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撥開雲霧見青天
濟南風這兩天看人的眼神和往常大不相同了,每天上班,下車以後,不管見到誰,都是熱情地打招呼,一雙笑眼透露出和善親民的領導形象,讓那些下屬們都感到受寵若驚。但一走進辦公室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總是怔怔出神,靠在椅子上想著心事。
聽到敲門聲總是會讓他打一個驚戰,如果看到是下屬部門的人,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裡換上一幅和藹可親地面孔,與他們家長里短地聊上好半天,對他們的工作也是耐心細緻。
可一旦是自己的親信或貼身的人,勢必就是一頓疾風驟雨地呵斥,罵的他們不敢抬頭。
下班回到家裡,他不是抱著電話四處打探消息,就是加急銷毀轉移一些證據。一聽到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即刻驚懼地停下手裡的活,眼睛盯著大門,生怕有什麼人突然沖了進來。
晚上躺在床上總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他的老婆罵了幾聲翻身接著睡去,他又繼續發獃。
人很快消瘦了下來,僅僅三天,原本圓溜溜的肚子廋了一圈。
蕭晨光他們被抓后的第四天上午,濟南風接到汪海洋秘書錢江生的電話,說汪書記請他過來開個短會,有幾件事要互相通報一下。
濟南風接完電話,就直接向汪海洋的辦公室走去,推開辦公室的門,他發現裡面竟然空無一人,他以為汪海洋上衛生間去了,便在沙發上坐著等待。
門外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他愕然地抬起頭,當先一人竟是嚴力,濟南風心底咯噔一下,但是臉上卻滿是笑容。
「哦,是嚴副書記。這是來向汪書記彙報工作的嗎?」濟南風刻意保持著語調的平衡,竭力壓制著內心的慌亂。
「呵呵呵,南風書記,我不是來彙報工作來的。我是來看看你的。」嚴力笑著答道。
「看我?你說笑了。看我要到我的辦公室去啊!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汪書記這。」
濟南風想站起來,但他感到小腿肌肉無力。已沒辦法支撐起身體的重量,只好繼續坐在座位上裝作很平靜的樣子。
「不是我知道你在汪書記這,是汪書記通知我來的,」嚴力突然臉色一轉。神色肅然,雙目如炬,盯著濟南風接著說道:「濟南風同志,沒想到你的心態這麼好,居然還能穩坐釣魚台,你白白浪費了三天的時間,如果在此之前你能幡然悔悟。到紀委去主動交代問題,都算是自首行為,可是你還保存一絲僥倖心理,企圖逃避現實。真當我們紀委是吃乾飯的嗎?」
聽到濟南風最後的一絲心理防線崩潰了,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抽取了骨頭一樣,綿軟無力,「哧溜」一下,人從沙發上滑到地板上,再也沒了平時的傲驕的模樣。
姚潔茹已經蘇醒了,主治醫生沒有採用手術的方法除去顱內淤血,他看著片子說淤血血塊並不大,且不再關鍵部位,可以依靠自身吸收掉,這樣避免手術中可能存在的各種危險。
當歐陽劍將這個消息告訴孫浩天的時候,他喜極而泣,感激地向歐陽劍連連作揖,並表示將全力配合他們的工作,繼續交代自己知道的所有問題。
楊培文被抓捕的第二天,楚風就由沈淑儀與楚江月陪伴一起到紀委去的,他退還了所有款項,並交代了全部的問題,並悔恨的說自己來晚了。
因為是窩案,所以案件紛繁交織,牽扯的人很多,並由這些人的交代中又深挖出一些案件,在這種情況下,省委派出了陳道中為組長的省紀委專案調查組。
經過汪海洋與陳道中商量,並向省委主要領導請示,省紀委與南江市紀委聯合專案組考慮到楚風的年齡與表現,並沒有將他留下來,而是叫他在家聽候傳喚,等待司法機關的審判。
案件的重大突破不是在蕭晨光與楊培文身上,而是在潘筱鳳那裡。正如曾益民猜想的一樣,那本由楚江月在楊培文電腦上偷偷複製下來的賬本正是潘曉鳳做的,這個女人是極其聰明的,她把人名、工程名稱的拼音按序列用數字替代,在加上金額就形成了這樣一本全是數字的賬本,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按照賬本,省紀委與市紀委聯合專案組傳喚了那些違法亂紀、貪污**的涉案人員,一舉將這些隱藏在幹部隊伍當中的貪腐分子清洗掉,他們面臨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曾益民這幾天沒有上班,這是汪海洋要求的,讓他等傷勢好了以後再去,於是他就天天窩在市委招待所的五號小樓里。
他怕仁靜擔心,並沒有和仁靜說自己受傷的事,只說自己這段時間很忙,就不回家了。
說是沒上班,其實天天照樣有事,嚴力、歐陽劍、馬向前等每天又會向他彙報工作上的情況,具體的工作還會來他的住處當面向他彙報。
高雅蘭更是一天兩趟,給他帶來最新的進展,還給他處理一些日常工作上的事務。
曾益民的受傷讓她傷心流淚,當她看到曾益民滿臉鮮血的從楊家樓上下來的時候,她恨不能放聲大哭,心裡又愛又痛又敬,她知道他處理的是對的,但就是不想他有任何閃失,結果還是被刀劃破相了,但這一點沒有影響她對曾益民的感情,而且只能是愛得更深了。
今天上午她把辦公室里的額事處理好,她就再次感到市委招待所,進門就看到曾益民正在接電話。
電話是方啟明打來的,當他聽說南江的蓋子終於揭開了,心裡非常高興,為自己當初向省委推薦曾益民的決定感到喜悅,正是南江地方勢力為了各自的非法勾當和利益,拚命排擠和阻擋著由上級領導安排過來的這些人帶來的外來影響,從而造成了南江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沉痾積弊。積重難返。
但曾益民的到來卻像一根楔子一樣釘進了南江的政治局勢中,並聯合各種力量,用了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徹底掀翻了以楊家為首的本土地方惡勢力,讓南江政治恢復清明。經濟重新走上正軌。讓南江的百姓重見藍天,這使方啟明等深感欣慰。
「叫我怎麼說你。行事還是有些魯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還要我教你嗎?你現在是市長,不是戰士,有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事情不能做都分不清嗎?還算慶幸。沒傷到要害,不然在李書記那裡我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樣,等傷勢好了來徽州一趟,當面向李書記和王省長他們做一次彙報,明白沒有?」
方啟明申斥之中飽含著殷殷關切之情。
曾益民話中透著感激:「是,老領導教訓的事,事急從權。頭腦發熱,以後會注意的,過幾天等這邊大事一定,我就去省委向您當面彙報。」
「嗯。維穩的工作不需要我多講,儘快恢復南江的政治經濟的正常秩序,儘可能的消除一切負面影響,維護我們黨的形象,把工作做紮實,得到人民的理解。」
「這個工作我們市委班子已經討論過了,現在南江人民都是精神振奮,團結同心,雲暮山的工程即將開工,我們正將這個項目作為帶動南江經濟發展建設的旗艦項目,準備一炮打響,將南江經濟引導上一個正確發展的道路上來。」
「好,好啊,我很期待,等項目竣工,我就去帶頭去參觀,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歡迎領導來南江視察工作,我們會讓您看到一個嶄新的南江的。」
掛斷電話,曾益民看著高雅蘭笑道:「又有什麼好消息啊?」
高雅蘭迎著他的笑臉也是展顏一笑,眉宇間透著興奮之色。
「楊進今天被專案組請去喝咖啡了,濟南風、蕭晨光、錢學斌還有江月爸爸等交代的許多問題都指向了他,聽說還牽扯了前面一位,那位正在接受省紀委的調查呢,具體內容我不知道,但可以想象他們這條船有多大,但再大也會有觸礁的一天,因為他們走的不是正道。」
其實在高雅蘭之前就有人向曾益民通報了案情,但是曾益民絲毫不介意多聽一遍,因為他知道高雅蘭對楊家人懷有深深的恨意,而這種講訴也是一種泄憤解氣的方式。
「是啊,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的結局其實早就決定了的,沒有人能躲過法律的嚴懲,逃避人民的審判,因為這天遲早都要晴的。」曾益民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說道。
「嗯,還有一個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聽?」高雅蘭一臉壞笑的看著他,語氣中帶著挪揄。
「什麼消息?」曾益民回身問道。
「綺夢回來了。」高雅蘭到是沒有接著逗他。
「哦,什麼時間回來的?怎麼不打我電話?」曾益民急切地問道。
「也就是昨天才回來,她可沒叫我告訴你,是我自己做主才說的,但我知道她就是想我能告訴你,她是一個好女人。」高雅蘭低聲說道。
「是,她現在很需要關懷,現在是她最需要這些的時候,而我卻不能陪伴在她身邊,都是我的錯。」曾益民感慨地說道。
「那你什麼時間過去看她?」
「我晚上就去,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免得打擾你們。」高雅蘭有些呷醋的笑道。
「不行,你得送我過去,我這樣子出門,別人一看都能認出來。」曾益民指了指臉上貼著的紗布說道。
「嘿嘿,那倒是,外面都傳瘋了,說曾市長不但是政府高級管理人才,還是一名武術高超的俠客呢。」高雅蘭調笑道。
「那是老百姓說著玩的,正是他們對正義的人充滿了想像,才有了那麼多流傳甚廣的傳奇英雄啊!我不行,我就是一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這才能受傷。」
高雅蘭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書生,你是一個睿智充滿正義感的男人,是一個令人欽佩的人。」
她緩緩走到曾益民的面前,用一種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其實我真的很羨慕綺夢,她能懷上你的孩子,從此你們便不再是愛人,而是親人,其實...其實我也很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曾益民聞言心中為之一顫,她那真摯的話語滿含著一個女人的神情,這也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夢想。
「可是我們不能,你我都是在體制內,這種事是完全不被接受的。」
高雅蘭聽完,猛地縱身撲進曾益民的懷中,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悲憫嚶嚶說道:「只要你同意,我不在乎什麼職務,公職,名分,我願意辭職,我不怕世人背後的閑言碎語,我只想擁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曾益民輕輕擁她在懷,輕撫她的秀髮,深情地說道:「你在想一想,也讓我想一想,等我把一些事情做完,我會給你一個交待,好不好?」
高雅蘭歡喜地笑了,拚命地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