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九章 天之變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恨意。
很多年前的長陵,他有很多的敵人,但是很多年後,他那些曾經的敵人消失的消失,死去的死去,尤其諸如趙劍爐,魏雲水宮這樣只是因為王朝界別而成為的敵人,反而慢慢變成了朋友。
恩怨正在消失。
但罪魁禍首卻讓他更為厭憎。
現在元武,比很多年前設計陰謀覆滅巴山劍場時,更讓他厭恨。
「如果他已經修為盡廢,那他還會來和你一戰么?」扶蘇有些惘然,按理而言,他應該站在自己的父皇一邊,關心元武的安危,然而當幽禁在這裡的他當天聽說了鄭袖被元武殺死之後,他便已經難以弄清自己的情緒。
「現在的長陵已經不是他的長陵,天下再無那麼多王朝,一個前所未有的天下一統的王朝已經形成,他來不來和我一戰,這些也已經和他無關,他不再是這個王朝的帝王。」
丁寧看著扶蘇,說道:「至於他會不會來和我一戰,不是我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扶蘇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微微仰起頭來,看著漸漸耀眼的天空,明白眼前的這片宮殿依舊寂靜,但外面的世界卻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屬於元武的大秦王朝已然終結,而一個更為強盛的大秦王朝已經形成。
天下一統。
那是多麼令人心神震動的字眼,然而現在竟然是真的做到了。
他深深的吸著氣,沉默了很久,然後他認真的問丁寧:「你來找我,是要做什麼?」
「接替皇位。」
丁寧異常簡單的說道:「成為這個王朝的皇帝,管理天下子民。」
扶蘇用了很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身體還是忍不住震顫不已。
「為什麼?」
他沒有感到欣喜,而是直視著丁寧的眼睛,「給我個理由。」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複雜。」丁寧也看著他的眼睛,輕淡的說道:「你原本就是這個王朝皇位的繼承者,由你來繼承皇位,很多人便不會激烈的反對,便可以少死很多人。還有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你很善良,本來就被很多朝官看好,你應該可以管理好這個王朝。」
扶蘇心情激蕩,一時無法言語。
「你沒有太多時間考慮,現在的長陵還很平靜,那是因為各司的調令以及一些詔書還沒有傳遞開來,若是你不接皇位,當很多消息傳出,現在平靜的長陵,應該會像很多年前元武對付我們巴山劍場時一樣腥風血雨。」丁寧微嘲的搖了搖頭,「當然最後的獲勝者還會是我們巴山劍場,這依舊會是一面倒的屠殺,如果你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面發生,便自然可以不管我這個請求。」
扶蘇從一種莫名的眩暈之中醒來。
他聽清楚了丁寧用了請求這樣的字眼。
他的確不喜歡殺戮,而且他也漸漸明白丁寧的心意。
「你不擔心我接了皇位之後,便為我父母復仇?」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了丁寧這一句。
「復仇?」
丁寧微苦的笑了起來,「鄭袖又不是死在我手裡,至於元武,他即便死在我手裡,那也是公平的決鬥,若是你真恨我...你也沒有逆天的修行天賦。你會是個好皇帝,但不會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修行者。」
扶蘇突然難過了起來。
因為他根本理不清上一代的這些恩怨。
在他看來,人世間始終是要講道理的,就如他問丁寧為什麼要讓他接皇帝的道理。
而復仇,也必須要講道理。
可是當他在這裡靜思,當年的事情,怎麼看卻都是對不起巴山劍場。
「願你成為千古一帝,許多代百姓口中稱讚的好帝王,而不是自己史書里一時的好帝王。」
丁寧告辭離開了這處冷宮。
他會見了一些官員,告訴了這些官員令他們如釋重負的消息。
然後他又親自去了一些官員的府邸,承諾和應允了一些事情。
這座城裡依舊有很多人對他抱有強烈的敵意,以及不相信巴山劍場在接管這座城之後會不追究很多過往的事情。
他的親自出面並不能完全消解這樣的敵意,然而沒有人會不相信他親口做出的承諾。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座城裡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顧全大局。
丁寧相信一切會變得很好。
因為用不了多久,他會讓這些人看到,整個長陵,整個前所未有的強大王朝,不是屬於巴山劍場的,而是屬於天下人。
他同樣會糾正之前所犯的很多錯誤。
他相信在不遠的將來,那些失國的楚人、齊人、燕人,也不會遭受不公正的特別對待。
他和林煮酒等人,變得比在膠東郡時更加繁忙。
忙得難分日夜。
......
當他和巴山劍場所有人在長陵忙碌時,元武在營帳里醒來。
似乎沒有人再關心他。
阿房宮已經變成連綿的廢墟,余火卻還在燃燒。
就在距離阿房宮廢墟不遠處的山坡上,一些忠於他的軍士和修行者搭建了營帳。
在這裡,可以清晰的看到黑夜裡整個長陵的輪廓。
然而即便是距離長陵這麼近,這裡卻似乎變成了一片冷漠的遺土。
沒有軍隊過來。
沒有朝堂官員過來。
甚至連運送食糧和藥物的人都沒有。
整個世界都在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卻沒有人搭理這些營帳里的人或事。
當元武睜開眼睛時,這些忠於他的軍士和修行者也沒有任何的歡欣愉悅。
因為所有這些軍士和修行者都知道,忠誠只是心意,卻根本無法改變已然發生的事情。
元武看著黑色的帳頂。
他的眼瞳也是黑色的,很空洞。
他渾身的經絡里也很空洞,他的靈魂似乎很輕,似乎都要脫離身體飛出來,但是身體卻是分外的沉重,重得讓他感覺到就似乎要陷入地里。
他抬了抬手。
他的手重得似乎灌了數千斤的鉛。
「給我一柄劍。」
他沒有看周圍的任何人,只是語氣空洞的說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