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對抉擇香山書院
和敏在被顏珠從校場抱出來之後,就碰到了舒舒覺羅氏房中的阿喜嬤嬤,她先是讓身邊跟著的婆子將和敏抱回房中,然後才給顏珠行個禮,道:「還勞煩二爺拿府上的帖子請太醫來給三格格瞧上一瞧才好的。」
「這是自然。」阿喜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意,又行了禮,道:「那就麻煩二爺了。」說著對尹德道:「四爺,勞煩您到二門上尋個機靈點兒的小子,讓他到衙門上給老爺遞個話兒。」
尹德自然是沒有不應的,點了點頭,這才同顏珠兩人快步離去。
卻說富寶和婉容,兩人面上都沒有什麼神色,卻是一同隨著阿喜來到了舒舒覺羅氏那裡。
舒舒覺羅氏雖然聽丫頭們說了這回事,可是看到和敏的時候,差點沒暈過去,只因和敏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於狼狽了些,「敏兒怎麼樣了?」舒舒覺羅氏眼眶都有些發紅,心中卻已然是惱了阿靈阿,怒道:「還不快請了太醫來!我可憐的敏兒啊,她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來?!」
「主子,您別著急,奴婢已經讓二爺去請太醫了。」阿喜連忙走到舒舒覺羅氏身邊安慰道。
舒舒覺羅氏伸手撫摸著和敏臉頰上的一點的鞭痕,心中的怒氣只覺得一股一股的往出冒,她自然是知道這痕迹是怎麼來的,只是惱怒這個笨丫頭,打人都能讓自己傷成這幅模樣,可真讓人發愁。
和敏趁人不注意,偷偷的對著舒舒覺羅氏做了個鬼臉,也不至於讓她太過於焦急,將舒舒覺羅氏氣的直想掐她,可終究沒捨得下手。
宮中來人很快,翊坤宮大宮女爾春親自帶著太醫來的,她先是讓太醫給和敏診了脈之後,這才坐在和敏床邊,輕微的嘆了口氣,這事說來也不麻煩,只是看要怎麼解決罷了。
「娘娘在宮中可還好?」舒舒覺羅氏看到爾春出來,連忙問道,「這件事情可會牽連到娘娘?」
「太福晉且安心。」爾春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娘娘只讓奴婢來瞧瞧三格格,她在宮中再是和氣不過了的,從未生事過。」
舒舒覺羅氏聽聞這話,卻是安心了不少,可終究還是有些惴惴。
爾春也不說話,只是待太醫出來之後,又讓太醫去巴雅拉氏處看看阿靈阿和雅利奇的傷勢,她自己卻是沒去的,只是同舒舒覺羅氏說了些話。
她並沒有多呆,待太醫出來之後,也就要回宮了。
和敏在床上堪堪躺了幾日才起身,她並不擔心,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小孩子年紀小不懂事罷了,哪家的小孩子不打架呢,就連宮中的皇子阿哥也有不順心的時候抱在一起打上一架呢,她兒子那時候可也沒少打的髒兮兮回來的,若是哪家孩子打架太皇太后也要插手管上一管,這才是奇怪吶。
康熙十六年八月,不論是宮中還是鈕祜祿氏家族,全都因著封后而忙碌,舒舒覺羅氏更是忙的團團轉,法喀領著族弟接旨行禮招呼賓客。
和敏並不大出門,只是有些感慨,這種忙碌已經是她第二次經歷了,她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姐姐已經封后,只有半年的時間,她該怎麼辦才好?
和敏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她不知道該怎麼來緩解這種焦慮,到時越發顯得有些沉默了。
舒舒覺羅氏並沒有發覺和敏的不妥當,只當她是累的,只叮囑以靜以柔兩人小心伺候著,和敏並不想讓額娘太過於擔心,只得強忍著心慌,不給她添麻煩。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過的非常快,轉眼一切塵埃落定,和敏又一次被鈕祜祿氏接入宮中。
鈕祜祿氏看到和敏的時候,顯得很高興,連忙揮手道:「來,到姐姐這兒來。」
「姐姐!」和敏嘴角一咧,快走幾步,撲到在鈕祜祿氏懷中甜甜的笑道:「敏兒好想姐姐呢~~」
鈕祜祿氏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鼻尖,嗔怪道:「只你淘氣。」招惹出那般是非來,鈕祜祿氏深深的覺得自家妹妹卻是被自己寵壞了的。
她只考慮了許久,總覺得妹妹不該一直被自己這般拘在宮中,她年紀還小,正是貪玩的時候,可卻因為自己,一直要在這森嚴肅穆的宮中度過,對她著實不好,她幼年的時候,可也不曾是這般呢。
鈕祜祿氏怔怔的看著和敏肉嘟嘟的小臉,想起自己曾經的歲月,只覺得早已經物是人非。
「姐姐?」和敏打斷她的回憶,疑惑的歪了歪頭。
鈕祜祿氏笑了笑,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輕聲說道:「姐姐有話對你說。」
「什麼?」和敏眨了眨眼睛,當她是有事,不好開口,遂笑道:「姐姐有事兒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不是。」鈕祜祿氏點了點她的額頭,瞪了她一眼這才說道:「我原先當你長大了,可卻沒想到還做出那般輕狂的事兒來。」
「姐姐~~」和敏不依的嚷道:「我這是氣狠了,以後絕對不會了。」和敏連忙發誓。
「好了。」鈕祜祿氏也沒和她多說,只是笑道:「這事兒既然過去了,也不用再提,今日來只有一事說與你聽的。」鈕祜祿氏看了和敏一眼,道:「我原是打算送你去書院的,也不省的你可願意?」
「啊?」和敏張大了嘴巴,心中的小人卻忍不住跳腳道,她敢發誓,她以前絕對沒有去過什麼書院!!
「書院?」和敏懷疑自己沒有聽明白,又疑惑的問道:「什麼書院?」她怎麼都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嗯。」鈕祜祿氏只是點了點頭,笑意盈盈的樣子,「你只說你想不想去。」摸了摸和敏的髮絲,道:「你可曾聽聞過京郊香山寺么。」
「自然是聽說過的。」和敏想都沒有想,想來在京中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吧。
鈕祜祿點了點頭,卻是開口說道,「你只道那香山寺香火鼎盛,可知毗鄰香山寺的東南半山坡上,有一處別緻清靜的庭院,你知道那是何地方么?」
和敏搖了搖頭,那裡有庭院么,她怎麼不大記得了。
「那庭院名為雙清塢。」鈕祜祿氏緩緩開口,和敏努力回想曾經去過的地方,卻始終想不大起來,卻也不由泄氣道,「那雙清塢是什麼地方?」
鈕祜祿氏目光有些悠遠,嘆了口氣,道:「那雙清塢是柔嘉公主修行的地方。」
「=口=」和敏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說話都有些變聲,「柔嘉公主?」她不是在康熙十二年的時候都逝去了么?怎麼又會在雙清塢修行!
鈕祜祿氏看著和敏,摸了摸她的額頭,道:「你別擔心,那雙清塢雖說是修行之處,可冰月她卻與尋常師太不大相同。」
「冰月先前過的很苦,她後來又走了許多的地方,再是洒脫不過的,她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鈕祜祿氏摸了摸和敏的髮絲,目光中很是感慨,「那塢中還教養了許多女孩兒,都是些出類拔萃的女孩子,她們其中不乏世家貴族之女,也有些身世坎坷的女孩子,全憑冰月的喜好。」
「姐姐要我去雙清塢中同那些女孩一起讀書么?」和敏顯然知道了鈕祜祿氏的意思了,可又忍不住有些好奇,道:「姐姐,柔嘉公主定然不是以真實身份在雙清塢的,那些女孩子的家人又怎麼會同意她們去雙清塢中念書呢?」
鈕祜祿氏輕笑了一聲,樂道:「你不省的雙清塢,卻不代表別人也不曉得,這也是我的錯,常常拘你在宮中,也不曾有閨閣女兒該有的樂趣。」
和敏抽了抽嘴角,感情這雙清塢還很有名么。
鈕祜祿氏給她解釋清楚之後,也就讓她自己琢磨了,和敏是願意去的,上一世她並沒有經歷過這些,她在宮中的時間要比別處多得多,那時候,因著姐姐一直無子,她就被告知日後是要入宮的,這是她應該做的。
可是這一世,卻又有這麼多的不同,至少這個去書院念書,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明白,會有諸多改變,可念書卻是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和敏坐在軟榻上,望著窗外的天空,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只是突然覺得有些迷茫,面對有可能改變的人生,突然覺得有些畏懼,有些躊躇不前。
最終和敏還是選擇聽從鈕祜祿氏建議,「姐姐,我要去書院。」她遲疑了片刻,又看向鈕祜祿氏,道:「姐姐,我可以不可以帶著婉容一起去?」
鈕祜祿氏揚了揚眉,卻道:「隨你。」既然選擇讓和敏自己去學習,自己去看一看,那麼她就不會過多的干預她的選擇。
「姐姐同柔嘉公主很要好么?」和敏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聽姐姐的意思,柔嘉公主如今頗有些隨心所欲的味道,她選學生全憑著自己的喜好的,難道還能有人強迫她不成,要知道柔嘉公主的背後可是太皇太后同皇上呢,可聽姐姐話中的意思,卻是完全不用擔心的。
鈕祜祿氏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說話,和敏卻已經明白。
和敏只在宮中呆了一天,也就回去了,舒舒覺羅氏自然已經收到了消息,她看起來很高興,道:「能夠去雙清塢念書,是再好不過了的。」她拉著和敏端祥了片刻,笑道:「敏兒在塢中可莫要同家中這般淘氣了。」
「額娘,我哪有。」和敏撇嘴,看向舒舒覺羅氏道:「姐姐說待收拾妥當后,自有來人送我去山上的。」
「恩,好,額娘知道了。」舒舒覺羅氏看向站在一邊的婉容,也難得的露出了笑臉,道:「你既然要婉容陪你一道去,你們姊妹倆日後可要好好處處,莫要生事才好,明白么。」
「是。」婉容連忙垂首應道,和敏蹭在舒舒覺羅氏身邊點頭。
舒舒覺羅氏又有些心疼,嘆道:「雖說雙清塢難得,可卻是不能帶丫頭的,這可如何是好?」
和敏摟著舒舒覺羅氏笑道,「額娘別擔心,女兒不怕苦的。」婉容卻是說道:「額…額娘,女兒也是會照顧三姐姐的。」
舒舒覺羅氏摸了摸婉容的腦袋,卻是笑了笑,道:「你們出門在外,一定要互相倚持。」
「女兒省的。」兩人連忙又應道,陪著舒舒覺羅氏說了許久的話,這才作罷。
和敏收拾的很快,她有些期待接下來的生活,可卻又不免有些擔憂。
和敏沒有想到,來送她們二人的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納蘭容若,和敏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大明白姐姐為何讓他來,他看起來清瘦了一些,面色也不大好,和敏抿了抿唇,卻是同婉容一起上了馬車。
自坐在車上時,和敏就疑惑的皺了皺眉,掀開窗帘一角,嘟囔道:「怎麼會是他呢。」
「三姐姐認識他么?」婉容倒是好奇的偷看了一眼,道:「他是何人?」
「他啊,就是納蘭容若。」
婉容小聲驚呼,連忙捂住嘴巴,道:「他就是納蘭么……」婉容神情有些愣怔,卻是喃喃的開口說道:「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之後眼眶就有些發紅,只聽婉容嘆道:「他卻也是一性情中人。」
和敏是讀不懂的,她自來就學不會這些詩詞,故此聽聞漢家的諸多閨秀們成為詩社,和敏卻是從未想過的,她對此一竅不通。
她不似婉容理解的那般深刻,他只是知道納蘭容若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考取進士,在詩詞上頗有造詣,很的康熙的喜歡,卻是讀不懂納蘭的詩詞的。
她,不明白,可,婉容明白。
和敏又掀開窗帘,看了騎馬走到邊上的納蘭容若一眼,笑道:「我在宮中見過你,你還記得么?」
納蘭容若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同自己說話,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說道:「自然是記得的。」
和敏笑了笑,轉了轉眼珠子,卻道:「你同姐姐是舊識么?」說著不顧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道:「是了,定然是識得的,否則又怎麼會是你來送我們呢。」
納蘭容若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只是開口說道:「格格且放下車簾吧,路上若是被人瞧見了卻是不好的。」
「呵,我們滿洲女兒沒有那麼多講究。」和敏卻是不在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敏的錯覺,他只覺得納蘭容若不快活,他眼神並沒有多少神采,臉色也很蒼白,暗道,難不成他身子不爽快不成,卻也不再開口說話。
婉容緊張的看著和敏,道:「姐姐,他怎麼了?我瞧著他臉色不大好呢。」
和敏饒有趣味的看了婉容一眼,笑道:「你那麼擔心作甚。」翻了個白眼,才道:「他似是不大想說話的樣子。」
「聽聞他的夫人盧氏剛剛去了。」婉容面上有些悲色,「他定然是傷心了。」
和敏愣了一下,又掀開帘子看了一眼,卻不想正對上那雙沉寂的眼睛,那雙眼睛中的痛苦濃烈到似是要溢出來一般,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呢,和敏說不出來,他只覺得難受,這個男子沉浸在強烈的悲痛之中,似是生無可戀一般,是因為他的妻子么……
和敏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他好不好關自己什麼事呢。
之後的路程,和敏也不想說話,只是皺著眉,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到香山之後,有一段路程卻是要自己走著的。
和敏同婉容兩人攙扶著下了馬車,望著蔭罩在霧靄之中的山腰,抽了抽嘴角,張口結舌的瞪大眼睛,道:「我們要爬上去的么……」
納蘭容若似乎覺得她的表情很生動一般,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
和敏咽了口唾沫,想說,就一個時辰呢好吧!可看到納蘭容若淡定的面孔,以及他顯得高瘦的身體,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咬牙道:「爬。」說著一把拉過婉容直接在前面走著。
婉容自見到納蘭容若之時起,整個人都不大好了,漂亮的小臉通紅通紅的,她甚至緊張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這讓和敏覺得頗為丟臉。
和敏累的氣喘吁吁的,肉嘟嘟的小臉上掛滿了汗珠,婉容比她還不如,也顧不得臉紅,直接埋頭哼哧哼哧的在石頭小道上努力的爬著,和敏抬頭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屋頂,抹了把汗,一屁股坐在邊上的石頭上,揮手在臉頰上扇了扇,道:「不行了不行了,婉容,來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婉容飛快了看了一眼納蘭容若,卻是乖乖的走到和敏身邊,坐了下來,顯得乖巧的不得了。
和敏昂著頭仔細的打量著似乎一點都不累的人,嘟囔道:「你這人可真是奇怪。」說著歪了歪頭,又道:「是不是才子大多都是這個樣子的?」
納蘭容若只看了和敏一眼,就扭過頭,並不理會他的說辭,似乎透過遠方在看著什麼。
和敏同婉容對視了一眼,翻了個白眼,卻也不再開口。
到達雙清塢的時候,和敏覺得自己雙腿似乎已經站立不起來了,婉容雖然仍然努力的想要維持自己小淑女的形象,可滿頭大汗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很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