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傷逝別離

繪製完成這趙國地形圖之後，雖說很是簡略，但也標明了大部分的城鎮和名山大川。大好河山多壯麗，葉清歌望著上面的畫面出神，她真想有一天，能像真正地仙人一般，乘風御氣，遨遊天地。

正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突然傳來了嘈雜和急亂的聲響，前院似乎一片慌亂。葉清歌心中一跳，似有不好的預感，她連忙站起身來要出去：「發生什麼事了......」

張媽媽也皺起眉頭，但她還是輕按葉清歌的肩膀：「小姐先別急，前面有林管家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這樣吧，小姐先稍安片刻，我先去看看是什麼事情.....」

話音未落，林三就急匆匆地進來了，他前額冒汗，臉有悲戚之色，啞著聲音：「是師傅受傷了！現在在房裡......」

葉清歌和張媽媽都是臉色大變，葉清歌更是馬上提起裙子就小跑著往顧懷遠的房間衝去。張媽媽也跟了上去。

林三邊擦著汗邊跟在旁邊道：「是獵戶們送回來的，現在還在前院等消息......說是採藥跌落山崖......傷得很重......強撐著回來......」

葉清歌聽著只覺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怎麼沒多長兩條腿。

......

一進房間，就看見顧懷遠被安置在床上，看著像是人事不省的樣子，清風和明月流著眼淚在一旁伺候著，為顧懷遠擦拭傷口。

「外祖父......」葉清歌撲到床前，輕輕呼叫著，看著顧懷遠的樣子，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淚來。

本來顧懷遠雖然已經快六十歲了，但是他每日修習那強身健體的「長春功」，所以保養得很好，面龐紅潤，平時看起來就如四十餘歲中年人一般。可是現在清矍的面容已是蒼白毫無血色，彷彿失去了精氣神的支撐，完全是一位垂垂老人的模樣了。

張媽媽也不禁垂淚，出門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十幾日不見就成了這樣？

林三強忍悲痛，把清風明月扯過來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也沒顧得上問你們，那些獵戶也只是說是採藥跌下來的，你們快詳細道來！」

「是......那日我們進山，行進到一處山崖之上，這時大家已經找了地方休息了......老爺突然很是高興地道看見一株珍稀草藥，要去採下。獵戶們在不遠處處理些獵物，我和明月就要過去採藥，可是老爺說那草藥是需要特別的採摘手法，要親自過去。那處已經是很危險的地段了，我們都勸過老爺......可是他老人家說自己會小心些的，於是就去了......後來，老爺還是跌了下來，當時就昏過去了......」清風說著又哭泣起來。

「大家趕緊去救，包紮了身上的傷口......抬下山時老爺醒了一次，給自己服了葯，讓趕緊送他回來，然後又昏迷過去了,直到現在都沒醒過來......」明月也嗚咽著補充道。

林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雖然醫術不精，但是剛才也查看過顧懷遠的傷勢，身體上的擦傷倒不是多嚴重，可是內臟受傷，加上腦內淤血，實在是難救。

張媽媽也搖頭嘆息，看著葉清歌悲戚的樣子十分不忍，正要開口安撫，發覺林三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又閉上了嘴。

林三示意張媽媽和清風明月都和自己先出去，讓葉清歌陪在顧懷遠身邊。出去后，林三讓清風明月熬藥，自己則去想想其他辦法。盡人事，聽天命吧，林三難過地想道。

葉清歌看著顧懷遠的樣子，也看出來傷勢非常嚴重，足以致命了。心中又悲痛又著急，忽然靈光一閃，剛才只顧著垂淚了，自己現在可是有法力的，說不得要試一試了。

她握著顧老的一隻手掌，試著調動丹田靈力往顧老體內輸入，可是她現在連練氣一層都沒有達到，靈力實在是少得可憐，顧老還是沒有醒過來。

葉清歌十分著急，靈力都用光了，一點作用也沒有啊。也許是她現在強烈的心態所致，那識海中的太陰之精開始緩緩流出那太陰靈力，雖然也只是一點點，但也聊勝於無。葉清歌強制調動起所有的那點太陰靈力，往顧老體內輸去。

她感到一陣陣的頭暈，自己現在一點靈氣也沒有，這太陰靈力也全部用上了，現在全身無力。但也管不著了，外祖父可是性命攸關了啊。

「清歌......是清歌嗎？」忽然顧懷遠緩緩睜開了眼睛，喃喃問道。

「外祖父您醒了!是我，我是清歌啊!嗚嗚......您總算是醒過來了，可擔心死我了......」葉清歌驚喜交加，又哭又笑。

「唉，傻孩子，我總算是能見上你最後一面了......」顧懷遠看向葉清歌，扯了扯嘴角，艱難地露了個笑容。他又想起了什麼，語氣驚疑不定：「你......你剛才，那是......」

「哦，您不用擔心，那是靈力，等您好些再說吧......您現在覺得怎麼樣？」葉清歌把手指搭上顧懷遠的脈搏，想把把脈。

顧懷遠聽了，突然反手緊緊握住葉清歌的手，神情激動：「靈力！你......你怎麼會有修仙者才有的靈力！」

葉清歌也是驚訝萬分，外祖父竟然也知道修仙者的存在！

「外祖父，您也知道修仙者？！我是無意間遇到的......您現在還好么......」葉清歌擔憂地看著顧懷遠，他一激動一用力，臉上就浮現了不正常的紅暈。

話沒說完，就被顧懷遠打斷了：「清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小事。我的身體自己知道，雖然有你那靈力相助，可是內臟已損....你快快道來！咳咳......」

「您先別著急，好...我先說，我先說就是......」葉清歌無奈只得從頭說起，將如何遇到那兩個修士，如何得到那太陰之力，又如何開始修鍊都快速說了一遍。

顧懷遠聽完，臉上神情很是複雜，又是欣喜又是酸澀，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遺憾感慨在其中。

「清歌，看來你是有仙緣在身之人。我早年曾無意間救過一名受傷的修仙者，得其傳授些醫術和那強身健體的長春功，只是那人道我沒有仙根不能修仙，而那修仙界險惡，還是做個凡俗之人的好......」顧懷遠幽幽嘆息道。

葉清歌這才明白，為何本是書生的外祖父突然改學了醫術，原來有這麼一段緣故。

顧懷遠突然又強撐要坐起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的身子是不行了......清歌，你，你去大康城廉郡王府吧，去找你父親！」

葉清歌一怔，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呢？

「清歌，你聽我說......咳咳......你不知道那修仙者的厲害，照你所知，那死去的兩人是門派中人......雖說與你無關，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你手中有他們留下的東西，若是暴露，可如何是好？」顧懷遠已經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葉清歌急忙道：「那兩人早已成灰燼無處可尋了，況且這麼久了也無人找上門來，應該無事的......」

「清歌！你不要心存僥倖心理，若是如此，日後踏上仙途如何在修仙界立足！咳咳......唯有遠離這裡，才可能真正安全!」顧懷遠神色嚴厲，但是明顯氣息不穩，虛弱了很多。

「外祖父您先不要說了......」葉清歌看著顧懷遠的樣子，哭著道。

「清歌，外祖父是治不好的了,我心裡有數......我讓你去避禍，只是一方面原因，而更主要的是，你雖然有仙緣，但先前畢竟只是凡人，而且你年紀還小，經歷也少，若是就這麼懵懂進入修仙界，我怕你......要吃大虧啊！」顧懷遠連連嘆息：「你一直生活在這小山村之中，雖說平靜安樂，可是沒有真正經歷過紅塵俗世......我只是想你以後莫後悔。你先去那大康城吧，等你長大了些，心中有了計較，明白自己志向所在，才去決定你的人生該如何去走......」一口氣說了如此長的一段話，顧懷遠已是虛弱至極，但是還強打精神看著葉清歌。

葉清歌心裡難過，胡亂點著頭，卻是在調動著那體內的太陰靈力想再度輸些給顧懷遠。可是，她現在的身體本就無力，強自撐著而已，那太陰之精又不受她掌控，根本是無計可施。

顧懷遠又低聲道：「況且，那葉鈞畢竟是你生父,有血緣親情在身......若是你踏上仙途，就斬斷了凡塵俗世，這人倫大道,卻也是天道之一啊,不管如何，你還是要全了這父女緣分的好......」

不得不說，這顧懷遠也算是極其有才智之人了，他專註醫道幾十載，可稱大家。這在某處領域有所成就之人，其實都會領悟自己的「道」，而仙道無情，這紅塵俗世間的芸芸眾生的一點點光芒，卻都被擋在了長生之門外，如何不令人扼腕嘆息。

顧懷遠緊握葉清歌的手，急喘著道：「清歌，你是個聰明孩子，但這回要聽外祖父的話......去吧，去你父親身邊，還有,咳咳......此去陌生之地，雖然你那父親還算是可信，但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千萬千萬不要暴露你的秘密，懷璧其罪，切記切記！」

葉清歌淚流滿面，一邊哭著一邊答應，她心中又急又恨，自己真是沒用，那太陰靈力為何就沒有動靜。她用盡全力去調動那識海中的太陰之精，卻是頭痛欲裂，一頭暈了過去。

顧懷遠大驚，連忙強自忍著疼痛半坐起身來給葉清歌把脈，發覺只是脫力和情緒起伏昏迷過去，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

這時林三和張媽媽也拿著熬好的葯過來了，看見眼前情景，連忙過來查看。

顧懷遠用最後的力氣對林三做了一番安排之後，就倒在了床上。林三和張媽媽知道之前他只是迴光返照，現在真就是回天乏術了。

......

「我顧懷遠見常人所未見之人，知常人所未知之事，且對鍾愛之道傾注一生心血，並有所得，這一生並不虛度；雖無法踏上仙途，攀那無上大道，但卻有後人得那仙緣，這一生也並無遺憾！人道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生來死去，我輩豈是痴人......」

葉清歌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昏迷的時候，她所敬愛的外祖父永遠閉上了那雙慈愛的眼睛......

*******

天高雲淡，微風吹拂。

葉清歌立在顧懷遠墓前，靜靜看著那塊自己親手所書的墓碑。

離顧懷遠逝去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當葉清歌醒來得知外祖父已不在的時候又哭暈過去，之後一直昏沉沉的，直到要下葬之時才好些。當年娘親去世之時她還太小，而且還有外祖父在身邊，所以並沒有太強烈的感覺。而現在顧懷遠突然去世，自己一直依靠的大樹倒下，一時間葉清歌竟有無所適從之感。

幸好還有林叔和張媽媽在，林叔料理著顧懷遠的後事，張媽媽照顧著葉清歌，村裡人也自發前來幫忙，所以，葬禮很是莊重。

而顧懷遠臨終時又對家中之事做了安排，葉清歌離去后，顧家，就交給亦徒亦子的林三照料了。這一個多月來，葉清歌也慢慢恢復過來，她除了要了一份顧懷遠的醫書和長春功的摹本，倒是什麼也沒要求。書本原件留在顧家，這都是顧懷遠的心血所在，等林三傳承下去。

林三也遵照顧懷遠的意思給郡王府報信了，路途遙遠，但估計來接葉清歌去往大康城的人這幾日就會到達。

而張媽媽，她本打算跟著去往郡王府繼續照顧葉清歌，可是顧懷遠卻早看出了她與林三之間的情意，在臨終時為林三向她求娶。葉清歌知曉后，自然是極力玉成好事，而且，自己並不是小孩子了，外祖父已經不在了，自己的路是要自己去走的。

就在昨日，也不知是否因為經歷大悲之後沉靜下來而使得道心圓融，葉清歌在運轉《歸真妙錄》引天地靈氣入體的時候如江河入海一氣呵成，終於突破了練氣一層。

突破練氣一層，自發排出體內部分雜質，肌膚更為瑩潤無暇，身子輕快許多，體內靈力猛增了不少，並且神識感應範圍擴大，方圓幾丈之內任何風吹草動、細微之處都能一清二楚。

「外祖父，我突破練氣一層了，算得上是個修仙者了......」葉清歌站在墓前喃喃說道：「我會遵照您的話去做，去往大康，去我...父親那裡。等我長大一些，真正直指本心之時，才會選擇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清風輕輕飄過葉清歌的肩頭，溫柔地吹拂起她的長發。葉清歌站在這高山之上，抬起頭來看向天空。她認識到，如那太陰靈力一般，這天地間的力量，遵循著自己的規律，若是人力無法操控，便是天地不仁，冷漠無情的。

她深深地感覺到凡人的無力和渺小，心中澎湃著前所未有的衝動，那就是努力修鍊，有朝一日能遨遊在無邊無際的天元大6，看遍那處處奇峰異景，無拘無束修仙得道，探求那長生之謎，掌握那命運之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