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勾結
「這些贗票究竟是從何而來?」滿室寧靜,響起秦羽瑤略帶疑惑的聲音。
穆挽容走後,屋裡便只剩下三秀與宇文婉兒了。秦羽瑤的話語剛落,秀蘭便不假思索地猜測道:「莫非是隔壁那不知廉恥的郡主派人弄的?」
秦羽瑤微微皺眉,沒有斥責她的妄自揣測。輕輕敲打桌面的手指漸漸停下來,露出掩藏在手心下面的一張紙箋。
上面印刷的字跡、格式,與官方發布的正規票張幾乎沒有差別。僅僅是花紋不夠細微深刻,背面的印章略微模糊而已。總的來說,還算是比較高檔的仿品。
而這樣的仿品,竟有一百餘張,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若說是穆挽容,也有道理。」宇文婉兒筆直地站在桌邊,垂眼打量那張贗品,「倘若是幾張便罷了,興許是有人手工畫出來的。可是一百多張一模一樣的仿品,若說沒有源頭——」
秦羽瑤也想到此處,因而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那幾十張形狀不規則的撕下的白紙便罷了,一看便知玩笑。可這些贗品,若真是白國所造……」
餘下的話,秦羽瑤沒有說出來。但是宇文婉兒已經懂了,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造出一百多張仿品,必然是有著正經的印刷廠的。
那麼,究竟是只造出一百多張,還是僅僅拿出一百多張,誰又知道呢?若是明日,這些贗品更多,變成幾百張,甚至上千張,而她們分辨不及,又該如何是好?
「哼,怕什麼?」說話的是秀茹,只見她氣沖沖地道:「既然是假的,總能分辨出來。也不過是多忙碌一會兒罷了,值得什麼?哼,居然敢弄這些壞心思,看我們不給它全揪出來?」
「對,一定不會叫他們得逞的!」秀蘭附和道。
秦羽瑤與宇文婉兒相視一眼,也覺得只有這樣了。因而搖頭一笑,起身說道:「好姑娘,那可就多多麻煩你們了。」
「才不叫他們痛快!」秀茹握著拳頭,眼神露出凶色。
秦羽瑤不由得心中安慰,走過去在她的發心上揉了揉,道:「好,咱們回去吧。」
比賽已經在明秀庄進行了兩日,雖然為時尚短,然而之前已經由柳閑雲的人進行了不遺餘力地暗中宣傳,故而如今的雍京城中,幾乎家家戶戶都在談論這場賽事。
「秦夫人可真是個厲害角色!瞧瞧吧,她設計的那些衣裳,簡直就是開創了一個新派系!」
「不止如此,那些華美而不庸俗的衣裳,每一套都各有特色,簡直美得令人無法不動心!」
「能夠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比賽,這位秦夫人可真是不同尋常!」
「可不是嗎?哎呀,也不知道秦夫人從哪裡請來這些美人?」
「說起來,白國的女子生得才叫美,那身段,那妖嬈,嘖嘖!」
不論路上的行人,還是街邊的攤販,亦或是尋常百姓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無不是這兩日在明秀庄如火如荼進行的賽事。
此時,雍京城中的一家老字號酒樓,包廂里酒香菜豐,燈光曖昧。
「三少爺,您打算就這麼忍了?」說話的是一名生得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但見她紅唇微張,吐出婉轉中又帶有絲絲陰寒之氣,猶如毒蛇吐信的聲音。
女子柔弱無骨的身軀,半貼在坐在旁邊的一名年輕男子身上,眼神朦朧,媚意無限,彷彿是無聲的邀請。
「忍?」怎麼可能!男子冷笑一聲,垂眼飲酒。只見他的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麵皮又帶有微微的浮腫,雖然是副好皮囊,然而卻隱隱被酒色掏空了的樣子。
旁邊的女子並未明白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焦急,柔軟如蛇的身子更貼近兩分,聲音難掩急切:「三少爺,這件事就只有那秦氏一人獨出風頭,旁人都知道秦記布坊了,卻不知道咱們綠蔭閣呀!」
男子的臉色驟然冷了兩分,飲酒的姿勢一頓,反問道:「『咱們』綠蔭閣?」
女子頓時面上有些尷尬,隨即連忙補救道:「眉兒也姓木,一直以綠蔭閣自豪,方才不知不覺便……三少爺不要生眉兒的氣。」
木嵐山的眼中閃過一抹輕蔑,隨即化作邪惡的慾念,擱下杯子,改為掐住木如眉的下巴:「本少爺很生氣,眉兒打算如何為本少爺消氣?」
木如眉低下頭吃吃直笑,說道:「三少爺想要眉兒如何,眉兒便如何,還不行嗎?」
自從木掌柜死後,而木如眉又惹惱了木老爺,被打了一頓攆出大門。木如眉一直引以為恥,極為不甘,立誓要叫秦羽瑤付出代價,也叫木老爺付出代價。後來,她打聽了木家三少爺,木嵐山的品行風格,尋了一個機會,勾搭上他。
木嵐山身為第三子,雖嫡非長,家業原沒他多大事,因此從小便養成了紈絝脾氣。漸漸年歲大了,更加混賬,百無禁忌。又見木如眉主動送上門來,便毫不客氣地笑納了。
後來嘗到木如眉的滋味兒,又聽了木如眉編出來的一套謊話,便不以為意地出了一千兩銀子給薛程仁,把這位木掌柜千挑萬選給木如眉的贅婿給踢走了。而後,木如眉則使出百般手段,扒著木嵐山不放。
如今聽說了明秀庄舉行比賽之事,木如眉覺得是一個好機會,故而纏著木嵐山一起觀看了今日的比賽。
賽后,更加用心險惡地說道:「如今秦記布坊還沒店面呢,便被人們這樣記掛。等到賽后,秦記布坊有了店面,就沖著這幾日積攢的人氣,到時候還不是一飛衝天?咱們綠蔭閣,豈不是被擠得沒有地方站了?」
「眉兒想得倒是深遠。」木嵐山低頭蹂躪著木如眉的紅唇,若有所思地道。
木如眉低頭羞澀說道:「眉兒都是為了三少爺。」
木嵐山低頭瞧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眼中邪念更深,隨即想到今日早上見到的那名女子,一襲白裙,本是柔弱可人的色調,偏偏縫了大紅綉玄紋的寬祍,竟顯得莊重而優雅,不容褻瀆。
那便是秦氏,懷裡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所嫉恨的人。
木嵐山想到那張生得柔媚,卻神態端莊的面孔,以及窈窕動人的身姿,再看懷裡這個塗了不知多少層脂粉,俗艷得令人乏味的女人,眼中慾念迅速消退了。若是,能夠得到那個女人……
「誰?」就在木嵐山幻想抱著那個窈窕動人的女子時,忽然廂房的門被敲響了,立時抬頭問道。
木如眉不情不願地從木嵐山的身上起來,也看向推開門走進來的那人。
但見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穿著打扮都十分普通,長相也僅僅是五官端正而已。木如眉挑了挑眉,沒有放在心上,低下頭把弄起酒杯來。她以為,這是木家的丫頭。
誰知,木嵐山也不認得:「你是誰?來找誰?」
「大爺好,夫人好。」女子低眉順眼地行了一禮,隨後往裡走了兩步,在木嵐山皺眉之前,開口說道:「方才我在隔壁坐著,聽到兩位說的話……」
「嗯?」木嵐山眉頭一擰,將手中茶杯磕在桌上,冷厲的目光刺向站在前方的女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女子不慌不忙,甚至頭也沒有抬起來,仍舊低眉順眼地說道:「大爺不必擔心,小女子只不過是一名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大爺若要收拾小女子,便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木嵐山聽罷,眼中倒是閃過一絲奇異,不由得將這女子上下打量起來。
木如眉瞧見了這一絲好奇,抿了抿唇,方才因為這女子叫她「夫人」而生出的快慰,瞬間消去。冷哼一聲,說道:「既然你知道,還不快滾?」
「小女子名叫香椿,冒然打擾,實在唐突,小女子向兩位道歉。」面對木如眉的怒意,香椿不慌不忙,此刻抬起頭來,目光中閃動著明亮的執著:「我與秦記布坊有仇怨,不願看見秦氏張揚,故而方才聽到兩位的隻言片語,才冒昧闖進來。」
「哦?什麼仇怨?」木嵐山此刻真是有些好奇了,揚了揚手,叫香椿把門關上,又指了指身前的空地,「你好好說一說,說得好了,大爺不追究你的罪過。」
香椿福了福身,順從地關上門又走回來,站在木嵐山的前面,抬起一雙不算漂亮,但是十分明亮的眼睛說道:「我原是御衣局的小宮女,負責伺候秦氏。然而秦氏的箱子里莫名進了髒東西,秦氏一口咬定是我所為,我不僅丟了差事,還被損了名聲。」
「秦氏毫無憑證,便咬定是我做的,我不服氣!」香椿的聲音堅定有力,目光明銳亮澤,「可是我人小力微,又沒有路子,報復不了她。適才聽見木三爺的話,如果木三爺有意教訓秦氏,香椿願為棋子!」
當晚,穆挽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昨天的比賽結果,是一千八百票對九百票。今天的比賽結果,是一千七百票對一千兩百票。加起來,白國已經落後一千四百票了。除非接下來的四天,白國每天都壓倒大順朝三百多票,否則必輸無疑。
然而照著這兩日的架勢,穆挽容滿心發虛,竟然沒有必勝的信心了。
又想起這兩日所見到的,大順朝秀出來的衣物,直是煩躁無比。什麼時候,大順朝竟出來這樣的人才?直是惱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三日比賽,在更多人的期盼下開始了。
第一日比賽時,明秀庄來了四千多人。待到第二日,便來了五千多人。今日似乎更多,但見滿院子全是黑壓壓的人頭,就連檯子旁邊都擠滿了人,就差沒貼在檯子邊緣了。
口哨聲,鼓掌聲,幾乎震天。
穆挽容壓下煩躁不安,指揮著使女們進行一場又一場的比賽。然而,饒是她費了許多心思,第三日的投票結果清點出來后,仍是頹然。兩千票對九百票,輸得相當慘。
也許她真的不該叫使女們露出胸脯,做出妖嬈姿態來,穆挽容怔怔懊悔。然而,比賽之期已經過去一半,白國已經落下兩千五百票了,此時後悔已然晚矣。
回到大使館,穆挽容的耳邊仍然迴響著秦羽瑤等人的笑聲,不由得臉色陰沉。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郡主,外面有人求見。」這時,婢女進來稟報。
「是誰?」穆挽容略微收回心神,抬眼看過去問道。
婢女答道:「是一名年輕姑娘,約莫十六七歲,奴婢沒有見過,她說是友非敵。」
「哦?」穆挽容聽罷,有些來了興緻,「叫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