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靈虛真人
葉清歌睜開眼睛,一眼便見到一名秀氣女子坐在自己身前，女子身著上清宮核心弟子服飾，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這位師叔……」
「我名陳沐茵，你喚我一聲陳師姐便是。」女子笑道。
葉清歌聞言一怔,那女子又道：「葉師妹，哦，我現在應該可以稱呼你為師妹了。葉師妹破了那沙荒城大陣，立下大功,返回溟淵大澤后自當位列核心弟子之位。」
這位陳師姐似是頗為興奮，見葉清歌已醒轉,便將此番破陣前後情形一一道來。原來自破得那厚土四滅四封陣之後，簡雲率領眾弟子進入沙荒城中,不過區區半日功夫,便將被虜弟子救出，將沙荒城收回，白靜江與妖王狼狽敗退，落魔沙漠終落人族修士之手。
何長老和張仲文領部分弟子暫留沙荒城，重建護城大陣，也要與那古劍派卓長老商談落魔沙漠利益分配之事，而簡雲攜餘下弟子回返溟淵大澤。
此時葉清歌正是身處那玉舟閣樓之中，她服下陳沐茵的丹藥後身上傷勢已無大礙，那些駭人的血痕也是消失不見。
「簡師叔？」葉清歌聽完有些驚訝，想不到此次破陣是由簡雲坐鎮。
陳沐茵點頭道：「當時葉師妹破開通道后因傷暈倒，是簡師兄將葉師妹抱……救了回來。」她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葉清歌，當時葉清歌臉上身上都是血痕，渾身血跡，簡雲抱了她之後卻是一言不發地拔劍而起，在大陣東面坐鎮的禿髮妖王最是倒霉，不僅那片妖雲中的妖獸精魂被簡雲殺戮一空，那妖王也被簡雲一劍而斬。
如今沙荒城東部幾被夷為平地，若不是那白靜江見機得快，搬出北海盟約，估計連他自己也在劫難逃。上清宮成功破陣，氣勢正盛，他哪裡還敢追究妖王被殺之事，只匆匆與餘下三妖逃出了沙荒城。
莫非這是衝冠一怒為，咳，為師侄？嘖嘖……陳沐茵心中各種念頭亂起，望著葉清歌的眼神更興奮了。
葉清歌抬頭正撞上陳沐茵閃亮的目光，莫名地有些發毛，她輕咳了一聲，施禮道：「多謝陳師姐贈葯。」
陳沐茵擺手笑道：「葉師妹莫要客氣，不過師妹還需好好修鍊調理一番，才能徹底痊癒。」
……
玉舟速度極快，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回到了溟淵大澤。
元威島功德殿，簡雲與張鈞幾位核心弟子入殿復命，將沙荒城之事詳細報上。
許長老滿面春風，聽完之後不吝褒獎，而一位世家長老皺眉道：「簡師弟倒是有些魯莽了，那妖王已入北海水族，既然大陣得破，為何還要將其斬殺？」
簡雲沒開口，靜靜望向那世家長老，那世家長老的目光與其一觸，只覺有一股鋒銳氣勢撲面而來，不由心中一突。
許長老捻捻長須，清聲道：「我上清宮可不是好欺辱之輩，那妖王敢虜我五百弟子，簡師弟只出手滅殺其一，已是手下留情。大陣已破，那白靜江逃得性命，北海水族也無話可說，諸位無需多慮。」
殿中諸長老聞言，大都點頭應是。
幾位世家長老相互看了看，眼下師承一脈得勢，他們只得閉口不再多言。
許長老見狀，微微一笑。
這時，一長老開口道：「首座師兄，日前可是有言在先，不論是誰能破此大陣，若是普通弟子便升為嫡系弟子，若是嫡系弟子便能登上核心弟子之位，是也不是？」
許長老頷首道：「正是。簡師弟，此陣是為何人所破？」
簡雲嘴角微露笑意，他上前一步，朗聲道：「啟稟首座師兄，此番破得大陣者，為師承一脈嫡系弟子，葉清歌！」
幾位世家長老臉色難看，世家一脈還是沒能壓得住那葉清歌立下戰功，事到如今，葉清歌成為核心弟子已是名正言順，不容置喙了。
*
溟淵大澤上院主殿的功德榜上，參與破陣諸弟子之名赫然在列，按功勞大小分別有所賞賜。而這其中，尤以葉清歌之名最為引人注目：葉清歌破沙荒城大陣，列核心弟子之位。
當日在沙荒城中，原本眾弟子是何等抑鬱不甘，以為失敗已成定局，哪想到在最後時刻，卻被葉清歌一人將絕境逆轉，可謂奇迹。
當時眾弟子無論所屬哪個派系，人人都是欣喜若狂，振奮不已，那被妖王虜去同門、被六派落井下石的憋屈之氣是一掃而空！
而她以散修之身，通過九霄試煉得入上清宮，再由一無根無底的練氣期弟子，短短几年便成為核心弟子，可謂傳奇。
功德榜一出，葉清歌的經歷很快在溟淵大澤中傳遍，羨慕嫉妒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深思警惕者有之，她的名聲也算達到了一個高度，不過更多的弟子，尤其是前往參與破陣的大多數弟子，卻是對其心懷感佩敬慕的。
上院主殿之前，有築基期弟子看著功德榜，正神情興奮地議論著，其中一人道：「葉師姐破此大陣，不愧是我師承一脈的嫡系弟子，真是令人佩服！」
另一人道：「可惜我還未能見得葉師姐一面，也沒趕上這次沙荒城之行。」
這時，一圓臉青年湊了過來，笑道：「如今可不是葉師姐了，應該叫葉師叔了。我跟你們說，我早就看出葉師叔有此潛力，哎，你們可曾聽說過葉師叔在龍虎生死台上與李氏之戰……」
這圓臉青年正是馮封，他滿臉笑容，忍不住與這二位師弟說起了葉清歌之事。
三人正說得興起，這主殿之前又有二人走了過來，這是兩名女子，她們走近功德榜，自然聽見了三人的談話內容。
其中一女子看了馮封一眼，臉色有些陰沉，這女子正是李佳蓉。
而另一女子卻是微微一笑，道：「沒想到這位葉師叔在陣法之道上如此了得，立下大功，我那族姐對她也是稱讚不已。」
李佳蓉雙眸閃了閃，淡淡道：「陳師叔精於煉丹之道，什麼時候對陣法之道感興趣了？」
那女子眉頭一皺，道：「李師妹誤會了，茵姐姐是贊其道心，贊其勇氣……」
李佳蓉面無表情地道：「有勇無謀者不在少數，況且陣法之道博大精深，不是誰都能得贊『了得』二字的。」
她手心緊握，心中暗恨，當年她在墜幽洞之時沒能殺得了葉清歌，還被族中李長老責罵了一頓。而那葉清歌先是成功築基，接下來更是成了師承一脈嫡系弟子，如今這葉清歌已是聲名大盛，居然成為上清宮核心弟子之一。葉清歌的修為和身份皆是不可同日而語，李佳蓉恨意不減的同時，甚至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懼意。
馮封早已察覺二女到來，不過是不願搭理李佳蓉罷了，此時突然回頭冷笑道：「葉師叔的陣法水平輪不到我等妄言，我只想問問，李師姐，你闖陣了么？你敢闖么？你有敢闖殺陣的勇氣么？」
李佳蓉臉色大變，如被一桶涼水迎頭澆下，忽然感覺渾身冰涼。她從不願去考慮，也從不願承認自己不如那葉清歌，可是現在馮封發出此問，她竟是無言以對，亦是無顏以對。
另一女子看著李佳蓉怔怔出神的樣子，暗暗搖頭，道心未堅何以戰？這位李師妹還想與那葉師叔一爭高下，恐怕是難了。
……
溟淵大澤澄心島。
葉清歌將手中法符往下方一晃，那島上的禁制如水波蕩漾而開，隨後便露出一條通道來，她連忙駕起遁光，往通道飛去。
片刻后，葉清歌便站在了島上一片草坪之前，草坪上瑤草如茵，還生長有數株曲干盤枝宛若虯龍的古松，這些古松樹冠如蓋，針葉蒼碧，微風拂過便有一股清靈之氣瀰漫開來。葉清歌漫步其中，只覺身心舒暢之極。
她走過這草坪松林，忽聽得一陣潺潺水聲從盡頭處那道不起眼的月洞門內傳來，葉清歌深吸口氣，上前對在門外值守的道童施了一禮，同時出示那法符。
那道童見到法符，不敢怠慢，施禮道：「原來是葉師叔，師叔得真人法符傳召，請直接入這『澄心閣』便是。」
葉清歌點點頭，穿過月洞門，沿著那道曲曲折折的白玉小徑迤邐而行。一路上樹影凝碧，假山玲瓏，流泉成溪，那清亮的泉水水花噴涌汩汩不歇，注入一池碧水之中，池邊遍植草木鮮花，偶有微風一過，花瓣便悠悠飄落，於水中沉沉浮浮。到得池邊，葉清歌展目朝不遠處那座水榭望去，只見水榭匾額之上刻有「澄心閣」三字，字體清雋，意境悠遠。
此地雖然似乎與那世俗間的園林格局相仿，但普通的園林又怎會有靈花靈草靈泉，更何況，這地方乃是一元嬰真人清修之所，別說是普通弟子，便是尋常的結丹期長老也難得來此。
葉清歌名列功德榜的同時，也收到了此地元嬰真人法符傳召。此時她凝目注視那匾額良久，只覺心明如鏡，清清如洗，不由微微一笑。
「呵呵，來，入內說話。」一溫潤和煦的聲音傳來，葉清歌聽到這聲音，竟有些恍惚，彷彿是那回憶深處，外祖父顧懷遠諄諄教導自己的聲音一般。
她連忙定定神，壓下心中泛起的酸澀，邁步走進澄心閣。
這澄心閣中既靜且凈，並無多餘裝飾，只地上偶爾能見飄落入內的片片靈花花瓣，散發出恬淡的幽香。閣內臨水開闊之地有一老人身披素凈道袍，在蒲團上端坐，微微而笑。
葉清歌恭敬地深施一禮，道：「弟子葉清歌，見過真人。」
「不必拘禮，坐吧。」老道士抬手示意葉清歌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葉清歌施禮謝過，坐下之後忍不住望向這元嬰真人，只見眼前之人雖是鬚髮皆白，但面容清雋，神清氣足，自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氣度。她有些失望，這元嬰真人的聲音雖是像極了自己的外祖父，但二人的容貌卻並不相似。不過葉清歌面對著這與外祖父聲音相似的元嬰真人，不再緊張，反而心生好感，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我名靈虛子。」這靈虛子身上沒有元嬰真人的強大威壓，而是讓人如沐春風，他細細打量著葉清歌，見其一派輕鬆自在的模樣，滿意地點點頭，笑道。
「靈虛真人。」葉清歌恭敬道。
「嗯，據說你修那陣法之道？」
「弟子不過略通一二。」
「呵呵，你能破得那沙荒城大陣，已是難得，不必如此謙虛。」靈虛子撫須笑道。
他沉吟了一會，緩緩開口道：「古時有一玄水，下游流經一村莊，村莊有玄水養育，生活富足安康。多年之後，臨近村莊的河道中蘊生出十隻巨龜，龜身龐大堵塞河道，玄水依舊奔涌，但日復一日已被堵在村莊上游形成大湖，村民只得於遠處取水，苦不堪言。巨龜通靈，霸佔玄水河道不受驅趕，村民無法，此時恰有一修仙者到得此地，於是村民便求此人出手。」
靈虛子說到這裡，頓了頓，看了一眼葉清歌，見她正凝神細聽，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淡淡道：「我問你，若你是那人，該當如何？」
葉清歌思索片刻，肅然道：「留九龜即可。」
靈虛子長眉微動，凝目望著葉清歌，又道：「哦？這是為何？」
「玄水無主，奈何十龜霸佔，堵塞河道，村民受其害，我當出手相助。若只餘九龜，河道能通，玄水不至斷絕，於村民便足夠，此其一；上游已成大湖，九龜可為大壩，下游村莊不至遭遇洪水，此其二。」葉清歌沉吟道。
靈虛子深深地看了葉清歌一眼，撫須不語。
葉清歌微笑，也沒有再開口。
池中流水潺潺，風中花香幽幽，澄心閣內卻一時安靜下來。
「陣法之道，上至乾坤陰陽、星象五行，下至山水地勢、排兵布陣，可謂變化萬千，而精於此道之人，定然有易理術數方面的天賦。」良久之後，靈虛子開口，「你很好。」他笑望葉清歌，輕聲道。
葉清歌一怔，剛想說什麼，靈虛子擺擺手，又道：「歷年來能到我面前的核心弟子不多，卻也不算少。此問題，有弟子建議滅殺十龜，也有弟子建議村民搬遷上游，甚至有弟子建議另闢河道引來玄水……總之答案不一，各種理由皆有。」
「敢問真人，可有與弟子答案相同之人？」葉清歌不由好奇地問道。
「呵呵，有一人道『殺一龜』，與你有些相同罷。」靈虛子望向遠處，悠悠道。
葉清歌笑道：「雖是換了個說法，但結果還是一樣的啊。真人，『有些相同』又作何解釋？」她這語氣在元嬰真人面前算是放肆了，但這靈虛子隨和親切，其聲音又讓她想起了顧懷遠，便不知不覺中如幼時與外祖父討論學問一般，脫口而出了。
靈虛子哈哈一笑，倒很是開懷，他撫須道：「諸弟子雖答案不一，但大都能將問題解決。但天道有常，自有其規律，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便是此理。術數之中，十已滿溢，九乃極數，十去一而留九，暗合天道，你可是明白？」
葉清歌若有所悟，點頭道：「弟子似是有些明白，但……」
靈虛子道：「此問題，也考驗弟子的心性氣度，從這『留』之一字便可看出，你很好……」但如何好法，他卻是不多說了。頓了頓，又道：「『殺一龜』與『留九龜』可說相同，也可說不同，便算『有些相同』吧，呵呵。」
葉清歌有些無語，卻聽得靈虛子低聲道：「那人氣勢竟暗合天道，未來當不可限量啊，白虎主殺，也算與他相符了吧……」
忽然，他輕「咦」一聲，轉頭細細打量葉清歌，半響之後笑咪咪地道：「上清宮有七星宮，四象院，你可知曉？」
葉清歌聞言有些意外，但還是答道：「弟子聽說過。」
「嗯，我乃北斗七星宮之瑤光宮元嬰真人……」說到這裡，靈虛子見葉清歌驚訝地望著自己，輕咳一聲，含糊道：「至於為何會在溟淵大澤，這個嘛，暫且不提。你應該已經見過開陽宮孟老頭了吧？」
「弟子……弟子在結丹大典上只見到孟真人的法相蒞臨。」葉清歌難掩驚訝之情，猶豫著開口道。要知道執掌七星宮的都是元嬰後期大修士，眼前的靈虛子竟是瑤光宮元嬰真人么？但為何不在中部地域宗門所在地卻跑到溟淵大澤來呢？
「只有法相？嘖嘖，孟老頭慣會裝模作樣，話說他那開陽宮哪有我瑤光宮好，真是……」靈虛子一陣滔滔不絕，話里話外都在鼓吹瑤光宮如何如何，末了突然道：「你修陣法之道，又是水木靈根，心性氣度皆為我喜，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你入我瑤光宮吧，代表我瑤光宮參加大比，可爭四象院一院之主啊，你對青龍院有意么？或者是玄武院如何？」他雖語氣肅然，但那高高翹起的嘴角和微微抖動的雪白長眉卻顯得他是又興奮又急切。
「……」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時間很忙，不論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我都面臨著一個轉折，或者說是一個機會，想奮鬥一把，奈何精力有限，此文的更新就很不給力。
我會儘快搞定自己的事情~~此文不會斷更，也會盡量多更，字數什麼的也有保證，但最近更新慢……大家可以養肥，很抱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