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大小姐難道不了解殷王殿下?若是如此,殿下必定會長長久久尋找下去,殿下始終是要子嗣的,沒有子嗣傍身的女人,只會被拋棄,這才是真正的永絕後患,況且——陛下也沒說不讓殿下娶她不是么?」赤紅悠悠笑起來。

柳馨煙看著她的笑,只覺得從腳底升起寒涼之氣:「你們……」

「大小姐別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婦人之仁,否則吃虧的,終究是自己。」

柳馨煙渾身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可內心卻彷彿跌入寒冰之中。

「算了。」她坐回熱水中,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與此同時,簡頃卻已經踏出了浴桶。

袁離迅速替他更衣,可內心始終有些忐忑不安。

「殿下。」他一邊給他系著腰帶,一邊道,「若是夫人被召進宮,依陛下的性子,只怕——會受到傷害。」

簡頃慢條斯理將一縷濕發撩到肩膀後面,楚皇帝到底是不是真心實意的下賜這道賜婚聖旨,他又豈能看不出來?

思及他冷冷嗤笑一聲:「怕什麼,難道一個楚皇宮,就只有個老頭子了么?」

袁離一怔,迅速反應過來,不禁有些想笑——

他就覺得奇怪,殿下怎麼如此放心的將夫人留在府中,原來還有個強力後盾吶!

*……*……*

「這可是陛下的賞賜,傅姑娘呆著不喝,莫非是想等著陛下親自喂你么?」德妃戲謔地輕笑一聲,復爾又表情一變,凜然地道,「還是說你想抗旨不尊?!」

卧槽,這女人的激動勁兒,這湯藥十有八九是有問題了!

簡理只覺得太陽穴發疼,不明白今兒楚皇帝為何無端端忽然就發了難,在他看來就算髮難也得等著簡頃回了京都,否則如今簡頃還在戰場上監軍,若是聽到了京都的風吹草動,一個打馬回了京都可如何是好。

偏生這麼大碗湯藥,難道讓傅之曉一個勁兒往袖子里倒?

這麼多雙眼睛,又不是都是瞎子!

不喝?拿什麼借口?難道真要他捎上傅之曉懷有身孕的借口么?

簡理著實頭疼,儘管涵養極好也忍不住在罵爹罵娘了。

他強忍住想按太陽穴的衝動,平復了心緒,抿出一絲笑:「兒臣斗膽,想問這是何種藥材熬制的呢?」他又看向傅之曉,「皇嫂,你也是大夫,這些葯到底珍貴與否,你也是知道的,要是太珍稀昂貴了,可千萬要記得父皇的好啊。」

傅之曉看了他一眼,眼裡含著一絲極淡的笑意。

楚皇帝一聽,暗地裡微微顰眉,這話有點公然而然挑戰他權威的意思,字字句句聽來無不隱含暗示。他放下筷子,正想說些什麼,德妃又嬌笑著開口道:「晉王殿下這是什麼話?陛下賞賜下的東西,哪兒有一件一件拎得清清楚楚的道理?莫非今兒陛下的宮宴,還要告知傅姑娘她吃了多少食材么?」

跟這些宮裡的女人說話,就是掉檔次。

簡理冷笑一聲,伸手將那碗湯藥端了過來:「依本王看,這湯藥太燙!還是先讓本王試一試溫度,再給皇嫂服用罷!」

說罷就要一飲而盡。

他在賭。

楚皇帝果真面色驟變,幾乎勃然大怒:「放肆!簡理!給朕放下!」

良妃娘娘早已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看著簡理的動作,頓時大驚失色,一時間連禮儀也拋之腦後:「皇兒!」

「太後娘娘駕到——」

內監急促而尖厲的嗓音響起,簡理遲疑了一下,端著碗的手還停在唇邊,一道朱紅的身影眨眼間就到了眼前,簡理還來不及驚嚇,那一碗黑乎乎的湯汁就被拍翻打倒在地,甚至灑到了他的下巴上,手背上,袍角上。

「陛下這碗湯藥是賜給傅之曉的,簡理,你在起什麼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太后收回手,不疾不徐道。

她的嗓音蒼老,卻不怒自威,傅之曉抬眸看了她一眼,上次在刑部見過太后之後,她就再也沒和太后碰過面,而太后回到宮中,對外道是大病初癒,休養生息,而此時看來,她的面色確實要比第一次見面時好得多,雖然依舊蒼白,可並不顯病態,眉眼亦無疲憊之色,眼波凌厲,顯然精氣十足。

「見過太後娘娘。」傅之曉起身行禮。

「母后。」楚皇帝起身,憂心道,「你怎麼來了?身體狀況如何了?朕派了小平子負責給母后準備今晚的膳食,可是膳食不合胃口?」

他說著就走下去伸手去扶住太后。

太后被他扶著走到上面的椅子上坐下來,董嬤嬤遞上一碗茶,她搖了搖頭,楚皇帝立刻扭頭道:「來人,給母后擺膳。」

太后看著楚皇帝,原本冷冽的臉緩和了下來:「陛下,哀家很是抱歉,方才瞧著簡理這小子置禮法不顧,一時氣急,也沒顧得上那碗湯藥,哀家要給陛下陪個不是了。據聞是許多珍稀藥草熬制而成,陛下可以差人給哀家列一份清單,哀家給找齊了,熬好送給傅之曉,全了陛下的心意。」

楚皇帝扯了扯嘴角:「哪用得著母后這麼大費心思,不過一碗湯藥而已。」

話雖這麼說,他的心情卻也舒坦不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坐回龍椅上。

德妃亦是面有郁色,這好端端的太后這是搞什麼呢?!

她負氣地將手帕扔到桌上,抬眸正好對上傅之曉探究的目光,又抿著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低頭繼續用膳。

三個宮人迅速將地上的湯藥收拾乾淨,地板恢復了一塵不染。

「殿下。」一個內監走上來,低聲道,「可要更衣?」

他更什麼衣?他又沒帶衣服來。而且他亦是不放心將傅之曉一個人留在這裡,只抬手道:「不用。」

宮人退下之後,他撐著腦袋看似慵懶隨意,卻是漫不經心往傅之曉的方向一偏,語帶笑意:「好險啊,皇嫂。」

傅之曉一邊夾著一塊白嫩的丸子,一邊淡淡道:「你知道那是什麼湯藥么?」

簡理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摸了摸鼻子:「總不會是砒霜罷?」

「一點常識都沒有。」傅之曉有些好笑,隨即笑容又淡了下來,「青樓會給新來的姑娘服用一種葯,這種葯的藥方十分好找,而且價格也實惠,效果更是好的沒話說,不過對女人來說,實在是一種毒辣得不能再毒辣的葯了。它可以破壞女人的生育系統,導致女人再也不能生育。」

她緩緩勾起一抹冷笑:「怎麼樣?確實是『良藥』對罷?」

簡理眼睛睜的大大的,簡直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這一聲太大,即便歌聲繞樑,也引得楚皇帝幾人齊齊扭過頭來。

而太后當即蹙了蹙眉,顯然很不滿意簡理這般不知禮數。

簡理摸了摸鼻子,趕忙又道:「你也真是的,皇兄來信,你也讓我看看嘛,怎麼這麼小氣?」

皇兄來信?

楚皇帝眯了眯眼,端著酒杯若有所思,復爾扭過頭去和德妃說話。

德妃原本也是心情不佳,此時只得賠著笑。

太后也是微微蹙眉,可看著上下二人唱作俱佳,輕聲冷笑一聲,端起一碗人蔘湯,慢慢喝著。

傅之曉瞥了簡理一眼:「讓我奇怪的是,居然是被太后救了呢。」

簡理含糊地應了一聲:「要是皇祖母不來,本王就得喝下那碗湯藥了,到時候本王就和本王的兒子們天人永隔了。」

兒子們!

傅之曉失笑:「你怕什麼,即便太后不來,陛下也會制止你的。」

制止歸制止,聽不聽是一回事。

簡理撇了一下嘴:「本王總不能讓你真的喝了罷?」

以皇兄的蠻橫,若是知道他就坐在她身邊,還讓她喝了那麼烈性的毒藥,他估計就得陪著傅之曉一起斷子絕孫了。

「即便你不阻止,我也是打算真喝的。」傅之曉慢悠悠抿了一口手中的梅湯。

簡理怔了怔,又聽她含笑道:「若是喝了那麼烈性的湯藥,還能生出一窩兒子來,這不是挺有趣么?」

「……以前本王不明白皇兄為何看上你,現在才發現,不是沒有道理的……」

「什麼?」

「沒什麼……」

……

酒過三巡,頻臨子時,楚皇帝早讓人在殿前的廣場準備好了煙火,皇后和良妃一左一右和楚皇帝一起走了出去,其餘的嬪妃們緊隨其後。

太后因著身體狀況走在了後面,傅之曉為了避其鋒芒,亦是打算最後出去,簡理如是。

太後走至傅之曉面前,卻是腳步停了停,側目看向傅之曉:「你,跟哀家一塊來。」

口吻強硬,傅之曉沒有含糊,乾脆地應下:「是。」

簡理想要跟上,太后卻一眼淡淡瞥過來:「理兒就不用過來了,哀家和傅之曉有幾句體己話要說。」

「也可以跟孫兒說說嘛。」簡理厚顏無恥地笑嘻嘻湊上去。

太后自然知曉他的所作所為為哪般,只看著他,幽幽道:「等你也帶了孫媳婦兒來,哀家自然會與你說。」

簡理語塞了一下,太后冷颼颼地最後看了簡理一眼,揚長而去。

傅之曉抿抿唇,給了簡理一個安撫的眼神,也跟了上去。

兩人上次不歡而散,太后找她是好是壞她也不甚清楚。

索性隨機應變罷!

楚皇帝和嬪妃們站在台階上看小太監去點火捻。

太后帶著傅之曉遠遠的站在身後,直到小太監點了線急急忙忙退開,伴隨著一聲炸響,有一道光影直入天際,在暗夜中炸裂成五彩繽紛的絢爛花朵之時,她才慢悠悠道:「告訴哀家,你看見了什麼?」

「……」卧槽,不是看煙花么?!

面前寬闊平坦的廣場,熙熙攘攘站著幾個宮人和內監,台階上站著樂呵呵的楚皇帝和一眾嬪妃,遙遠的朱雀大門在黑夜裡只能看見點點火把的光點,直到煙花一朵一朵炸開才看清楚輪廓。

這毫無寓意的場景,她能看清什麼?

傅之曉沉默以對,她不是故作高深,是真的無法回答。

太后似乎也並不期待她回答,看著那一朵一朵綻放的煙花,緩緩道:「哀家在這皇城內幾十載,看過太多事物變遷,悲歡離合。但哀家從第一次踏進這座皇城就深切明白,哀家不能做隨波逐流的那個,這座皇城吃人不吐骨頭,若是你哪怕懈怠了半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傅之曉微微一怔,她完全沒料到太后居然是要說這種話。

太后又道:「而哀家,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是了,沒有什麼比丈夫背地裡渴望著整死哀家更值得寒心了,哀家在宮裡舉步維艱,更加深切認識到權力的重要,好在哀家有一個好兒子,他了解哀家的痛,了解哀家的悲,和哀家一起,下了一盤穩操勝券的大棋,可沒想到——不知該道是因果報應,還是世事無常!」

她搖了搖頭,眉眼間有了疲憊之色。

傅之曉抿了抿唇:「太後娘娘的教誨,傅之曉必定銘記在心,不敢忘懷。」

聞言,太后收斂了那抹疲憊,回歸了氣勢,平淡地看了傅之曉一眼,隨即道:「回宮罷。」

「是,娘娘。」董嬤嬤扶著她的手,頷首應下。

太後頭也不回地從偏道上離開,簡理一直注意著這邊得狀況,看見她離開,急忙過來:「你有沒有事?」

「自然是沒有的。」傅之曉含笑道。

「皇祖母……跟你說了什麼?」簡理試探著問。

「說了一些,有趣的事。」傅之曉抿唇笑道。

復爾又斂了笑,她哪裡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在這宮裡,若想安然無恙,只有兩條路。

其一,強大到誰也不敢招惹。其二,讓人畏懼她倒誰也不敢招惹。

說來輕巧,可是這條路,卻是極為艱辛,端看如今的太後娘娘,被楚皇帝囚於宮中,對外還要擺出母親兒子一家親的模樣,內心有多窩火,可想而知。

最關鍵的是——

簡頃到底知不知道,方才太后說的那些事呢?

看完煙火,楚皇帝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疲憊,皇后當即提議還是回去早些歇息了。

楚皇帝沒有反對。

簡理去向良妃娘娘道別,傅之曉站在廣場上,眾人似乎都忘記了她一般,無人理睬。

簡理說完話,扭頭看見傅之曉安安靜靜站在夜色中,規規矩矩對良妃行禮告辭,隨即走上前對傅之曉笑著道:「今兒夜裡沒有宵禁,不如我們上街遊玩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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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風華之一品鬼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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