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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陳悠然和周衍之這類人來說,最難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植入對方的腦海。
如果他們不能自己主動想通什麼的話,對方就算是再努力,也一樣沒辦法。
所以,周衍之完全就不費那個口舌。
如果是其他問題,那麼很有討論的必要,可是原則上的問題,根本不是討論就能解決的。原則,是植入一個人骨子裡的東西,只有人從心底覺得這原則是對的,才會不自覺地在生活中遵守。而若是壓根兒就不認為那所謂的原則是對的,即便是一時妥協了,也只是短暫的妥協而已。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
「還記得這裡嗎?」周衍之忽然說道。
「嗯?」陳悠然看著那個低矮的山洞,心裡的感覺真是難以言喻。這個山洞他當然記得。
只是過去了不到兩年的事情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忘掉?
不到兩年?
陳悠然有些恍惚。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原來竟然還不足兩年!
如此短暫,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無法測算時間。
陳悠然猛地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為什麼總是把前世今生弄混?
哪怕是前世,被周衍之那般鄙夷,他依然沒有任何惱恨的情緒?甚至到了現在,他把前世也算了上去,才會覺得很久很久。
陳悠然這會兒真不知道應該有什麼反應。
這個山洞,他當然記得。只不過當時的情況不太妙,陳悠然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可謂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從下面爬了上來,找到了這麼一處山洞。再後來,周衍之從天而降。
「你不會是不記得了吧?」周衍之看了陳悠然一眼。
陳悠然晃神:「哦,當然記得。那次雨下的實在太大,我也算是自作自受。不過……我當時發燒了是吧,好像是……做了一個春夢。」
周衍之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春夢?嗯?」
「怎麼,還不許人做個春夢啊。只不過我有點兒不記得夢裡的主角是誰了,哎哎你這表情,不會是吃醋了吧。連春夢的對象你都要吃醋,這醋勁兒太大了吧。」
周衍之狠狠地瞪了陳悠然一眼:「別給我裝。你當時發燒是真的,可是你敢說你意識不清醒?」
陳悠然無辜地眨眨眼睛,「啊?」
「哼。」周衍之冷笑,「裝瘋賣傻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事,都不敢承認了。」
陳悠然果斷地想要否認到底,不過想想,好像也沒啥好否認的呀,他們現在都老夫老妻了,那事兒也算是情趣不是。
「你怎麼知道?」陳悠然笑眯眯地問道。
周衍之瞪了他一眼,卻沒多說什麼。
陳悠然卻來了興緻:「你說,你當時怎麼想的?我要做什麼,你就配合著?還是說,你也想了很久了?」
「是又如何?」
「啊?」這下子輪到陳悠然傻眼了,「你,你——嗯?」
「嗯。」
好吧,這嗯嗯啊啊的,倆人竟然都懂了對方的意思,這就叫做是心有靈犀么!
周衍之抿了抿唇,緩緩地說道:「我以前只是心裡有一種渴望,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直到在山洞裡這次,你貼上來,我心裡那根弦頓時就繃緊了,你的動作又那麼大膽,我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有些東西轟得一下,就從心底溢出來了,填滿了整個胸腔。我就什麼都懂了。」
「……」陳悠然眨著眼睛,竟然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所以,並不是你誘惑我,而是我先心動了,才會被你誘惑。」周衍之看著陳悠然,相當認真地說道。
沒辦法,陳悠然最難以抵擋的就是周衍之這種認真的眼神。
對上這樣的眼神,他會想要把全世界都碰在手上,任由周衍之挑選。
陳悠然忍不住偏過頭去,周衍之現在真是越來越精明了,他越來越知道怎麼樣做,能讓陳悠然無法抵擋,無法抗拒。
冬日裡,夜長,白天短。
兩人就走到這裡,就開始下山,不然的話再繼續往上走,等到天黑了都下不了山,黑夜裡趕山路,可是比較危險的。
終於,陳悠然還是問出口了。
「劉氏團伙的事情,到底怎麼說?」
周衍之沒有絲毫遲疑:「證據已經拿到了,各方面都在部署,最遲年後,就會把他們整個團伙的所有人全都控制住,主要頭目,一個都別想跑。」
「那其中跟劉家有關的證據呢,有用嗎?」
「當然。」
「劉家……」陳悠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憑這個,打不掉劉家。」周衍之彷彿會讀心術,知道陳悠然想問的是什麼,「劉家會被重創,很多領域裡的觸手,也都得被砍掉。但是動不了劉家的根基。」
陳悠然嘆了口氣,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還動不了劉家的根基。由此可知,他在n市劉耀文那裡的布置,有多麼重要!
「軍械庫的事情……」
「這個不是劉家的罪證之一。」周衍之直接說道,「其中的好多東西,都是黑市裡很容易買到的,跟劉家關係不大。劉永三對劉家也有防備,甚至都不曾告知劉家這個軍械庫的存在。否則的話,劉家再傻也不會放任劉永三弄出這麼一個觸之必死的東西!」
「那現在還沒開始行動,會不會泄密,讓劉永三逃掉?」陳悠然問。
「不會。這次行動是由四哥那邊牽頭的,不會走漏風聲的。」
「哦。」
這些東西不需要再問了,陳悠然也無可避免地,問到了華程峰。
「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衍之嘆了口氣:「華程峰早就跟四哥聯繫上了。軍械庫那邊,劉永三管得很嚴格,即便是很信任華程峰,也並未讓他接觸軍械庫。華程峰自己的偵查本領不錯,所以才摸到了軍械庫的所在。將消息告知了四哥。後來……過程很驚險,總之,華程峰救了四哥還有他們那一隊二十多個隊友的命,代價就是他自己。」
陳悠然抿著唇,苦笑連連,他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局了。
華程峰一直都對老部隊有愧疚之心,對他的戰友們和他的隊長有愧疚。因為他這個敗類,讓他們那些人蒙羞。因為他的事情,很多人都被重新政審……
「屍骨無存?」陳悠然的手握緊。
「那些炸藥,足以炸掉一個山頭。」周衍之嘆了口氣,「他……」
陳悠然不知道為何,忽然就說了一句:「你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周衍之看了陳悠然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好人或者壞人,本就沒有一個清晰的界限。不能因為他做了壞事他就叫壞人,但也不能因為他做了好事捨己救人了,就能說他是好人。
「悠然,你太絕對了。你喜歡把什麼都逼到一個只有a和b兩個選項的路口。不是a就是b。其實你轉頭看看,還有其他的選擇,不必要事事絕對。」
「可很多事情就是這麼絕對。」陳悠然忽然說道,「就如同是華程峰。如果當年華程峰遇見了你,而不是我,那你是不是會直接把他交給你四哥或者是公安局?那麼之後呢,他的仇也報不了,其他的事情也做不了。而他當年遇見的是我,所以他報仇了,哪怕是死也瞑目了。你說,到底我們兩個誰才是對的?」
相當尖銳的一個問題。
誰才是對的!
周衍之的腦子有些疼,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魔咒一般,每念叨一次,他就覺得自己的頭又更加疼了一分。
好像是有很多東西湧入他的腦海,卻偏偏又什麼都抓不住。
周衍之忽然覺得四面八方都是眼睛,都在問他:誰才是對的?
然而,陳悠然說出那些話之後,就有些後悔了。
看著周衍之那無比慘白的臉色,陳悠然真是一點兒爽快感都沒有,相反的,他的心也揪著疼。
孰是孰非,很多時候都是個簡單的問題,可偏偏在他們兩個之間,一點兒也不簡單。
這個問題從前世糾纏到現在,依舊還是個問題。
陳悠然忽然覺得,或許前一世那樣,被周衍之一直鄙夷著,才是最好的結局。
可,他又捨不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阿衍。」陳悠然抓住周衍之的手臂,抓得很緊,「阿衍——」
周衍之忽然轉頭,目光相當複雜地看了陳悠然一眼,這一眼,簡直讓陳悠然心驚肉跳。
「阿衍,你……」
周衍之卻是一言不發。
兩人一起下山了之後,周衍之直接打電話給石兵:「過來桃源接我。」
「……」陳悠然有些無措,「周衍之,你到底什麼意思?」
後者緊緊地攥著拳頭,好半天才緩緩地說道:「悠然,你讓我靜靜。我需要一點時間,需要一點空間。」
陳悠然抿著唇,「多久?一輩子?」
「……我也不知道。」
「好。」陳悠然也笑了,「好,可是,我不會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