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沿途

一路上，越往南邊走，氣溫越高。已經農曆九月中旬，在南邊的幾個城池依然如盛夏一般，只是早晚有些涼，天高雲淡，才能讓人感覺出一絲秋意。

龍鳳胎兄妹這是第一次出京都，跟著眾人一同趕路，青璃以為兩個包子會不適應，其中有一天夜裡為了趕路只能露宿荒野，月圓之夜，在官道上有一片白色的霧氣，像蒙著層輕紗，在旁邊深林子里，傳來凄慘的狼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淳于諳跟著侍衛們在外面燃著篝火值夜，周圍的地勢複雜，若這一路上有什麼突發情況，這是一處絕佳的埋伏地點，眾人不敢大意。

為了安全起見，青璃熄滅了馬車之內的油燈，只靠著車壁上的夜明珠照亮，幫著麒麟和水晶鋪好被子，讓兩個小的手拉手一起睡，和往常一樣，講了個睡前故事。

一直到深夜，兩個小的仍舊遲遲不入睡，瞪著大眼睛，青璃口乾舌燥，搖籃曲哼了不下十遍，龍鳳胎依然無法入眠，最後水晶告知她，總是覺得不太自在，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

一夜都沒有異常情況，在東方破曉，也是眾人最疲憊的時刻，從林子里殺出來一夥兒黑衣人，招招狠厲，主攻淳于諳，其中一半的人馬直奔馬車襲來，他們手裡不但有陰毒藥粉還有暗器，來勢兇猛。

按照青璃所想，用迷藥把兩個的小的迷暈之後，放入空間中，這樣是最保險的做法，她車窗之中空隙看到外面的黑衣人眾多，萬一一時不察，給對方可乘之機進入到馬車，她對付起來會麻煩很多。

誰知道，迷藥粉下了，兩個小包子和沒事人一樣，青璃揉揉發脹的額角，最後讓再三囑咐兩個小包子，將他們藏在用玄鐵打造的車凳底下，而她打開馬車上的天窗，一躍而上，居高臨下地迎敵。

黑衣人默契不錯，像是培養多年的死士，不過己方早有準備，淳于諳沉著應對，不慌不忙，眾人聯合，只有少部分侍衛受了輕傷，很快全部擊殺。

事情比較順利，不過還是在後面出現小意外，黑衣人人數眾多，己方用了很久才全部滅殺，一個不剩，想來是龍鳳胎兄妹等的太久，兩個小包子從車凳下面鑽出來，聽外面沒有打鬥之聲，自作主張地打開了馬車車窗。

窗外，一片狼藉，殘肢斷臂，護衛們一身是血，地下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臉朝上的黑衣人面目猙獰，眼眶凸出，死不瞑目，兩個包子看到這樣的場景，臉色有些動容。

聽說小孩子最受不得驚嚇，否則一生都會留下陰影，青璃大驚失色，頓時慌了手腳，一切都是她疏忽，剛才應當第一時間上馬車的。

淳于諳面色冷凝，眉宇之間結成了冰霜，正要開口訓斥，兩個小包子已經關上了車窗。青璃上馬車之後，就見二人正老實地坐在車凳上，沒有絲毫恐懼害怕等情緒。

小包子沒有說，青璃也沒主動提及，她不放心，讓空間中的羽幽配置了點壓驚的藥水，結果龍鳳胎的反應讓她驚訝。

見到血腥之後，青璃習慣吃素幾天，倒不是覺得自己製造殺孽，而是看見肉食就噁心，她一向很討厭血腥氣，可兩個小包子沒一點反常。

在遇見刺殺事件之後，一行人行程慢了很多，可能是淳于諳心底擔憂，怕再遇上此類事件，給麒麟和水晶造成心理陰影，一行人都是白日趕路，夜晚就在沿途的驛站休息。

「麒麟，水晶，那天外面來了黑衣人，你們見到了血和屍體都不會害怕的嗎？」

憋了幾天，青璃實在忍不住，她覺得自家小娃就是奇葩，記得在黑衣人襲擊那天夜裡，這兩個包子也無法入睡，不但有夜視能力，還有感應力，膽子也大，天賦秉異。

「害怕，比爹爹殺雞和兔子害怕。」

水晶歪著頭，眨著明亮黑色的大眼睛，思考片刻，麒麟也接了一句，「那些人是壞人，祖父說，壞人應該得到報應，可是娘，什麼叫報應呢？」

青璃囧了囧，又變得支支吾吾起來，這次出門本想和夫君輕鬆輕鬆，一萬個不想帶兩個包子，主要是也受不了每天十萬個為什麼，有些問題，她明明心裡清楚，可就是不知道怎麼解釋。

「這個你們要問爹爹，不然他會生氣的。」

青璃靈機一動，決定以後不好回答的問題全部推給淳于魔頭，反正他不會回答就擺著冷臉，招牌表情，從未改變過。

「為什麼不問爹爹，他就生氣呢？」

龍鳳胎很不理解，平時爹爹很忙，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爹爹回來，他們都睡著了。連著好幾天看不到淳于諳，龍鳳胎很想念，兩個人商議好，假裝睡覺，因為娘說，每天晚上爹爹都會來看他們。

困了，兩個人就握手，彼此給對方提神，終於在一天的深夜，看到了晚歸一臉疲憊的淳于諳。

「因為你們爹爹博學啊。」

青璃忽悠小娃從來不臉紅，她淡定地為自己倒了一杯水，輕聲咳嗽兩聲，「咱們今兒白天要趕路，下晌路過前面一個城池，那邊很繁華，晚上也有夜市，可以帶你們逛逛。」

「真的嗎？」

畢竟是三歲小娃，龍鳳胎立刻被轉移注意力，聽青璃講述北地和南邊的風俗。大周南邊要比北地發達一些，因為南邊生產絲綢，氣候又好，百姓們相對富裕。

有銀子，自然也要有消費的地方，靠近沐陽城周圍的幾座城池，晚上都有一條主街，設置成夜市，點燃著火把和油燈，城中的生意人在夜市買攤位，賣吃食的，小玩意兒，頭花，綉帕絡子，還有布料，玉器等等，價格比較便宜，百姓們在茶餘飯後，一家子跑到夜市上走走，遛彎兒的同時也能得到消遣。

有時候，南邊的百姓還是比北地要幸福，這個時節，鳳陽已經很冷了，等到農曆十月初，迎來初雪，晚飯後天色黑得不見五指，寒風瑟瑟，百姓們巴不得坐在炕頭上貓冬，哪有這個閒情逸緻出來溜達採買。

「恩，就和正月十五的元宵節一樣，夜市有很多賣東西的，運氣好，還能看到手藝人和耍猴的。」

龍鳳胎拋下小元雨，陪著爹娘出來，始終覺得對不住弟弟，雖然元雨愛哭，可他們還是很護短的，別人誰也不能欺負小元雨，兄妹想到一處，想給元雨帶點禮物。

下晌終於到達南邊的一座小城，這裡距離沐陽有五天左右的路程。在城鎮里，驛館人雜，有幾位南邊回京述職的官員，淳于諳見狀，帶著一行人包了一家比較大的客棧。

眾人連續趕路，今日就當放鬆一下，明早啟程。青璃給每個侍衛包了一個紅封，裡面有十兩的銀票，讓眾人到市集上閑逛，有什麼覺得不錯的帶給家人。

青璃目前的生意還沒有開到這個城池，但是幸運的是，莫家族有生意在此處，鋪子的掌柜也是莫家族人，南邊和北地經常有商隊走貨，所以她告知侍衛們，那些稍微大的物件，可以委託莫家商隊運送到京都，其中起了一個快遞的作用。

「這邊絲綢布匹都不錯，我看不比京都那些綢緞莊差。」

綢緞運送到京都，中間的價格翻了幾番，在原產地，可以用便宜的價錢買到質量更好的。這個時候運輸不發達，人們也不喜歡背井離鄉，所以其中有很大的市場和巨大利潤。

「那就買上幾箱子，託人運送回去。」

淳于諳大手筆，不在乎這點銀子，只要自家娘子開心就好，實際上，護國將軍府上的庫房，光是裝布匹就有好幾間屋子。有一部分都是皇宮之中賞賜下來的南邊小國的貢品。

「買上幾匹送人就好。」

青璃現在自己也做綢緞生意，在她的百貨商店，不過那些都是小打小鬧，重心和重點並不在綢緞上，靠著空間靈泉，她主攻玉器首飾和花草，還有部分外海飾品，這些都是利潤大的。

晚膳一家四口人回到客棧，淳于諳覺得吃客棧里的菜品沒滋味，想吃青璃包的餃子。也是好久沒下廚，青璃突然很懷念夫妻兩個人在北地的大營的日子。

「那就包點薺菜水餃吧。」

正好客棧的后廚有新鮮的薺菜，也有豬肉，青璃偷偷把食材全部換成空間出品，包了一大鍋的餃子，用熱水煮，加上少量鹽，防止餃子皮黏在一起。

餃子端上來，有一小盆，一共四口人，青璃還擔心自己做多了，片刻后她覺得擔心是多餘的，淳于諳下筷子的速度奇快，不言不語，轉眼之間消滅了小半盆。

龍鳳胎兄妹也吃了好幾個，一直到小肚子圓圓的，直呼吃不下了，餃子盆里也只剩下幾個而已，青璃本想端出去給外面的窮苦人，被淳于諳淡定地用筷子全部夾到自己的碗里。

「我去洗碗。」

淳于諳吃飽喝足，用淡茶漱口，站起身，動作利落地端著碗筷出門，留下青璃一個人目瞪口呆。

這次出門，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被褥，紗帳，碗筷等，全部是自備，青璃忍受不了髒亂差，每日在馬車裡都要拾掇一番，換下的被褥單子就丟到空間里，用意念洗曬。

華燈初上，小城的夜晚格外熱鬧。客棧在鬧市區，樓下就是夜市的中間地帶，已經有很多商販擺好攤子，有人為了讓自家的攤位顯眼，在前面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很有特色。

「畫像了，有畫像的沒有？抱著猴子，我給畫像，二十文一張！」

樓下，有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站在一旁，他的身邊還帶著兩隻看著機靈的小猴，不時有路過的行人過來看猴子，一些小娃抓著大人，不讓走。

「為啥不弄個雜耍，讓猴子翻跟頭啊！畫像有啥意思？」

青璃帶著龍鳳胎從二樓向下張望，看著熱鬧，這裡的視野良好，站得高看得遠，幾乎把整個夜市盡收眼底。龍鳳胎對小猴子表示很感興趣，兩個小腦袋靠在一起，交頭接耳。

「不瞞您說，我只會畫畫，也是家中日子過不下去。」

書生嘆了一口氣，憂愁地道，「這兩隻小猴子是無意中闖到我們家來的，那會兒受傷了，是我給治好的。雜耍雖然賺錢，可要訓練卻是不容易，我也捨不得對它們狠心。」

訓練小猴子，有不為人知殘酷的一面，用鞭子抽，用鐵棍打，用暴力手段壓榨，書生捨不得，只能想出這樣的點子，可惜二十文求一張畫，收效甚微。

「娘，我知道送弟弟什麼禮物了，我和妹妹想送弟弟一張畫。」

麒麟拉著水晶，抬眼望青璃，他們學畫一段日子，先生都說二人很有天賦，那個猴子也不難畫，平時難得見到實物，不如他和水晶聯手，畫出來送給小弟元雨。

「好啊，等你們爹爹回來，咱們一起下去。」

青璃話音剛落，淳于諳推門而入，她便把兩個小的想法一說，淳于諳沉默地點頭，眼中劃過一抹讚賞之色。

一家四口從客棧而出，走到街道上，立刻吸引百姓們的目光，男人身材高大，五官深刻，周身散發強大的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而女子柔美非常，面色妍麗，傾城之姿，見過之後再難忘記，兩個小的繼承了爹娘的優秀基因，小小年紀就看著不同尋常。

「叔叔，可以把猴子借給我們嗎，我們兄妹會給銀子的。」

麒麟上前一步，面對眾人的目光絲毫不怯場，精準地表達自己心中所想，讓書生愣在那裡。書生心裡清楚，恐怕是遇見了達官貴人，就看這一家四口的裝扮，便是富貴之人。

「小公子，小小姐，這小猴子不會傷人，但是您二位還是小心些。」

這話也是對青璃和淳于諳說，借猴子是沒問題，萬一抓傷小貴人，他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可能是很喜歡麒麟和水晶，兩隻小猴子眼神靈動，用爪子拍了拍水晶的肩膀，還做了個個逗趣的手勢，更得二人的喜歡。

青璃記得兩個包子小時候就對羽幽很親，對動物也不那麼懼怕，公公淳于老將軍養了幾隻小鸚鵡，見了龍鳳胎喜歡學舌說話，之前淳于老將軍怎麼逗弄都不開口。

「無妨。」

淳于諳默默站在兩個包子身後保護，見他們熟練地攤開宣紙，準備研磨，周圍圍觀大批的百姓，有的好心的攤主，把自家攤位之前的燈籠拿過來照明，讓現場更加明亮。

可能是眾人從來沒見過人中龍鳳的一家子，百姓們很感興趣，眾人從開始的小聲議論，到後來的沉默，前面的百姓們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作畫的龍鳳胎，而一旁的書生張大嘴巴，作驚詫狀。

天啊，這兩個小娃最多四五歲吧？怎麼能有如此畫工？真是妖孽，太妖孽了！若是書生知道龍鳳胎還有十幾天才三歲，不知道會不會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

在龍鳳胎作畫的一個時辰里，眾人默默看著，甚至有家丁回去稟報給自家老爺夫人，有錢的富戶急匆匆地坐馬車而來，特地給百姓銀子，要求讓出前面的位置。

作畫很費心神，龍鳳胎收筆之後，揉揉眼睛，青璃心疼地從把兩個小的抱起來，順便拍拍他們的衣衫，立刻有富戶圍上來，迥然道，「這位夫人，能否把這幅畫讓與我？當然，銀子不成問題。」

龍鳳胎是祥瑞，這麼小就能作畫，非比尋常，看這對夫妻沒準是神仙下凡，雖然談銀子俗氣，可富戶除了錢也給不出什麼了。

「讓與我，我願意出高價！」

周圍幾個富戶不甘示弱，彼此還為畫卷吵嚷，更增加百姓們的談資，周圍亂鬨哄的，大家都在討論這幅畫能值幾何。

「這是送給弟弟的，不賣。」

水晶板著小臉兒，堅定地搖搖頭。娘說，銀子是好東西，沒有銀子就買不到好吃的，可是這是給元雨的禮物，比好吃的更重要，她絕對不能換銀子。

「對，我們不賣。」

麒麟拉著水晶，二人站在淳于諳身後，光是淳于諳一身冷氣，也讓幾個富戶不敢廢話，悻悻離去。

書生的猴子被龍鳳胎借用之後，立刻招攬不少生意，這個時候的人極其迷信，都想沾喜氣，一幅畫二十文前也不算貴，就是在牙縫裡省下個糕餅銀子罷了。

「這個給你，就當是借用小猴子的答謝，若是寬裕，也給它們吃點好的吧。」

青璃隨手塞給書生一個紅封，裡面是包給侍衛剩下的十兩銀子，她隨手就這麼漏出去了，主要也是書生的一席話感動她，為了不傷害猴子，情願不做雜耍，這人本性純良，或許日後有大出息也說不定。

「多謝夫人。」

書生站在原地，手裡拿著紅封，心下感動，本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就算龍鳳胎不借猴子，他也不會有什麼生意，他在這裡站了十幾天了，可他急用銀子，便厚臉皮接下，心中記住這份恩情，若是日後真的有機會，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