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槐之山（全）
槐山真正得名的原因，不是因為槐山上長滿了槐樹，而是因為槐山上有一昨如同山一般巨大的槐樹。
它已經不能稱為槐樹了，甚至有些植物學家認為他是一種獨特的物種，他們稱呼他為榕槐，可槐山的老百姓卻認為它是神槐，每天都有無數的許願者來這裡朝拜。
沒有了槐樹那挺直的樹榦，榕槐上有無數的氣根垂下來，扎進地下，然後蔓延了整個山坡。
槐樹上花團錦簇，就算冬天，槐樹上都掛滿了潔白的槐花。
可奇怪的是，不論是槐樹的種子，還是用他的枝條培育出來的槐樹，都和普通的槐樹沒有絲毫的區別。
也許，只有在壽命超過一定程度之後，植物才會產生這種「變態」現象，來讓自己生存。
還有生態學家把這巨大的槐樹稱為「槐山之肺」，槐山的空氣一直很好，就是因為有這神槐存在著。
而槐山的槐花可以四季常開，也被歸功於神槐。
而現在，神槐發怒了——除了發怒，淡然想不起來有什麼詞可以更好的形容它。
槐樹身上那七彩的光芒，就是靈子會聚產生的光芒，換一種說法，這些東西，就是神槐的靈魂。
對人類來說，龐大並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靈魂。
可在靈子光芒的映襯下，淡然可以看到幾個不協調的黑色影子，輕盈的跳躍。
那一定是人……
一定是人惹怒了它……
離開，還是去看一看？
淡然有些猶豫，到底是什麼讓神槐發怒了，而它發怒了，又會給這個城市帶來什麼樣的危害呢？
聽完淡然的簡單解釋，木頭拿出了電話打了一通，同時道：「對不起，你可以帶我到神槐那裡去嗎？」
木頭剛剛知道，原來世界上還存在這麼多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可作為警察，他不得不為公共的財產安全而擔心。
神槐可以說是整個槐山的象徵，更是最為珍貴的公共財產。
「不行，你不能去！」淡然搖頭，「那裡很可能是異類在活動……」
「我必須得去！」木頭轉身就要跳下去，淡然無奈得拉住了他。
「我不說話，你最好別靠近！」淡然想了想，從自己的手上褪下了戒指，交給了木頭。
「什麼戒指？」木頭獃獃得看著那戒指。
你還以為是訂婚戒指啊！淡然怒，木頭的手指實在是太粗了，只能勉強套進一節手指，可只要緊緊得抓住，就可以讓戒指發揮效力了。
站在車頂上，木頭慢慢得張大了自己的嘴巴，直到他的下巴直接拖到地上——他差點直接打了119。
這麼一會兒，已經不只是「神槐」在燃燒了，整個城市裡的槐樹都「燃燒」了起來，整個城市裡騰起了無數的烈焰，雖然他看得不如淡然那麼清晰，可那七彩的光焰是如此的美麗，卻充滿了詭異，從來沒有見過的詭異。
淡然發覺，自己就算摘下來戒指，也可以隱約得看到那如同霧氣一般翻騰的靈子波動了，雖然並不清楚，可這畢竟是一種進步。
而淡然拉著木頭跳下了車，跳進了駕駛座。
木頭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魂獸和在開車的天闊，驚訝得差點叫起來。
「魂獸……你保護木頭。」淡然對空中漂浮的魂獸道，很奇怪的事情——他依然和魂獸保持著奇妙的精神聯繫。
頓了頓，他發現魂獸似乎不太情願。
「你剛才打電話給誰？」淡然道，他邊問，邊整理自己的書包，希望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現在淡然身邊可以幫忙的人多了一個穆飛，可穆飛和蟲蟲都在頭痛，不知道能不能發揮作用，除了這些，自己手邊就只有四個偽插件了。
不過，對方如果是異類，絕對也不怎麼好受。
「抗爭之心，千萬不要被人看到。」淡然把抗爭之心給了木頭，這個東西讓穆飛帶著，比自己帶著要有用多了，自己就算拿了它，也不過是逃命而已。
「記憶」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用，而「光指」只能讓手指發光，那個怪異的可以吸收別人精神的偽插件呢？
淡然把它拿了出來，仔細得研究著。
精細如同微雕的花紋，每一毫米都布滿了花紋，畫滿了複雜的圖案，有些人會稱呼那為「符咒」，也有些人叫那「陣法」，非機械類的插件，就必須通過這些來控制使用者的力量，引導力量的流通，從而產生不同的用處。
可如此複雜的偽插件，還真讓淡然覺得驚異。
僅僅是一個吸收精神力的插件么？淡然對此抱一百二十分的懷疑態度。
他仔細得摸著那細密的花紋，因為長時間被吸收掉自己的精神，他也變得有些恍惚了起來，可他並不氣餒，仔細得感覺著那花紋。
有些時候，手指比人的眼睛更加靈敏，或者更加的善於發現真相。
在那複雜的花紋中，竟然有一些東西凸現出來——那是肉眼所無法發現的細微差別，有些花紋並不和其他的花紋在同一個平面上，那突現出來的花紋，組成了一個個細密的字。
「庚辰戊寅乙巳辛。」
很多人都會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落款，可淡然從來沒有見過有人以這樣的方式落款。
庚辰戊寅乙巳肯定就是當時製作的日期了，而辛代表什麼？
也許是八字少了一個字，也許……代表其他的東西吧……
淡然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然後查了一下陰陽曆，發現這個日期應該正是1940年3月3日，農曆的正月二十五。
已經七十年了啊……
穿越滄桑的歲月，往日製作它的人已經化為了塵土，可現在的自己，竟然又得到了這東西。
有時候，命運的奇怪，足夠讓人唏噓著，一直無法平靜了。
淡然摸著那小小的子彈吊墜，不知不覺，就已經痴了。
而那小東西對他的精神的吸力竟然也在慢慢減弱，終於不再吸取淡然的精神力，而是慢慢得發散出了一陣陣的波動，在淡然的身上油走，讓淡然的頭腦漸漸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項鏈，淡然發現它裡面竟然也有靈子存在著——並不是完整的靈魂，而是幾個靈子彼此結合在一起，讓插件擁有了獨特的靈性，甚至某種程度上，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普通插件和靈魂插件相結合？而且是讓靈魂進駐進一個普通的彈頭裡？
而且……這插件還是偽插件？
天哪……這東西太了不起了吧！這會讓所有的插件大師都發瘋的！
同時是插件和偽插件，也就是異類和普通人都可以使用的，被稱為雙重插件，歷史上一共有不超過二十件的雙重插件出現過，淡然手上的戒指，其實就是一個雙重插件。
而同時擁有靈魂插件和物質插件的兩種屬性的，被稱為靈質插件。
而靈質插件歷史上有記載的要少一些，共有十多件，可這些插件大多都使用了充滿靈性的寶石來製作的，比如天生就可以吸附靈子的玉石，而現在淡然手裡的吊墜，絕對是靈質插件。
用金屬製作的，特別是僅僅在一個金屬彈頭上雕刻出來的靈質插件，別說記載，就連傳說中，都沒有出現過……
為什麼只要一牽扯到那個人，就會擁有如此多的驚奇帶給自己呢？
淡然知道一種前人總結出的，快速鑒別插件用處的方法，他按照步驟開始依次試驗這個插件各方面的能力。
這插件可以對人的精神產生抑制或者提升作用，那麼應該屬於精神方面的，是精神控制，還是意念移物，還是……
「打自己一巴掌！」淡然盯著木頭，木頭被淡然盯得發毛，趕快避開了淡然的目光。
無效……不是精神控制？
那麼……淡然看向了自己手裡的手機：「飛起來！」
手機晃晃悠悠得漂浮而起，自動落進了淡然的口袋裡。
意念移物類的插件，對無生命的東西有效，那麼，對有生命的呢？
淡然想像著讓蟲蟲飛起來，一直藏在淡然衣領里的蟲蟲果然慢慢飄了起來。
連頭痛都忘記了，蟲蟲興奮得哇哇叫著，拚命扒搭自己的小爪子，他還沒飛過哪！
意念移物，對生物，非生物都有效……那麼對靈魂呢？
淡然突發奇想得看向了漂浮在空中的魂獸，魂獸「大叫」著被淡然拋來拋去，淡然笑了。
今天的槐山之行，絕對會增加很多的勝算啊！
從淡然等人的身邊，幾輛警車已經沖了過去，行駛向了槐山的方向。
「這裡已經封閉了，無關人等立刻離開！」充滿威脅意味的聲音響起來，聲音並不大，淡然等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警車當然不會理會他，幾個腦袋從車裡探出頭來，怒吼道：「什麼人在這裡擾亂治安？我們是……」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那輛警車發出了強烈的撞擊聲，車頭好像被人打了一拳頭一般，整個癟了下去，翻滾著撞向了一面牆，然後重重得彈了回來。
然後周圍的警車接二連三的被人打了回來。
木頭的眼睛快要瞪出來了……天哪，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糟糕！」淡然看向穆飛，「你沒有給紫蘊姐姐打電話吧！」
「打了……」穆飛本來還沒想起來什麼意思，然後他面色突然變得慘白。
那是否就說明，那幾輛車裡有紫蘊在呢？
「停車！」穆飛一聲大喊，可淡然卻苦笑了。
「沒可能了，我們必須衝過去……」一個如同幻影一般的影子，向車頭撞了過來，這正是剛才擊飛了幾輛警車的人，可卡車和警車並不在同一個層次上，而在這輛車裡，還坐著淡然。
蟲蟲的身上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芒，射向了四周，然後車身突然平移了三米，變成了在左側逆行。
不對，並不是車輛在逆行，而是在車輛四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幻象，掩蓋了車輛真正的行駛位置。
可這幻象並沒有發生作用，僅僅是一瞬間的愕然，那人就已經識破了幻象，衝到了車頭前，猛然一拳向車頭打過來。
「呀！」淡然驚叫起來，就在這一瞬間，卡車竟然詭異得剎車，然後向後退行了幾米遠。
天哪……淡然的心差點從嗓子里跳出來，並不是嚇的，而是被那巨大的力量帶的，這可是比撞車更大的力量啊！
若不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住了自己，恐怕自己的臉已經撞到玻璃上去了。
木頭也驚魂未定得看著前方，在車廂里的各位更是被甩得摔成了一團。
「真不錯……」對方並沒有繼續追擊，而是露出了自以為很有風度的微笑，讚賞得看向了駕駛室里的人。
可這一看，他卻愣住了，駕駛員的位置上……沒有人？
天闊慢慢的後退，後退，而淡然卻對著後面大吼起來：「穆飛，把你的弟弟妹妹帶走，打車離開這裡！快！」
「不，我不走！」穆飛非常得倔強，「牛肉，你帶他們走！」
「你也給我趕快滾蛋！」淡然第一次罵粗口，他的眼睛已經看到了眼前的人露出了玩弄得目光，「原來是兩個普通人啊……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麼躲過的，不過等我抓住你們就明白了。」
「淡然，你也走！」木頭抓住了淡然的肩膀，「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你不覺得……到現在再說這樣的話，太過無力嗎？」淡然白了木頭一眼，可木頭對他的關切，卻是真的。
淡然微微的搖了搖頭，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但願紫蘊……」木頭看向了那幾個倒翻在地上的警車的方向，隱約已經能看出來，裡面有人爬出來了。
也許，並沒有出現什麼傷亡呢？木頭這樣安慰自己。
「牛肉！」穆飛一腳把牛肉踢了下去，然後把自己的弟弟妹妹全都丟下了車，自己卻留了下來。
「我不是讓你走嗎？」淡然從後窗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也是異類！」穆飛倔強得道。
你這異類不拖我後腿就好了！你現在的狀態，恐怕連我都打不過！
「你還想不想當我徒弟！」淡然大怒。
「師傅，你不是說我很有天賦嗎？」穆飛寸步不讓。
淡然無語，就算他想再說什麼，也沒有機會了。
「會自己開動的車？難道你是詹姆斯•；邦德？」對方說出了自以為好笑的笑話，然後目光一寒，就打算撲上來，淡然卻笑了。
「笨蛋，車當然是有人開的，不過你看不到罷了。」
「有人開？」對方一愣，淡然的目光一凝，在淡然的「念動力」加速下，魂獸猛然從後面直接撞上了對手的後腦，同一時間，天闊竟然發出了淡然和木頭都能聽到的怒喝聲，汽車的時速表竟然一瞬間滿格，指針撞擊錶盤，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眼前的人並不比怒濤更厲害多少，所以他也直接被撞得「眩暈」在了那裡。
汽車好像直接躍了出去，從對方的頭上「跳」過，瞬間就把對方拋下了。
「混蛋，你給我站住！」淡然和魂獸第一次接力攻擊，位置上略微有些偏差，對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他移動的速度很快，顯然使用了什麼加速的插件，可淡然的車並不是普通的車。
老舊的時速表已經無法再顯示此時這輛車的速度。
僅僅是一瞬間，這車已經衝上了從槐山市通往槐山神槐前的唯一一條馬路——神槐是槐山的第一旅遊勝景，這條道修得很好，幾乎和高速沒有什麼區別。
「六少爺，有人闖上來了！攔住他們！」身後傳來攔路者的聲音，淡然暗罵了一聲，前方已經傳來了怒喝聲：「秦家辦事，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敢來找茬？」
若是以前，淡然還真不知道秦家是什麼東西，現在他卻知道，膽敢打出這個招牌的人，定然是辛秦雲蕭四家中的秦家，四大家族啊……自己似乎已經打上了其中兩家的主意了。
「什麼狗屁秦家！」木頭怒喝，「你們這些強盜到底要幹什麼？想進局子了么？」
「狗屁秦家？嘿嘿……朋友的口氣很大啊！你敢再說一句？」
淡然瞪大了眼睛，然後笑彎了眼角，「是啊……狗屁強盜秦家，攔道剪徑小賊，沒事找人罵的傢伙，我只見過揀東揀西的，還沒見過揀刺揀罵的……還想再多聽幾句么？」
淡然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更何況瀾城是所有的家族都無法打入的地方，只要回到瀾城，還有什麼人膽敢找他們麻煩？
就算沒有這麼多的靠山和借口，淡然也絕對會罵對方個體無完膚的。
淡然把自己的手機調節好，然後利用自己剛剛得到的「念動力」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得拍攝著整個現場。
「朋友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奉勸朋友一句，若現在就離開，日後見面還好說一些，若是現在不離開……嘿嘿……」
被稱為六少爺的人冷笑幾聲，沒有了下文，可淡然哪裡理會他，天闊更不會理會，在淡然和天闊的眼中，那燃燒如同地獄的景象，已經近在眼前。
他也已經可以看到，有幾個人影正在「火焰」中穿梭，似乎在布置著什麼東西。
六少爺其實也色厲內荏，能夠衝破前面的防線，說話口氣大得不得了，甚至連秦家都不放在眼裡，這人的來頭一定很大，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和人發生衝突，而是要穩住所有人，等自己家的長輩布置完一切，再來收拾他們這些囂張的傢伙。
可他沒想到，對方根本理都不理他，就那麼沖了過去，這麼一錯愕，淡然他們已經距離那燃燒的神槐更近了。
連破兩道防線，淡然終於衝進了那片燃燒的區域。
他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黏稠」的「靈子湯」，是的……除了靈子湯，淡然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形容它。
淡然想起了從書上看來的，宇宙大爆發之初所產生的「光子湯」，明明無形的東西，卻濃稠得可以產生凝滯感，難道靈子也可以以這樣的形態存在嗎？
車速一瞬間就慢了下來，無數的靈子向中間積壓了下來，就好像免疫系統在拚命得排出侵入了自己身體的異物，別說兩個異類了，就連淡然和木頭都覺得自己的腦袋幾乎要裂開來，那劇痛讓他們一時間根本無法思考。
「咚！」得一聲響，卡車撞在了一個足有普通槐樹粗細的氣根上，完全停了下來，而天闊在這樣的撞擊中，如同風中的蠟燭一般，拚命得搖動著，隨時可能熄滅掉。
對淡然等人來說，這大概就好像高壓水槍，可對天闊來說，這根本就是恐怖的海嘯！
「魂獸！」淡然以最大的力氣向魂獸發出了命令，魂獸掙扎著擠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形成了一個「薄膜盔甲」，把天闊保護在其中，而淡然也撲了上去，想用自己的靈魂來保護他。
在這裡，本來絕對不可能受傷的天闊，卻成了最脆弱的。
「不要這樣！我們是來幫你的！」淡然大聲吼道，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過，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龐大的壓力讓他的鼻子里再次溢出了血來，一滴滴得滴落在車座上。
「淡然！」木頭掙扎著抱住了淡然，這種時候，木頭想做的僅僅是把淡然救出去。
把淡然從車座上拉開，木頭想打開車門衝出去，然後木頭第一次看到了他一直不怎麼敢看的「司機」的影子。
天……天闊？沒想到，那淡綠的影子，竟然是天闊！
天闊帶淡然來這個城市並不是偶然，因為這裡是天闊出生的城市，他在這裡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期，直到參軍離開。
而天闊的家，就在這神槐之下，小時候的天闊，還曾經在神槐上爬來爬去，那時候家窮，他們的主食就是神槐身上的槐花。
天闊的目光從淡然身上掃過，然後對木頭點了點頭。
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這個童年玩伴，沒想到他真的做了警察。
真是恍如一夢呢。
這時候，天闊才真正醒了過來。
「神槐……」他張開了自己的雙臂，然後閉上了眼睛，在他的心目中，神槐就好像是母親——傾聽他所有的苦惱，給他最清甜的食物，用自己的背脊和胳膊承載他的重量。
他不相信神槐會這樣對他。
也許，以前的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事情，可他現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