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王美髮店

在坐公交去找江小南的時候，往事就這樣被我一件一件，故意翻騰出來。

人，好像只有在回憶往昔的時候，才會把自己當初的不可思議的舉動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真的能穿越回去的話，我會狠狠地抽那時候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告訴她「抓住他，狠狠地抓住他，不管他說什麼，不管她多麼來勢洶洶，只要抓住他就好了」。可同樣的話，卻不能對現在的自己說。

本來已經下決心不再想起的，可是江小南一聽說我失戀了，非要我去她學校找她，我料想她估計要好好安慰我一番，於是想重新整理一下思緒，好讓江小南批鬥他如何地「忘恩負義，薄情寡義」，讚頌我如何地「痴心一片，義薄雲天」。我十分入戲地把車窗打開，感受著風的凄楚，夜的孤涼，十足的苦情戲女主。

「c大站到了」。

情感醞俍完畢，正想**地直奔江小南那裡，眼裡卻闖入一個英俊又冷酷的男生，可惜，他鳥巢般的洋蔥髮型，雖然增強了他的霸氣，卻也流露出飽經滄桑的犀利感，若換個髮型，真真是極好的。原本我是眼裡融不進別的男生的，但是他直勾勾，惡狠狠的眼神估計落在我身上太久了，讓我忍不住回眸。心想，完蛋了，這是要劫財又劫色的節奏啊。心中不覺一緊，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什麼壞事都讓我攤上了。趕緊匆匆地下車。

一回頭，「色魔」就緊跟在身後，仔細留心，這速度，不緊不慢，鬆弛有度，看起來是個慣犯啊，怎麼辦？怎麼辦？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突然饒有興緻地想起那個洋蔥頭，聯想那份滄桑感，突然明白他不是要劫財劫色，但我的冷汗更是嚇得直流，跑得更狼狽不堪了，因為，他的霸氣洋蔥頭，是我在公交車上打開的那扇傷情的窗戶，吹進來的凄楚的風的傑作啊。。。

「葉姿，幹嘛跑成這個樣子啊？」

「。。。」

「是為了疏解失戀的愁苦情緒嗎？」

「。。。」

「這可不是咱90后的解壓法」

「。。。」

「走，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的解悶地」

果然，不能太縱容江小南，若不是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再我面前還能這般口若懸河？

江小南零點零七秒的奸笑，還是難逃我的法眼，不會是要帶我去酒吧吧？我可不需要借酒澆愁。不過心中卻暗暗得意，江小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不過是失戀這種小事嘛，讓你看看姐的強悍。

。。。

我任由她拖著我穿梭在那條我們平時已踏破的學生街。

「到了」

。。。

「魔王美髮店？江小南，你不會說讓我去剃度出家吧？你還真信了那套什麼煩惱什麼絲的屁話啊？」

「就知道你不想剪，那就由我這個患難見真情的好姐妹，代替你剃度吧，你只需在一旁守護著我，靜靜凝望著我的付出，然後你便可拋卻紅塵了。」說完又是一臉的奸笑。

靠，我可是懷揣著失戀的悲痛欲絕的心情，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居然只為了陪你剪頭髮，最佳損友，非你江小南莫屬。但是鑒於我不想讓她鄙夷地指著鼻子說我「沒有了宋之嚴，你就活不下去了嗎？」，只能還是被她拖著進去了。

「魔王美髮店」，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擺設著刀槍棍棒，裡面的人既不是混世魔王般猙獰，也不像我家項羽楚霸王般英勇，只是。。。

只是，雖然這理髮店裝飾得頗具藝術氣息，但，詭異的是，這理髮店居然只有一張供顧客坐的椅子。只有一張椅子？藝術家都是這麼古怪的嗎？但是一個大學而已，藏著如此走火入魔的藝術家，可能性還是不太大吧？於是我暗自總結了幾點可能性，要麼是店主窮，買完了動頭的設施，發現只夠買一張椅子了，然後c大的學生個個是活菩薩，不惜排隊排到門口去等待，可見，做好事也沒那麼容易啊。要麼店主還是窮，這椅子是他痛哭流涕求來的，一張椅子已是極限，可見，眼淚的功效也不過一張椅子的價錢，不多不少，這讓我更加決絕，不輕易掉淚。要麼店主依然窮，卻有著想做善舉的好心腸，慈善剪頭，然後c大的學生一個比一個窮，擠破頭要來撿這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看來我該想想怎麼打發江小南死乞白賴向我借錢了。不過，話說，店主在我腦中，為什麼就不能脫掉「貧困」這頂帽子呢？而且，該不會這小窮店，還有什麼「三不理」之類莫名其妙的規矩吧？偵探的天賦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掃視了屋子，發現女士居多，果然，充分體現了女生的善良，或者貪小便宜，這要視我前面那些無懈可擊的假設，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而判定，但都是符合女生的特質的。

隨著前面的尖叫的聲浪此起彼伏地響起，可謂「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啊，我原本打算離開的決定，一下子打碎了，我想，肯定是頭髮剪的太丑了，頭髮可是從上古時代開始，就被視為女人的象徵的，我打算目睹一下江小南那「如瀑布傾瀉而下的長發」，被超強閃電擊中，會是怎樣的無與倫比的美麗，看看我煩惱絲的代替品，是怎樣同我一般凄楚，江小南，果然，最終咱們還是有難同當了一回。

這比我家巷口賣臭豆腐的味道還要深遠的長隊，加上我的期待過後，更是不堪重負，那等待顯得比預期的時間還有長一倍，但是，在江小南提供肩膀，而我又周折勞頓的情況下，睡覺又把等待時間縮短了兩倍，像是我剛一眨眼，江小南就該在「魔王」的努力下，變身「紅孩兒」了。

「葉姿，醒醒，醒醒」。

溫柔，甜美，溫柔，甜美，還是溫柔，總是甜美，這天籟之音不知從哪裡而來，那麼遠，又這麼近，這若有似無，飄渺柔和的聲色，就算是攪亂了我在夢中盛氣凌人地，完全佔據上風地傾聽宋之嚴的懺悔，我也不忍心責備它。睜著探究的、惺忪的雙眼，四處尋覓佳人所在，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抬頭，那人卻在燈火通明處——江小南！？！？？？？

聲音溫柔，笑容甜美，微微沖我一笑，「你醒了？」。而我的第一反應是「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江小南半怒半嗔，媚眼一拋，風情萬種，「到我剪頭髮了。」

我正想拉著她直奔學校的醫務室，看起來是傻得不清啊，抬頭間，正對上一個嚴謹得霸氣側漏的男生的眼神，轉瞬就是一笑，這就是多少少女日思夜想的王子，不笑的時候很霸氣，笑的時候很稚氣。我在他淺淺的一笑的酒窩中，覺得整個人都在旋轉，這是和宋之嚴一樣，有很好看的一張臉，有挺拔的身材，只是，為什麼覺得似曾相識呢？莫不是上輩子我們約定了緣定三生，今生再見？所以我才在最最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註定錯過宋之嚴。

不，我甚至連上個月的事情都不怎麼記得，根本追溯不到上輩子，應該就是今生的事，按照我記性的長短，我推斷就在這個星期。但是這個星期我根本不曾出門，除了今天晚上來找。。。晚上？。。。

那「洋蔥頭」耀眼地以百米的極速，衝刺到我腦中。

「色魔？」我的話也百米衝刺，迴旋在這詭異的理髮店，所有的人都盯著我看，氣氛相當沉重。

「什麼色魔呀？」江小南還是一臉嬌羞樣，似乎又夾帶著擔憂色魔的出現，那天真無邪的模樣，讓我突然覺得，當初出現在宋之嚴面前的那本類似《金瓶梅》的書，也許真的是我的，江小南如此純真的小女孩，是不會滿抽屜都是春宮系列的書的。

而「色魔」也微微抬頭看著我，嘴角扯出一抹笑。

這下我真的要使點勁地想該怎麼回答了。果然，心直口快，不見得是一件好事。若是宋之嚴在，估計我的腦袋瓜就要被他戳破了：「說話都不用經過大腦的哦？」哎，這個時候，不能想起他。

腦中冒出泡沫，浮出畫面，如果我說「魔王」是「色魔」的話，看在座的個位對他垂涎三尺的樣子，估計就惡狠狠地生吞活剝了我，然後再曖昧地，軟綿綿地生吞活剝了他，我就痛苦萬分了，他就快樂至上了。。我想了想，還是不能太便宜他。

另一個氣泡又冒出來，我大義凜然地指出在座的各位都是看上他的「色魔」，結果就是，我被他們生吞活剝了，然後他得意地把她們生吞活剝了。怎麼看我都會成為被生吞活剝的對象。

「。。。」

我就在他們的注視下，頑強地沉默著，我想，我有權保持沉默吧？以不變應萬變，我就靜觀其變。

。。。

終於，我還是在那陣陣火辣辣的眼神拷問下，有點招架不住了。就在我快被他們逼到尷尬得想跪下認錯的時候，熟悉的鈴聲響起——

是我的電話

是我的電話

是我的電話

內心在歡快地策馬奔騰著，來不及揭開救世主的神秘面紗，就匆匆暗下接聽鍵。

「喂，是你啊，哈哈，是嗎，這樣啊，那我非要趕回去不可咯？哎哎，真是麻煩，那麼緊急啊？非要我馬上趕回去才行啊？那我就。。。」

「葉姿。。。」這是我最熟悉的語調與音色，不緊不慢調調，時而疏遠，時而溫暖。

「。。。」我只是一時情急之下想抓住這跟救命的稻草，根本來不及看來電顯示。

「又惹麻煩了吧？」

我邊沖江小南指指門口，又指指手機，坦蕩蕩地暗示她，我要落跑了。雖然我這燈泡基本是亮不了，但哪怕我還苟延殘喘地偶爾亮一下，江小南就容不下我的，但，或許是怕我觸景生情吧，我不該對江小南那麼絕望的。

江小南一面嬌羞地表示不舍，一面擠眉弄眼，大概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美男在懷，**一刻，卿退下領賞。

於是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