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包藏禍心的表小姐
「顧老頭,你這般貶低我朝的皇子們,按的是何居心,難道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參上一本嗎?」
「秋賢侄說笑了,皇帝小老兒還眼巴巴地等著小老兒去診治他那個患了頭風病的蕭皇貴妃呢,怎麼會隨隨便便因為幾句擺不上檯面的話而將我治了罪?」
「那你什麼動身進宮?」秋沛夐放下鷓鴣斑茶盞。
「秋賢侄啊,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啊,所以小老兒為了天天能夠見到盼盼,於是便尋思了一番,這個醫之國手的虛名還是不要白白擔了,免得成為人家心頭的一根刺。」
「聖旨總歸是大過天的。」秋沛夐嘆了一口氣。
「秋賢侄放心,小老兒全身最為珍愛的不過是盼盼,我和她就這般往深山老林中一躲,管他什麼皇權通天,也斷斷奈何不了小老兒,唉,只可惜,要累得盼盼,這一輩子沒有跟著我過活上幾天好日子,現下又要顛沛流離了。」顧摩粟很是憂鬱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不如便去琅玕谷吧,谷主想來是樂意收留你的。」秋沛夐唇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開玩笑!小老兒雖不濟,但怎可以去投奔情敵,尤其是一個現在心心念念還惦念著盼盼的情敵。」
「唉,你啊你,都一把年紀了,還惦念這些世俗之物。」秋沛夐無奈地搖搖頭。
「我活在紅塵之中,自是需要時刻浸泡在情情愛愛中,不談這些傷人腦筋的勞什子事,賢侄啊,屆時你可得為我描摹一副元摩詰的畫像,讓我這個遠離朝堂之人也能看一看他的模樣。」
「主要是嬸子想看一看翩翩美少年的樣子吧。」秋沛夐毫不留情地戳穿。
顧摩粟也不反駁,只是端了蓋碗,吹了吹茶湯,便啜了一口。
「水月觀音」,素以在心裡默默的念了念這四個字,想要描出這個集了天地精華的男孩的模樣,卻覺得那麼幾句話還是蒼白了一些,只得朦朦朧朧虛構出一個身影,卻沒有想到,這般鳳凰一樣耀眼的男子落了難,卻是比起烏雞都不如,也不曾料到命運的軲轆已經開始加速她的步伐,將他、她和他碾輾成卑微的塵土,摻和上一些濁水,和上了一和,再也無法抽離彼此的身影。刀光劍影、紅袖添香,四國的棋局將要被一隻手撫亂,再添加些旁枝末節,一甩水袖,便不由分說地拉開了序幕。
素以明裡暗裡和綠珠暗示了一番自己腦袋被磕碰了之後,所記得的不過是一些零星的片段,旁敲側擊地問些東西,幸好,綠珠也長著一顆玲瓏七竅心,也不過是點撥了一番便對著她細細說出了,原來她並不是素以的貼身侍婢,因為身上有些功夫,便負責保護她的安危,素以的丫鬟因為護主不利而被秋沛夐逐出了府邸,現在由於找不到手腳利索又貼心的丫鬟,便由綠珠暫代。
素以碰了碰纏著層層紗布的額頭,心下著實煩悶,這便是古時女子的一片天,低得都把身子給憋屈壞了,在這裡,只能看到庭中些許旃檀花盞,還有幾株瓦筒花在寒氣中開得甚為燦爛。
無聊,真無聊。素以嘴裡嘟囔著,眼珠滾滾地溜著,今天李輕輕在佛堂禮佛,而秋沛夐則有事在外,素以覺著應該趁著這個大好的晨光逛上幾圈府邸,雖然天冷,但至少陽光很燦爛,她笑著對綠珠說:「我們出院子看一看吧,我身上都是藥味兒,想散上一散。」
綠珠拗不過她,於是便幫她披上了一襲小巧的銀狐披風,再在脖子上圍繞了一條黑色的狐狸毛圍脖,素以籠在絨絨的毛中,只露出了一張瓜子般大小的臉,分外的玉雪可愛,然後又拿了一個鎏金手爐,添了些銀碳進去,塞在了素以手裡。
「綠珠,我其實……並不畏寒。」
「小姐,還是捧著吧,你之前剛剛落了水,不能落下病根子。」
「落水?我不是只磕到了頭嗎?」素以頗感驚訝。
「不,頭上的傷是因為落水時不小心磕在突出硬物上留下的。」
「綠珠,我落水時身邊可有人?」素以覺得這件事或許並不只是失足落水這般簡單。
「婢子不清楚,當日婢子並不在小姐身邊,但事後聽聞有人曾見到過表小姐的貼身丫鬟慌裡慌張地從附近跑過,連掉了手釧都不自知。」綠珠伏下身子,從懷中撈出一個款式、做工都及其普通的手釧。
「你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要懲罰你,」素以笑了笑,「我們今天再去一趟我落水的地方吧。」
這個表小姐,看來嫌疑很大。
一路走,一路詢問表小姐的來頭,原來不過是舅舅家的女兒,因為自小與李輕輕親,再加之舅舅當年為了救李輕輕而死,於是便跟著舅媽一直住在流徽院,因為李輕輕可憐她年紀輕輕便喪了父親,吃度上向來是以素以的標準準備的。
綠珠看著素以欲言又止的樣子,似在心中糾結了很久。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不必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
「是,婢子只是覺得當年舅老爺的死有些蹊蹺。」
「綠珠,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是,但還是需要求證。」
「那就等求證完了和我說上一說,雖然對著舅舅的印象很寡淡,但是他畢竟是為了救娘親而死的,我們做小輩的,除了供奉排位之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不能讓他冤死。」
「是。」綠珠在一邊應承了。
順著抄手游廊一路走過去,是一面不小不大的湖,湖中心亭亭地立了一個八角亭子,頗為風雅,白色的幔帳從八個角垂落而下,擋住了浩浩蕩蕩穿堂而過的風,倒是一個休閑的好去處。
「表妹?」一個妙齡女子自湖中央的八角亭而來,十二幅長裙拽地,似流雲行水,頗具雍容端麗之姿,裙擺上綴著鈴鐺,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伊人未至聲先至。
「小姐小心,」綠珠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表小姐從來包藏禍心。」
「表妹,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麼出來了?你們這幫下人是怎麼伺候的,竟然讓小姐出門,來人,掌嘴!」想不到這般的美人竟然囂張如斯。
素以終是明白了什麼叫做「越俎代庖」這個詞,手這般長,竟然伸到了自己的範圍中。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倒是見怪不怪了,福了福,便理所當然地揚起了巴掌。
「綠珠,折斷一隻手。」素以淡淡地吐了出來,以綠珠的身手,必不會吃虧。
「是。」一個彈指間,那丫鬟的凄厲之聲便如狼似虎般響起,素以抖了抖爆出來的雞皮疙瘩,揉了揉耳朵,這般音質,真是差勁。
「表妹?」眼前的麗色女子有些不解,怎麼今天這般維護手底下的人,以往都是拍著手叫好的啊。
素以抬起一雙眼睛,只見「表姐」髮髻上斜插玉珈,腰間陪著一塊翠玉,綴著紅燦燦的流蘇,及笄少女宛如春鶯乳鴿,俏麗在一片淡金色中。
「我的人,我罩!」素以伸出腳,踢了踢躺在鵝卵石上不住地呻吟的丫鬟,心裡一陣厭惡,「表姐若是很閑,不妨好好調教調教手底下的丫頭,不要不知輕重,連誰是真正的小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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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怎麼木有人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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