽著衛姐姐那疼痛難忍的聲音，我就覺得心慌的厲害。」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她嘴角微微下垂，看起來格外的嚴厲些，和敏打眼一瞧，也就不再多說話了，相信這位歷經三朝的太皇太后心中定然是明鏡兒一般的，她並不需多言。
和敏也就沒有在提太醫的事情，她站在太皇太後身邊，爾春給太皇太后侍奉了蜂蜜水，這宮中都知道她老人家入夜時就不大用茶水了。
「可瞧出了什麼？」太皇太后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只莫名的說了這一句。和敏眨了眨眼睛，她雖然面上鎮定，可心中卻全都是在內殿的衛氏，故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聽站在太皇太後身邊的胡太醫躬身回道：「老祖宗，小主並無大礙，紅玉姑娘醫術了得。」
和敏驚詫的瞪大眼睛，看了胡太醫一眼，道：「胡太醫認識紅玉么？」
「貴妃娘娘，曾有過一面之緣。」胡太醫一直跟著太皇太后，她只知道這個人醫術了得，具體怎樣她並不清楚，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認識紅玉的，他的事情並非是自己所能夠插手的，故此舒了口氣，面上亦帶了些笑意，道：「胡太醫這麼說，我且就安心了。」
胡太醫弓了弓身子，也就退到了太皇太后的身後，並不起眼。
有太皇太后在永壽宮坐鎮，諸人顯然是有了主心骨兒一般，也不似先前那般慌亂了，一盆盆熱水被端了進去，而再端出來的就是那血水，和敏只覺得眼睛一跳一跳的，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太皇太后並不說話，只是沉默的坐在主位上。
許是她面色有些不大好，睜開了眼睛，輕嘆道：「你莫要憂心，他說不會有事就出不了事。」太皇太后顯然對於胡太醫的醫術有著非同一般的信任。
和敏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只得使勁的握了握手指，卻不想突然有小丫頭驚慌的跑了進來，跪下來磕頭道：「給老祖宗請安，給……」
「免了，說吧。」話還沒說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斷，道：「永和宮又出了什麼事兒。」
「回老祖宗的話，六阿哥歿了……」說著就跪下來磕頭。
和敏驚的直起身子，面上難掩詫異，她記得六阿哥似是在二十四年左右去的，怎麼會在此時？
太皇太后神色淡然，半晌后才點了點頭，輕嘆道：「知道了。」說著看向那宮女，問道：「皇上呢。」
「皇上……」
「老祖宗，生了，生了，是個阿哥。」穩婆高興的走了出來，伴隨著她的笑聲的是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和敏難掩興奮，可又想到六阿哥的夭折，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將這喜悅擺在臉上了，可真是讓人晦氣。
「好好，賞。」太皇太後站起身來，面上也帶了些喜色，打發那宮人道：「去給皇上回話，就說永壽宮的常在生了個阿哥。」
「可……」那宮人有些猶豫，抿了抿唇，道：「奴婢知道了。」說著就退了出去。
和敏看到那宮人離開的背影，遲疑的問道：「老祖宗，要不等等吧。」這六阿哥剛剛沒了，此時去永和宮報喜，可不是在招人厭的么。
「怎麼？」太皇太後站了起來，不在意的說道：「八阿哥出生本就是喜事，你只管樂呵著。」說著扶著蘇麻喇姑的手道：「這折騰了大半夜了，回宮。」
「是，我送送老祖宗吧。」和敏走在太皇太後身側，攙扶著她的手，彎唇道：「先前兒都是敏兒的錯，這麼晚了還勞煩老祖宗走一趟呢。」
「不勞煩不勞煩，以後帶著小阿哥多來慈寧宮陪陪我這老人家就是了。」太皇太後面上帶著笑容，看著和敏道：「日後也是要當額娘的人了，可莫要在哭哭啼啼了。」
「是，敏兒省的了。」和敏臉頰微微發紅，小小聲的說道：「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流那麼多的血……」
「也難為你了。」太皇太后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道：「衛常在身子弱，就讓她在永壽宮養著吧，八阿哥年紀小，也別去打擾她了。」
「……」和敏側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歪了歪頭，才低聲說道：「衛姐姐對老祖宗一直是心存感激呢。」
太皇太后沒有說話，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道：「你是個心善的丫頭……」那孩子畢竟是溫庄唯一的血脈了。
「奴才替衛姐姐謝謝老祖宗成全。」和敏面帶喜色，連忙說道，她並不想要如今佟貴妃那般做出離人骨肉的事情來。
她又不是沒有兒子，沒道理去強搶別人的孩子，她只是擔個名頭罷了。
從慈寧宮回來之後，衛氏還沒有休息，她雖然虛弱，可面色瞧起來卻很好，看到和敏的時候，雙眼一亮，道：「娘娘，您快來看呀。」說著她側過身子看著躺在邊上的嬰孩。
和敏快走幾步，兩人腦袋對著腦袋，都看向那個閉著眼睛的小孩子，他身上還有些胎毛，此時瘦瘦小小還紅通通的，看起來並不大好看，和敏笑道：「這個時候還瞧不出來，待過些日子，就好看了呢。」
「他很好。」衛氏面上帶著笑容，並不覺得這紅通通的孩子難看，和敏輕笑了一聲，她想她是理解這種為人母的驕傲的，她當年生胤俄的時候，也曾經看著那個紅通通的小傢伙滿心的喜愛，只覺得誰也比不過的。
和敏調侃的笑道：「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再看也不遲的。」說著她伸手摸了摸小傢伙軟滑滑的小臉蛋兒，直惹得小傢伙那淺淡的眉頭緊緊的攥了起來。
衛氏面帶笑意，片刻后她抬起頭來，看著和敏道：「娘娘，先前兒皇上下旨……」
「你說這作甚？」和敏納悶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們同在一宮之中，你只管來看阿哥就是了。」
「不，我想了許久。」衛氏咬緊了下唇，她艱難的坐起身來，小心的將八阿哥抱了起來，道：「您日後就是阿哥的額娘，是他的親額娘。」
和敏面上的笑容慢慢的斂了下來，她微微才側過頭，看著衛氏認真的眸子，顯然已經知道她的意思，輕聲道：「何必呢。」
「我能夠陪著他長大已經知足了。」衛氏看著懷中的孩子，面容上帶著淺淺的卻充滿母性光輝的笑容，道：「我的身份，帶給他的只會是傷害。」
和敏看著她的樣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唇，道：「你真的想好了么。」
「是的，他的額娘只有你一個。」衛氏點了點頭，摸了摸八阿哥的臉頰，輕嘆道：「這也是如今的我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背負著生母低微的名聲活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