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和敏回府話談教養
和敏同赫舍里氏回到府上的時候,先是去見了巴雅拉氏,她是阿瑪的繼室,康熙七年的時候才入府的,如今膝下不過一子一女,阿靈阿和雅利奇。巴雅拉氏還很年輕,但是唇角下撇,讓她有種嚴肅的樣子,見到和敏的時候,臉上只是掛著疏離的笑容,淡淡的詢問了幾句,也就讓她離開了。
見到舒舒覺羅氏的時候,和敏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她就直接將和敏抱在懷中,眼眶都有些濕潤了,道:「來,讓額娘好好看看。」說著仔仔細細的看著她,半晌后臉上就染了些愁緒,「我兒果然白胖了些……」
和敏只覺得吐血,忍不住跺腳嬌嗔道:「額娘在這樣說,女兒可沒臉活了,在宮中就因著這緣由被取笑了好久。」眼圈氣的都有些發紅,怒道:「你且問問嫂嫂,女兒都成了笑話兒了。」
舒舒覺羅氏看她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這有什麼,我兒這般才有福氣呢。」
「只額娘會說。」和敏嘟嘟嘴,不過看到舒舒覺羅氏心中也高興。
法喀同赫舍里氏來的時候,跟著笑上了一回,看到妹妹惱了,強忍笑意,道:「額娘說的在理,兒子瞧著,敏兒這樣也是好的的。」
「哥哥!」和敏不依的叫道,不過卻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她小時候是有些虛胖的,能讓額娘開心,也算是她的孝順了。
「娘娘可還好?」舒舒覺羅氏看到自家女兒沒有一絲不妥當的,這才問道,「你平日里在娘娘身邊,可有淘氣?可有惹娘娘不快?」
「額娘,哪裡會呢。」法喀看了妹妹一眼,笑道:「娘娘最是疼愛敏兒的,哪裡會生氣?」
「你又哪裡知道了。」舒舒覺羅氏嘆了口氣,摸了摸和敏的頭髮,笑道:「娘娘這麼多年,在宮中諸多不易,我們卻也幫不了她什麼,只望莫要給娘娘拖後腿才好的。」
「是,兒子/女兒省的。」法喀同和敏對視一眼,俱都垂首應道。
想起還在宮中的女兒,舒舒覺羅氏心中就有些發愁,娘娘位列中宮,這本就是喜事,可娘娘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這讓舒舒覺羅氏心中如何不憂心?
「額娘,兒女之事,總歸是強求不來的。」法喀毅然知道舒舒覺羅氏心中所想,忍不住勸誡道:「娘娘心中定然也是難受的,否則也不會這般悉心教養敏兒了。」
「我又哪裡不清楚。」舒舒覺羅氏嘆了口氣,用帕子按了按眼眶,泣道:「我不過是為她傷心罷了,若是當年……」舒舒覺羅氏話沒有說完就停了下來,和敏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就看到法喀的面上也有些不虞,倒是按捺下好奇,只是心中卻不由琢磨,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么?
和敏從舒舒覺羅氏房中出來的時候,就回到了自個兒院子中,她是緊挨著主院的一座院子,格外的寬敞,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頭有六個,兩個一等丫頭,四個二等丫頭,院中還有專門負責洒掃的丫頭四人,另加上嬤嬤二人,雖說她並不經常在府上居住,但是她身邊該有的規格舒舒覺羅氏還是給她留著的。
巴雅拉氏縱使心中不喜,可卻也無可奈何,如今襲爵的是遏必隆的長子法喀,同她卻是不怎麼親近的,巴雅拉氏如今只一門心思的撫養阿靈阿,就連庶福晉連同府上的幾個格格都不怎麼愛理會,更不用另外幾個庶子了。
和敏自然知道巴雅拉氏心中的不滿,可那又如何,舒舒覺羅氏是順治八年世祖欽賜的側福晉,陪在阿瑪身邊二十多年了,而巴雅拉氏卻是康熙六年穎親王薩哈廉的長女多羅格格去世后,阿瑪又續娶的。兩者根本不可相比較,更何況。世祖的時候,清剛剛入關,那時候大福晉與側福晉都是妻子,庶福晉才是妾。妻妾所生之子的確存在差別,可大福晉同側福晉所生的子女卻是具有同等地位與待遇的,故此,卻也沒人敢說姐姐當不得皇后的尊位,法喀不得襲爵的。
之後,滿人融合漢禮,側福晉的地位才算是比正妻降了一個等級,但卻也不是庶福晉所能比擬的,畢竟側福晉也是由禮部冊封,有朝延定製的冠服的。
而巴雅拉氏雖是繼福晉,可在府上的地位以及威望卻是不及由世祖欽賜的側福晉舒舒覺羅氏的。
和敏回到院子里的時候饒有趣味的將各個屋子都晃悠了一遍,要知道後來自入宮后,她卻是再也沒機會瞧上一瞧的,以靜和以柔兩人跟在和敏身後,嘰嘰喳喳的說著她不在府上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兩人都是自小跟在和敏身邊的,關係自然不比尋常。
「格格,您先回屋歇著,奴婢做了您愛喝的木樨露蓮葉湯來。」以靜看著自家格格晃來晃去的生怕中了暑氣,連忙勸誡道。
「沒事,你們且都歇著吧。」和敏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說道:「我隨便逛逛,許久沒回來了,可想的緊呢。」和敏也不在意,院子的西面,爬滿了花藤,稠密的綠葉襯著紫紅色的花朵,又嬌嫩,又鮮艷,和敏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香氣怡人,再是滿意不過了的,回到屋中,因著在宮中早上起的早了,這會子卻是有些乏累了,叮囑以靜她們看著時辰,莫要耽擱了晚飯,這才蹭了蹭被子,睡了過去。
自醒來收拾妥當后,也到了時辰,和敏帶著以靜以柔兩人來到南廳,南廳是鈕祜祿府上吃飯的地方。
和敏來的並不算遲,只有幾個弟弟妹妹在,互相見過禮之後,和敏笑著說道:「姐姐讓我給弟弟妹妹們帶了東西回來,俱都是有的,用完飯後,我自是讓丫頭給你們送去的。」
幾人自然都是高興的,能得宮中娘娘想著,這也是臉面。
「三姐姐,婉容也有么?」一個同和敏差不多年紀大的女孩期待的看著她。
和敏一笑,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道:「這是自然,婉容也是姐姐的妹妹,自然也是有的了。」婉容的母親是個漢女,只是一個侍妾,先前和敏並不大喜歡她,只因著她們年紀相仿,可婉容卻比和敏長的要好上許多的,她的長相同她那母親頗為相似,白凈的麵皮兒瓜子臉,長長的柳葉眉,身子更是裊裊婷婷,頗有一種江南美女的風流韻味。
這讓當初年紀小小的和敏心中頗為不忿,卻也下意識的不大喜歡她。
婉容顯然對於和敏的好態度有一瞬間的不大適應,愣了一下,臉上卻是露出了笑臉,連忙點了點頭。
和敏暗自讚歎,果真是美人兒,這小小年紀就有這般風華,卻也不知長大后該如何了,和敏想了想卻始終想不大起來她日後會如何。
說了一會子話,巴雅拉氏才在舒舒覺羅氏的陪同下來到南廳,身後跟著雅利奇和阿靈阿,和敏帶著弟弟妹妹行過禮之後,才按著次序坐了下來,因著府上的女孩子不多,婉容在和敏的示意下也坐了下來,她看起來頗為忐忑,眼睛甚至都不敢亂看。
雅利奇自然是坐在巴雅拉氏下首的位置上,和敏上首坐著赫舍里氏,下首就是婉容,雅利奇瞪了和敏一眼,這讓她頗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沒在意。
待眾人都坐下之後,哥哥法喀看起來很高興,剛要說些什麼,卻不想雅利奇一把摔了筷子,發出清脆的響聲,巴雅拉氏只是拉了拉她,卻是沒有多說話,阿靈阿更是對著法喀哼了哼。
法喀面色有些發黑,鐵青著臉,道:「雅利奇,你這是作甚。」
和敏的好心情驟然消失,面色很是平靜,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畢竟也是身居高位多年,這一眼讓雅利奇有些遲疑,可之後卻是大怒,道:「如今家族真是越發讓人看不上眼了,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得了席面了。」
這話尖銳的如同刀子一般,卻是直指婉容。
婉容臉色刷白,手指甚至有些發抖。
和敏有些惱了,今日這頓飯的意義誰都清楚,就是慶祝她回府的,這也是慣例,平日里也都是在各房中用飯的,今日雅利奇雖然矛頭對準的是婉容,可卻是讓和敏難堪的。
雅利奇似笑非笑的看了和敏一眼,眼中一閃而過的惡毒讓和敏看個正著。
舒舒覺羅氏自然也明白,她面色倒是平靜,似乎沒有看到雅利奇的挑釁一般。
尹德同雅利奇不過一般大,看到雅利奇囂張霸道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說道:「雅利奇,三姐姐今日剛剛回來,你就要尋事么?!」
「這裡哪有你插嘴的份。」雅利奇揚眉罵道:「不過是個賤婢之子,哪裡又輪到你來管我?」
尹德氣的臉色發紅,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臉打的忒響了,誰不知道尹德自小生母就沒了,當年阿瑪將他抱給舒舒覺羅氏養的,和敏若要是再不做出點什麼,日後在這府上可沒了立錐之地了。
和敏緩緩的放下筷子,平淡的看了雅利奇一眼,卻是扭頭看向巴雅拉氏,笑道:「額娘,在宮中,娘娘常常教導於我,身為女子,出身固然重要,可更為重要的卻是一個女子的德行操守以及才華素質,要觀其言而察其行。」說著淡淡的瞥了雅利奇一眼,又道:「自古長兄為父,兄長若有教導,當垂首聽之,額娘,雅利奇隨意打斷哥哥說話,可見其品行。」
「你胡說八道!」雅利奇伸出一指直接指向和敏。
和敏但笑不語,看著臉色難看的巴雅拉氏,又道:「當然,教養之事卻也不能怪罪雅利奇。」美目流轉間,眼中已帶了些許傷感,道:「姐姐常說,阿瑪早逝,她因著私心帶我入宮,自然是要教導於我,她教我不只是教我認幾個字而已,還要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處事的原則,所以,姐姐常常將我帶在身邊,言傳身教,耳濡目染。」
說完,和敏不顧別人的反應,自顧自的對著法喀笑道:「哥哥,時間不早了,該用膳食了。」法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卻是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和敏嘴角一彎,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雅利奇仗著出身的優勢,給了和敏一巴掌,可和敏偏不和她計較,直接點名了是巴雅拉氏教養有問題,才會縱容雅利奇做出這樣沒有規矩的事情來。
巴雅拉氏即使氣的哆嗦,可也不敢將這是宣揚出去,若是被別人省的了,雅利奇對兄長不恭,對庶姐不敬的罪名可就摘不掉了,自己怕也是要落了個嫡母不慈的罪名了,和敏那丫頭,有宮中娘娘在,卻是奈她不了分毫的,到時候,自己不礙事,他們姐弟今後怕是沒有多大出息了的。
所以巴雅拉氏得要忍著,即使忍得心肝兒疼也要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