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宿夢9
姜忘歸真是好不要臉,姜忘歸真的好不害臊,姜忘歸怎麼可以用那樣的眼神望著昔耶?!
小花決定了,一定要昔耶上去好好教訓一下姜忘歸,好讓他知道,昔耶不是他可以覬覦的!但是昔耶腰間的長劍還未拔出,那角落裡便傳來一陣長笛聲。笛聲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不歡快也不悲傷,但是小花卻能聽到眼眶發紅。
在那笛聲之下,小花突然看到遠處有一個山丘,她正奇怪著曲城平坦的街道上怎麼會多出一個山丘,那山丘下來了一個男孩。那孩子只有十餘歲上下,奇怪的是穿著一身金色的衣裳,不過最奇怪的,是他很有節奏,左右不斷徘徊,但七步之時必然對著小花,叫——魂長歸,魂長歸,且面無表情。
他的聲音,不像喊,也不似哭。可是聽著就那麼的悲傷絕望。小花臉上出現恐怖的表情,作為一隻鬼,卻還有著害怕的事情,簡直太有失鬼這個身份了。她打了個寒顫,想到書上寫倀鬼叫人,有出聲無入聲,似乎就是她聽見的這個聲調。
小花嚇得不清,以至於昔耶叫了數聲都不曾聽見。可是在她等著那孩子靠近的時候,腰上一緊,在抬眼時,山丘、男孩、叫聲統統都消失了。
昔耶環著她的腰,面目憂慮的看著她,小花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雙眼迷茫的說:「昔耶,你看到了嗎?」
她伸手指著前方,幽幽道:「那裡有個孩子,在叫著魂歸來···」
她的聲音很輕,手指所指的前方,空蕩蕩的,姜忘歸站在那裡,滿身的鳥屎,還有數十隻烏鴉在他的頭頂盤旋,意猶未盡的啊啊叫著。原本精緻華服的男子弄得一身狼狽,小花忍不住哈哈大笑,之前的事情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捶胸頓足的樂個不停,朝著女谷主掩藏的深巷望去,嚷道:「雪鴉真是太可愛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看他身上好多鳥屎,快走快走,臭死人了。」
她伸手去捏住昔耶的鼻子,推著他走開,笑嘻嘻的樣子,看上去是已經解氣了。
昔耶任由她捏著自己的鼻子,只是眼神卻有些黯淡,若有所思的盯著小花指的方向。小花呆了一下,低低喃喃道:「不準看不準看,他是咎由自取的,不準同情他,雖然他是你的哥哥。」她靜了一下,又道:「你都說他不是活人了,也不算是你哥哥了。」
昔耶笑,沒有忤逆她的話,只是口氣有些低沉,很久以後才說:「骨頭做的。」
小花初時還不解其意,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姜忘歸是用昔耶的骨頭造出來的,不由得有些訕訕的回望過去,那也算是昔耶的一部分啊,心底便有些難過,不待她表現出來,便聽見昔耶說:「你要,給你。」
小花收回打量那個狼狽不堪的姜忘歸的目光,搖頭,「我要他做什麼,我只要你。」
「若是,」昔耶抓著她冰涼入骨的手,看著前方筆直的長街,「我是說,假如···」
「嗯?」
假如什麼?他卻沒有說出口,等了很久,小花聽見昔耶沉重的嘆息聲,他問:「你是否想過有個哥哥?」
「我本就有哥哥,」小花歪著腦袋,細細數著:「我娘可是有好多兒女的,我哥哥姐姐齊全著呢!」
昔耶頓了一下,搖頭,似乎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什麼威脅到了他的存在,居然問:「那你覺得,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比我更重要?」
「有啊。」小花找到了巷子里的女谷主,正滿意的打量著雪鴉,因此並未注意到昔耶頓時慘白的面容,依舊樂呵呵的說:「我想活,不想做鬼。」本是極為絕情的話,但是居然就讓昔耶的臉色回暖,似乎很認同她的想法,跟著認真的點頭。
小花轉身便見他這副樣子,明明是自己說來逗他的話,卻見他這樣盲從,心底甜滋滋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柔聲道:「我人生最幸運的兩件事。一件是,我還能活過來。另一件是,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你。」
她能感覺到,昔耶的眼睛有些紅,某種情緒暗涌不止,她怔了一下,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跳到昔耶的背上,嚷道:「不準光天化日之下亂親鬼,有人會看見的。」
昔耶笑,對女谷主點頭示意,便背著小花,和女谷主一道尋了一件客棧住下。
在要分開的時候,小花扯了扯昔耶的頭髮,叮囑道:「我們跟她借一下那笛子,總覺哪裡不對勁。」
小花揉了揉眼睛,平靜之後,耳朵里好像不停的回蕩著那一聲又一聲的——魂歸來,魂歸來。
她似乎在哪裡見過那個小男孩,卻又怎麼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應該是很熟悉的,那樣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驚訝之餘,剩下的居然是期待他再一次出現,好像他是和自己非常非常親近一般。
等了很久,仍舊不見昔耶答應,眼瞅著女谷主就要進門了,小花忍不住從昔耶的背上飄下來,將昔耶拉過來,他很不情願,所以小花費了很大的力氣。
「今日聽見谷主的笛聲,想借···」
「抱歉,」女谷主笑,「這把無寄之音,並不能外借。」
褪去了之前的冷漠疏遠,女谷主卻仍舊不肯答應借笛子給昔耶。
「那,我們晚上去偷。反正她也不會知道。」
昔耶沉默了一瞬,微不可見的嘆息著,卻沒有否定小花的提議。他在想,應該趁什麼時候先動手將無寄之音毀壞,抑鬱了片刻,昔耶問:「那笛子,你會吹嗎?」
小花也呆住了,然後爽快的搖頭,「我不會,就算我會也吹不了。可你不是會嗎?」小花分明是記著,自家夫君好像什麼都會的。昔耶笑得坦然,又帶著一點羞澀,這樣的表情很是少見,在他素來冷淡傲慢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還真是,還真是秀色可餐。
小花吸了吸口水,聽見昔耶有些自負的說:「你夫君當然會。」那口氣好像是說,你夫君怎麼連個小小的笛子都不會吹!然而,他斜睨了一眼小花,又好像也確實很懂她,很為她著想般的為她分析,「那無寄之音是谷主吹過的,你當真要我去···」
話還未說完,小花便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又有些失望的挽著昔耶的手,把頭靠在昔耶的肩上,有些失望的說:「我總覺得我應該做什麼事,可是又記不得了。」她重重的嘆了口,突然探過去親了親昔耶的臉,道:「不過,我忘了什麼,也不會忘記卿卿夫君的。」
昔耶笑,笑得很滿足,揉了揉她的臉,將她摟在懷裡,親了又親,還頗為好心的說:「你要真想要,我去給你···」
「不準去,不準!」
小花咬了昔耶一口,不重,溫溫柔柔的,順帶舔了舔,昔耶眼睛黯了黯,正要化身為狼撲上去,房門猛的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女谷主奪門而入,又如颶風一般刷的關上門,臉色微白,道:「樓下來了一群官兵。」她跑得很急,艱難的喘了口氣看著動作有些怪異的昔耶,氣喘吁吁的說:「是抓你的。」
昔耶恢復正常的姿勢,將身下的小花牽到身後,道:「姜忘歸。」
女谷主道:「就是他,你說不認識,可他卻說你叫姜涉歸。」女谷主帶著疑惑的目光看著昔耶,卻不知道為何願意來通知昔耶,萍水相逢,且昔耶接近她的意圖又不是那麼的正常。
「你快走吧。」
女谷主將無寄之音握在手中,道:「我可以幫你當一陣。」
「不必。」
女谷主愣了一下,忽的皺眉,定在原地沒了動作。小花湊上去,苦著臉道:「怎麼這個時候發作了。」
她看著昔耶,又不願意讓昔耶過來搬動女谷主,可是就讓女谷主這麼站著,也不像那麼回事。等會姜忘歸還要過來,看著也覺得彆扭,再不小心讓女谷主受傷,那就辜負了沈親之的託付。
她左右為難的時候,昔耶已經上前走出了房門,手搭在門沿上,低聲囑咐道:「呆在屋裡,乖。」
小花搖頭,飄過去拉著昔耶的頭髮不肯讓他走。
「那,要我背她?」
小花頭搖得更凶了,跟個走馬燈似的,趕緊的將昔耶推出去,還念叨個不停的,「不準受傷,不準用術法,不準和他眉來眼去。」
然後將昔耶推出門,生怕他反悔又回來了。
昔耶都應了,下了樓。
剛過樓梯的轉角,便見大堂中塞滿了官差,而其中一眼便引人注目的,那是一身戎裝的姜忘歸,似是心有所感的,他轉身還木梯上黑衣墨發的昔耶相視,在怔忡片刻之後,快步上前走到昔耶面前。
姜忘歸眼底有著驚濤駭浪,似有千言萬語在其中噴涌激蕩,最終都只化作了一句輕飄的近似呢喃的話語。
他說,「好久不見,齊堯。」
北冥獸族之姓——齊,九尾狐仙女弟子董嬈之堯,獸與人之子——齊堯。
------題外話------
昔耶那爹,那親爹千呼萬喚有點苗頭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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