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偷得浮生,古寺絕對

第十七章:偷得浮生,古寺絕對

府試考完,接下來就是等待榜單公布。趁這段時間,偷得浮生閑,正好在南陽府轉悠轉悠。

這個世界交通落後,牛車馬車少見,平常人基本都靠兩條腿出行,一天走不了多少里路。沒什麼事的話,誰會跑東跑西?老實結巴的百姓,一輩子能進趟縣城,就算是平生得意的經歷。

縣城已遠,何況府城?

難得進府城一趟,不遊玩一番,都對不起自己。

陳三郎要遊玩,華叔自然得跟著。他不怕累,卻怕少爺亂用錢南陽府城中,售賣文房四寶的店鋪不少,陳三郎見獵心喜,一不小心就會買一大堆東西回來。

都說「窮文富武」,其實讀書也是大花銷的事。筆墨紙硯,樣樣都屬於奢侈品,以至於不少清貧的讀書人,買不起筆墨,只能用樹枝做筆,在沙地上練字;買不起書,就得日以繼夜地抄書;晚上點不起燈火,唯有藉助暗淡的月光,認字閱讀;甚至做出「鑿壁偷光」之事,也不足為奇……

陳三郎的情況,算不錯的了。不過當下家境開始敗落,底子薄,禁不起鋪張浪費。

少爺也許不知情,但華叔是一清二楚的。為了將來的營生,夫人沒少憂愁。

在閑逛過程中,看見街邊有書畫店鋪,陳三郎果然忍不住走了進去。

「苦也。」

深諳其嗜好的華叔暗暗叫苦。

「老闆,這幅山水多少錢?」

不出意外,陳三郎見到中意的了,開始問價。

「三兩。」

聽到這個價碼,華叔咕聲吞口口水:不愧是府城,賣的東西也特別貴。他身上攜帶的所有盤纏,也不過十兩而已。若是買了這一幅畫,就不見了小半去。

「太貴了。」

當華叔聽到少爺嘴裡說出這三個字,實在大出意外:少爺什麼時候懂得討價還價了?

那店鋪老闆介紹道:「這可是揚州名家長眉山人的作品,一點都不貴。」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是起個有模有樣的名號,就是名家了。嗯,三百文賣不賣?」

「這點錢一卷好紙都買不到,還想買名家作品?」

老闆跳了起來:「閣下是來搗亂的嗎?」

陳三郎就帶著華叔走了出去,到下一家店鋪看。如是好幾家,情況大都這樣,最後一件東西都沒買成,但他心情很好的樣子。

華叔忍不住問:「少爺,你這是何意?」

「看水平,問行情。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能拿些字畫來賣。」

頓一頓,呵呵一笑:「名氣是個好東西呀……其實那些店鋪賣的字畫,不過二流水準,但包裝一下,就是名家作品,可以吊高賣了。碰到好面子又不懂的冤大頭,就會花大筆銀子買下。」

華叔聽得迷糊,卻不再追問:讀書人的事,太多彎彎道道,越繞越糊塗,不問為好,話題一轉:「接下來去哪兒?」

「今天到此為止,回客棧休息。明天嘛,聽說南門外有個映峰灘,風景不錯,到那看看去。」

映峰灘位於南陽府南門外,是本地一處頗有名氣的勝地,由涇江分流所形成,水質清澈見底,每當太陽升起,其附近三座青山的影子便倒入水中,頗為別緻。

灘邊芳草茵茵,夾雜生長著許多無名小花,當開放時,與青草形成搭配,極具大自然氣息。

當下猶是春季,踏青盛行,遊人如織,非常熱鬧。男男女女,個個臉上都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神態。

苦著臉的陳三郎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他喜歡遊山玩水不假,但並不喜歡擁擠在一大群人中遊玩。各種各樣的話音不管你同不同意,拚命地往耳朵里鑽,嬉笑、點評、吆喝、叱罵……什麼樣的聲音都有,吵雜得讓人心煩意亂。

光這一點,已大煞風景。

更不用說摩肩接踵,走得慢些就會被身後的人推搡了。這哪裡像是遊玩?敢情是在菜市場搶便宜貨呢。

好不容易通過一大段的狹窄台階路,前面霍然開闊,是大片的花草地帶。地方大了,但人也不少,三三兩兩,肆無忌憚地踐踏著,或放風箏,或就地聚餐,或坐在一起高談闊論,時不時念叨幾句詩詞什麼的。

有踏青這份閒情逸緻的,怎麼可能是那些目不識丁的平頭百姓?大都是文人騷客,而或城中的富家子女,以及書生士子等府試完畢,數以百計的考生基本都留在城中等待榜單公布,他們考好了試,心情放鬆,也和陳三郎有著同樣的心理,到灘上遊玩來了。

一眼掃過去,陳三郎就見著好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容。其中兩個,應該還是同縣的考生。人多繁雜,他不大喜歡,就帶著華叔直接來到水邊。

水邊停泊著許多烏篷船,大的一艘能搭載五、六人,小的只能乘兩人。

這些船都是靠水吃水的遊覽船,任由遊客雇傭,遊盪出去,到水上欣賞四周的青山秀水。

陳三郎雇傭了一艘小船,和華叔上去坐好。那撐船的中年艄公吆喝一聲,長長撐桿往水裡一點,船隻就靈巧輕盈地盪了出去。

映峰灘有十多里方圓,仿若一面湖水,水流平緩,間或微風吹拂,水面便有無數的漣漪泛動,又有一些靈巧的魚群飛快地在水中追逐著,場景很是活潑。

莫名地,見著這些嬉戲的生靈,陳三郎不由想起家中水井裡的紅鯉。

船隻撐得慢,那艄公瞧出陳三郎第一次來玩,就開口介紹映峰灘的景點來,說得眉飛色舞,很是投入這就等於是導遊的角色了,說得好,說得精彩,往往有額外賞錢。

陳三郎聽到一處感興趣的地方,忽然問:「艄公大哥,你說灘邊有寺院?」

「可不是嘛,有一座朝山寺,建立近百年了,香火很是旺盛,來玩的人,基本都會到裡面上香,請佛祖保佑。最為特別的是,寺里還有著一副絕對,誰要對得上,就能揚名天下。」

後面一句,明顯有點誇張了。

陳三郎心裡記下,準備吃過午飯,再登上去看看。

船隻悠悠,坐在船頭,舉目觀望,四周山峰如畫,秀色盡收眼底,又俯身見水波粼粼,倒影如鏡,確實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此時水面上,也有好些其他的船隻遊盪。不過那些船上就比較熱鬧了,不時飄來笑語,甚至還有絲竹歌弦之聲。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中午。船上自有飲食,無需靠岸。遊覽船內有夾層格子,裡面養著活魚,捉出來,殺乾淨了,或做湯,或清蒸,或煎炸,味道新鮮。

艄公手藝熟練得很,先是煮飯,然後炒了兩碟時令菜蔬,最後才做魚,一一端上來,不敢說比大酒樓里的好,但也別有風味。至於酒類,自也是有的。

其實仔細計算起來,他在船上賣飲食,所賺的比船費還要多些呢。

用過午膳,稍作休息,陳三郎就叫艄公撐船到那朝山寺去。

寺院位於映峰灘的西北方向,依山而建,坐落半山腰處,一條簡陋的石板路徑延伸下來,山麓之下一片開闊,水邊一株株柳樹挺拔,就等於是碼頭了。船隻靠過來,用繩子綁在柳樹上,鋪一塊木板,讓客人踩上去。

上山的人不少,多是年輕的書生,儒巾青衫,個別的手裡還搖著扇子,以示風度。

「身為讀書人,敬鬼神而遠之,上山入廟,又豈是必要?其實我最想看的,是分曹公留在廟牆上的墨寶。」

「英雄所見略同也。」

一人搖頭晃腦的附和道。

又有一名書生呵呵一笑:「東園兄,小弟在想,你不僅是想看墨寶,還想對出下聯吧。」

那東園兄就非常矜持地回答:「不敢不敢,在下何德何能,可以對出分曹公的絕對來?」

這一伙人說著,徑直往山上去了。

分曹公姓周,名「清」,字「分曹」,乃是南陽府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和南陽學院院長宋知遠齊名,並稱「周宋」。三年前他遊玩映峰灘,上得朝山寺,偶見山光水色,興緻大發,就在廟宇的影壁上寫了一個對子,但只得上聯,然後無論怎麼絞盡腦汁,竟都想不出合適的下聯,唯有悻悻作罷,擲筆下山。

朝山寺的遊客何其多也,此事很快傳開。不少文人騷客特地跑來看個究竟,對於分曹公寫下的上聯讚不絕口,隨之情不自禁地要想出個下聯來。若是能對得上,珠聯璧合,可就是一大文壇佳話了。對於個人聲名,更是能產生極大的幫助,也許還能得到分曹公的賞識,收為弟子呢。然而來的人一撥接著一撥,許多人想破了腦袋,始終無法想出合適的下聯。

此聯竟成絕對。

然而這樣,卻吸引到更多的人來。久而久之,絕對的魅力,甚至還超過了朝山寺本身,成為熱點話題。

陳三郎之前一直呆在涇縣,自是沒有聽說過這事。現在聽他們說得玄乎,內心按捺不住的躍躍欲試,想去見識一番,看這絕對到底絕到了什麼地步。

心裡想著,腳步不由自主加快,華叔都有點跟不上了,暗暗道:好傢夥,少爺這步伐可不簡單呀,難道在武館中真得學到了功夫?

少爺身體康健,他甚感欣慰。相信前一陣子縣裡的流言蜚語,說陳三郎是個病癆子云雲,很快就能不攻而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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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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