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蕭氏來客
葉清歌與薛芸萱告辭之後便回返到了璇璣島上,卻未見葉司幽身影。待入得鳴玉軒,才見他那小身子竟是蹲在一處,逗弄著地上一條尺許長的白色蜥蜴。
葉司幽手指捻起一顆丹藥,那蜥蜴爬到他手邊嗅嗅,討好地搖搖尾巴,他手指一彈,丹藥便被那蜥蜴含入口中,再蹭蹭他的手指,便閃去了屋子角落。
葉清歌見狀,微微一笑。溟淵大澤乃是天元大6有名的靈脈之地,靈氣充裕,孕養無數靈獸。溟淵大澤弟子喜在洞府中豢養這白玉靈蜥,此靈蜥性情溫順,平日里能清除塵詬,撲食蠅蟲,且每月只需一顆普通丹藥餵養,很是划算。鳴玉軒的這白玉靈蜥卻是過得不錯,葉司幽時常逗弄,總會多喂上幾顆。
葉司幽起身,見葉清歌回來,便指指桌上儲物袋,道:「方才有人送來的。」
璇璣島每月都會有擅事殿道童送來丹藥靈石,靈果靈谷,精美衣飾和各種令牌,這便是身為核心弟子的待遇了。
他見葉清歌拿起儲物袋,似要將其內的物品取出,眼珠咕嚕嚕轉了轉,趕緊將小手一攤,先道:「我可沒偷拿。」
葉清歌方才見他喂那白玉靈蜥的乃是上品丹藥,也不在意,左右她修鍊不依仗丹藥,只一笑道:「拿去也無妨,日後璇璣島還要勞煩你打理呢,有喜歡的么?」
葉司幽聞言有些得意,笑眼彎彎,喜滋滋道:「只是小事,唔,那紅果子味道不錯,下次讓人多送些……」全然忘記自己說過沒偷拿的話了。
葉清歌也不說破,她寬袖一揮,桌上便多了幾件法器,道:「這是寶陽閣的薛師侄所贈,乃是她親手煉製,你看看有沒有你中意的。我看你之前用的那斧頭已破損,不妨挑選一件,也好作護身之用。」
葉司幽掃了幾眼,卻是看不上,嘟囔道:「那人真是小氣,也不給些好的,只拿這下品法器糊弄你。」
葉清歌氣道:「薛師侄初學煉器之道,煉製出這些已是難得,且這是她好意相贈,你卻挑三揀四。不論如何,都比你那破斧頭要好。」
葉司幽瞪眼,道:「什麼破斧頭,我那可是……」卻是卡殼了,因他也不記得自己的法寶是何名稱了。
見他神情有些茫然,葉清歌倒是軟了臉色,不去說他,轉而道:「今日我得了一靈劍之胚,請你來品鑒品鑒。」說著便將那靈劍取出。
葉司幽看到這小劍,眼睛一亮,白嫩小手托起那團清光,喜道:「這靈劍之胚材質不錯,乃是紫辰精砂煉製,若能將之祭煉心神合一,放入體內用神識浸潤溫養其靈性,或許能孕出劍靈。」
葉清歌聞言,搖頭笑道:「孕出劍靈?那談何容易,我看只是祭煉心神合一也絕非數年可成。
葉司幽撇唇,似有不屑,葉清歌見他這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忽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一物,道:「如今你已有靈劍,你原先那法器便給我吧。」
葉清歌挑眉,道:「那寒煙劍我在刻畫陣法靈紋之時用精血祭煉過,你再用之時不會運轉由心。」
葉司幽道:「我自有法寶,只不好示人罷了,若有鬥法之時也管不了那許多,自是用了的。你那寒煙劍中有那月華玄光的氣息,我很是喜歡。哼,日後你閉關修鍊,想來也不及理會我的,我有此劍陪伴也好。」
葉清歌思索片刻便答應了,將寒煙劍給了他。
葉司幽欣喜,手中黑芒一閃,很快將寒煙劍收起,也不知他藏到哪裡去了。
葉清歌笑笑,看向鳴玉軒外,此時已是夕陽晚照,水天之間錦霞燦燦,似丹朱畫筆在天幕重重一抹。她對葉司幽招手道:「司幽,你平日若嫌島上無趣,可去溟淵大澤中一游。」
說著便走出鳴玉軒,葉司幽歡呼一聲,忙跟了上去,二人往岸邊走去。
到得水花翻湧的大澤岸邊,葉司幽身上黑芒一閃躍入水中,已化作蛟龍之身,「可算舒暢了。」浪花翻卷,蛟身隱在水中,蛟首探出水面,瞪大了眼,張口抱怨道:「這璇璣島雖好,島上卻只有那一小小池塘,根本翻騰不開,憋悶死我了。」聲音卻還是那男童之聲。
「你可別去得遠了,讓人拿住,將你剝皮拆骨,抽筋刮鱗了。」葉清歌嚇唬他,黑蛟一聲長吟,捲起一股浪花,葉清歌笑笑,取出一玉牌,扔了給他,道:「我將這璇璣島陣法禁制開啟,你帶上這禁制令牌吧。」
黑蛟在大澤中一陣翻卷騰挪,興緻勃勃,一時間璇璣島附近水花飛濺,濁浪滔滔。還好璇璣島位於溟淵大澤僻靜之處,近處並無其他島嶼,罕有弟子經過,所以葉司幽動靜鬧得再大也無礙。
葉清歌看了一陣,也不怕他不回了,任由他在那撒歡,轉身飛回鳴玉軒。
她坐定后正打算將那靈劍取出,按照《星辰劍經》上載的法訣煉化,忽心頭一動,似有所感應,便起身駕起玉舟朝一方向飛去。
到得地方,見葉司幽化成的黑蛟收了氣焰,沒再動彈翻滾,將頭乖乖伏在水中,而水面上空,有一面如冠玉的俊雅男子大袖飄飄凌空而立,正饒有興緻地打量著他。
葉清歌見狀,便知葉司幽玩耍得意,游得遠了,出了禁制大陣,讓人瞧見,如今見她來了,作乖巧討饒呢。
那年輕男子朝葉清歌瀟洒一禮,贊道:「葉師叔這靈獸雖年幼,然靈性十足,不愧是蛟龍之後。」
葉清歌看了黑蛟一眼,道:「不過是條頑劣小蛟而已,師侄若是喜歡,便給了你去。」黑蛟聞言,甩甩尾巴,忙將爪子抬起作討饒狀。
那年輕男子笑道:「此靈獸分明已是認主,葉師叔說笑了。」他負手在後,道:「聽聞千年前,我溟淵大澤中多有蛟龍嬉戲,如今卻是難見一條。此靈獸可騰雲駕霧,分波入水,用來當坐騎,最是適合不過。遙想當年前輩逍遙風采,實是令人心羨,葉師叔能得這麼一條靈獸,真是好福緣。」
葉清歌見這人將葉司幽認做普通的蛟龍靈獸,放下心來,照他所說,葉司幽葉也不必隱藏蛟龍之身了,只不叫人發覺他可化作人身便可。
而葉司幽聽見這年輕男子將他比作坐騎之流,卻是怒了,耍起脾氣在水中翻騰開來。
葉清歌也不去理他,仔細打量年輕男子一眼,見他儀容氣度不凡,修為出眾,問道:「不知這位師侄如何稱呼?」
年輕男子拱手,道:「卻是我失禮了,上院功德殿執事弟子蕭琅,見過葉師叔。」
葉清歌倒是有些意外,她知蕭琅便是蕭婉柔胞弟,卻原來這蕭琅竟是功德殿執事弟子,倒是大不簡單。功德殿乃門中實權重地,執事弟子手握大權,定是深得功德院長老信任之人。
蕭氏不愧世家一脈中盛族,族中弟子也是人才輩出。
不過,這蕭琅卻未言明自己蕭氏子弟身份,而是以門中司職自稱,卻是值得思量。葉清歌心中種種閃過,回了一禮,笑道:「原來是蕭師侄,我這璇璣島難得有客,蕭師侄既然來此,請入島一坐。」
蕭琅點頭,笑道:「正有此意,叨擾了。」
客套幾句后,葉清歌請其入島中,此時天色已漸漸暗淡,葉清歌擺上靈果靈茶,二人便在碧潭之上泛舟賞月。
蕭琅端起玉杯,品了口靈茶,便知這是門中份例之物。他望向鳴玉軒那幾間青玉石屋,搖頭道:「我等修鍊之人,雖不在意身外之物,但葉師叔此處也太過素凈,實與師叔風采不符。我那裡有些擺設,還有那清貝玉露,甘香醇美,改日讓人給葉師叔送來。」他風度翩翩,聲音溫雅,極易讓人心生好感。
葉清歌一笑,並不推辭,語氣自然地謝道:「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她知道蕭琅乃大家公子,此是世家盛族子弟習慣使然,她雖非修仙世家出身,但她也曾是凡塵俗世間的王府千金,對些這做派卻是了解的。
蕭琅見葉清歌毫不扭捏作態,暗暗點頭,心道:「這位葉師叔倒也爽快,如此便好,就怕是個假仙,那我就難做了。」
葉清歌想起方才之事,問道:「適才蕭師侄說起我溟淵大澤曾有許多蛟龍靈獸,如今為何少見?」
蕭琅道:「三千年前,北海妖王在北部地域建立妖修水國,化形妖修立規制,習禮儀,天下修仙者不以獸族視之,引萬妖來朝。那水國中也有蛟王大妖,是以天下蛟類紛紛歸族而去。如今北部地域妖修勢大,其餘地域難見大妖……」
蕭琅見識不凡,對軼事秘聞瞭若指掌,娓娓道來。葉清歌聽著,心中一凜,暗暗告誡,自己到底根底淺薄,如今有核心弟子之名,似心中之弦微微有所鬆動,須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自己不可驕躁鬆懈,要沉下心來,多加積蓄才是。
……
之後二人又閑聊幾句,才算慢慢轉到正題上,此時彼此都覺熟稔許多。
蕭琅道:「聽家姐說起,葉師叔得了一靈劍之胚,我也習得幾招飛劍之術,實感好奇,葉師叔可否將之借我一觀?」他態度大大方方,似並未在意寶陽閣之事。
「有何不可。」葉清歌笑道。
她將玉盒取出打開,頓時周圍水面便被一團清光照亮,光暈點點,在水中忽隱忽現,載沉載浮。放眼望去,仿若二人所乘玉舟在星河中蕩漾,這清光與天上皎潔明月相映,更是泛起一陣漣漪浮光。
蕭琅看得雙目發亮,竟取了竹筷敲擊玉杯而歌,葉清歌含笑靜靜聆聽這一曲《瑤台月》。夜色寂靜,明月高懸,年輕男子清朗高峨的吟唱,似清風低語,月鳴千山,回蕩在空山中,餘音久久不絕。
歌罷蕭琅自讚歎道:「妙哉,此景當浮一大白。」說罷,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他哈哈一笑,問道:「葉師叔,此劍何名?」
葉清歌沉吟片刻,微微而笑,道:「劍名『缺月』。」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她將以此自省。
「『缺月』,好,此名不負這靈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