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景泰二年,二皇子失蹤。
失蹤前的二皇子,性子純真活潑,心地善良,小小年紀便顯出極大的仁愛之心,是和平年代的治世帝王之才,深得太后和陛下的寵愛。
而二皇子失蹤三年,待到尋回來之後,卻變成那樣喜怒莫測,陰晴不定的人。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簡理懶洋洋坐在馬車內,懶懶散散窩進溫暖的白狐狸裘里。
傅之曉扭頭看向緊緊圈住自己的簡頃,精緻的眉眼如畫,唇紅齒白,水眸輕靈動人,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竟然像是兩個人。
看她盯著自己,簡頃眨了眨眼:「夫人,你餓了嗎?」
「……不,我不餓。」話剛說完就瞧見簡頃一臉期盼,頓時恍然大悟,「我不餓,不過我喂你吃點東西吧,你都瘦了好多。」
聞言簡頃一臉喜色,「啊」的變張開嘴。
傅之曉捻起碟中的點心小心的喂到他嘴裡。
「夫人,我還要。」
「夫人,還要。」
「夫人~」
「哎,哎。」簡理忍不住坐起身子,斜著眼看兩人坐在一旁膩歪,「你兩就不能坐遠一點?擱我這孤家寡人眼裡,多刺人。」
「小理,好久不見~」
簡理忽然表情一變——
「啊,軟綿綿的皇兄~好久不見~」
……車內氣氛十分和諧。
傅之曉默默汗顏,退到一邊讓兩兄弟好好親熱親熱。
按照簡理所說,兩人至少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確實擔得上一個「好久不見」。
再結合一些隱晦的線索,傅之曉確定,十有八九年幼的簡頃在炎陽雜耍團是受了不少刺激的。
傅之曉按了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
這是什麼?人格分裂?
神經學和心理學的領域,傅之曉懂得還真不多,此時漸漸回想起來,當初袁離一再聲稱簡頃確實有病,她還只當他不敢承認自己騙她,沒想到卻是真的。
如今的簡頃,心智也並沒有停留在四歲,而是隨同另外一種人格一齊增長,從他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很清楚外界發生的一切,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而傅之曉的回歸讓楚京再度坐不住了,立刻派了簡理前來接應,很明顯——
對於簡頃的情況,他們也有了預測。
簡頃對於傅之曉的回歸自然是喜不自勝,再加之看見簡理,這一路是一點也不寂寞,黏傅之曉也是黏糊得緊,只是對這樣的簡頃傅之曉不怎麼習慣。
夜深人靜,野原的篝火徹夜不息,傅之曉在馬車內躺了許久,側頭看著閉著眼睡出一臉憨態的簡頃,伸手將毛毯往他的下巴下掖了掖。
這一動作極輕,卻依然驚動了簡頃,他輕顫一下睜開迷離的眼眸,下意識伸手拉住傅之曉:「夫人……你不能走哦。」
傅之曉看著他,心裡一軟:「我不走,只是幫你蓋被子。」說著就將毛毯重新拉高蓋住他方才露出來的肩膀,「好了,睡吧。」
「你不要走。」簡頃伸手環過她的腰,下意識嘟了嘟嘴。
傅之曉輕笑一聲,抬手摸了摸他的鬢髮:「我可沒說我要走,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聞言簡頃安心地抿了抿唇笑了起來,一張俊美的面容活色生香,詭美異常,傅之曉一怔,又聽見他用軟軟的嗓音低柔地道:「晚安,夫人。」
「簡……」
簡頃已經閉了眼,在她頸窩處蹭了蹭。
傅之曉怔然許久,才輕嘆一聲,她到底在介意什麼呢,無論是什麼樣,他都是簡頃不是么?
簡頃嘟囔著睡了過去,傅之曉靜默許久,車廂忽然發出一聲輕響,她凝神片刻,想了想:「誰?」
「是我。」簡理靠著車廂,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傅之曉以為是袁離,卻沒想到是簡理,驚訝了片刻:「怎麼了?」
「此次回去,父皇是沒可能再對你下手了,失手一次,皇兄必然有十二萬分的警惕心防範他了。」他頓了頓,「另外,我想這次皇祖母應該會召見你了。」
傅之曉蹙了蹙眉:「她打算告訴我你們大楚偷偷隱藏的秘密了么?」
大楚有秘密,她一直知道,特別是這位太后。
簡理似乎笑了笑:「誰知道呢,也許不過是想見見孫媳婦吧。」
傅之曉沒有說話。
*……*……*
半個月後
上陽宮
開了春一屋子地龍撤了溫,鎏金香爐焚香灰煙屢屢。
太后將一隻謝了花骨朵的臘梅枝從窗檯的花瓶里捻了出來,隨手扔在桌案上。
傅之曉安安靜靜跪在下首,沒有出聲。
待到太后將那花瓶收拾完,她方才頭也不回地緩緩道:「平身吧。」她頓了頓,「來人,給殷王妃賜座。」
兩名宮女迅速從屏風後走出來將椅子擺好後退了下去,傅之曉看了太后一眼,乾脆地坐到了椅子上。
太后眉目凌厲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坐到她對面:「倒想不到你有命回來,原本以為,以皇帝的手段,你必然是沒有這個機會。」
「回太後娘娘,微臣運氣好。」傅之曉抿唇笑了笑。
太后捧著茶杯垂著眸子,攏了攏茶水,沉默片刻,又長嘆了一口氣:「叫哀家皇祖母罷。」
「是,皇祖母。」傅之曉頷首。
聞言太后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將茶杯擱在桌上,摸著鬢角的髮絲扯著嘴角笑道:「沒想到哀家還能有孫媳婦,也算了卻了一樁心愿。」
傅之曉不置一詞,卻又聽太后道:「哀家只得這一個孫兒,倍加愛惜得緊,以後可就要拜託殷王妃好好照顧了。」
「是,皇祖母。」傅之曉漫不經心端著茶杯正要往唇邊送,猛地醒悟過來就是一驚,手一松茶杯呯的一聲碎片砸了一地。
太后的行事,傅之曉一向捉摸不透。
深宮浸淫過的人大多成了精似的,太后顯然就是這麼一個大妖精,心思深不可測。
可傅之曉認為,再怎麼深不可測,有一點是非常鮮明的——
那麼就是太后一黨和陛下、晉王、簡頃一黨對立。
可從傅之曉被綁架,到除夕楚皇帝大殿發難,太后先是想治傅之曉於死地,后又搭手相救。
怎麼看也看不明白。
可若是太后所說,那麼也就說得通了——
因為簡頃是她的親生孫子。
剛開始想殺她,是因為擔心楚皇帝有了對付簡頃的弱點,後來搭救她,則是已經木已成舟,沒有辦法的事了。
當年的皇貴妃所出的皇子基本已處於攝政之位了,奈何這位皇子著實有些倒霉,朝政上順風順水,卻被山崩掉的石頭砸死了。
不得已,皇貴妃只好讓撫養在膝下的傀儡太子逐漸滲透到朝政中去,雖然這位太子有一天羽翼豐滿便會倒戈相向她不是沒有預料到。
可好在——
親生兒子還留有血脈。
事與願違的是這位傀儡太子似乎蟄伏已久,登基便已雷霆手腕剷除異己,順帶坑了太后一把,把皇子的遺孤抱到了身邊撫養。
是以——
貞元皇后也並非簡頃的親生母親,也難怪在簡頃的記憶中,兩人一直以禮相稱了。
如此說來,簡頃記事倒是極早。
知曉了太后的秘密,簡頃的心思傅之曉反而有些捉摸不透了,若是兩人才是至親,簡頃怎的又要站在楚皇帝那一方?
曲意逢迎,帝王心多猜忌,楚皇帝也許更會覺得他存了不軌的心思。
但細細回想——
簡頃似乎處於一種極為詭異的中立姿態,既不偏袒楚皇帝,自然也不偏袒太后,倒像是佛看眾生,多了遊戲解悶的心思。
傅之曉渾渾噩噩一路回了殷王府,門口的侍衛推開門,便看見梨樹下伸手摘梨花的簡頃。
或許是人格變化的緣故,他拋棄了自己喜好的深色衣服,反而喜歡上了一些淺色的錦袍,例如白色、淡黃色等。
今日他穿著一件如小鴨子一般明快淺淡的淺黃色錦袍,傅之曉極少見到男子穿著這樣的顏色,偏生他膚色白皙,面容精緻美麗,不同於以往的幽魅詭美,反而顯得俏麗明媚。
膚光似雪,唇瓣如桃花瓣一般泛著一點子薄薄的粉色,誘人至極。
他一朵一朵捻著樹上的梨花,傅之曉怔怔地看著他,忘記了出聲。
簡頃將潔白的梨花一朵一朵捻下來放在手心裡,紫旭從屋子裡走出來,端著一個筲箕,簡頃頭也不回地將手中的梨花放入筲箕中。
釀酒么?
傅之曉狐疑地看著他。
他卻忽然轉過頭來,露齒一笑,瀲灧生輝:「夫人,你回來了。」
話音剛落,梨花灑了一地,他蹦蹦跳跳奔了過來,兩臂一展就想把傅之曉擁入懷中,傅之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皺眉:「你穿的太薄了!」
當下微怒拉著他往屋子裡走:「你跟我進來。」
簡頃眨巴著眼睛被她乖順的牽進屋子裡,傅之曉闔上門,從架子上取下一件厚重的錦袍扔到簡頃身上:「換上。」
簡頃繼續眨眼睛:「夫人幫我換呀。」
傅之曉睨了他一眼,表情不甚願意,但手上的動作早已出賣了內心,她將錦袍拿起來掛到臂彎,又伸手去剝簡頃身上那件梨絨似的的薄袍子。
簡頃垂首,目光落在她水潤的唇瓣上,咕嚕吞下一口水:「夫人……讓我親親吧……」
「什麼?」傅之曉沒聽清,未抬頭,只垂首去抽他的腰帶。
「夫人,讓我親親你吧……」簡頃又乖巧的複述了一遍。
傅之曉一怔,抬眸對上簡頃單純無害的眸子,有些愕然——
她還以為這種人格下的簡頃會純真許多呢。
「夫人。」見她沒回答,簡頃不滿的撅了下嘴。
傅之曉看著他紅潤的唇瓣,鬼使神差的踮腳去含住那雙撅得高高的桃花瓣似的唇。
簡頃一愣,面頰飛上一抹艷色,含糊嘟囔了一句,便專心投入這一吻中。
「夫人,輕點……」
「夫人……讓我摸摸……」
「夫人,我想親親……」
「恩……夫人……」
撿完方才簡頃扔下的花瓣,紫旭端著筲箕繼續摘梨花,殿下說要將梨花釀了酒,過些年頭拿出來給夫人享用。
不過此時屋子裡飄出來的曖昧生聲不斷,紫旭一張臉也是紅撲撲的,直到袁離派人來叫走他,他才如蒙大赦。
簡頃現在的狀態,袁離不指望他像以前一樣偶爾管點事兒,只得事事「親力親為」了。
是以紫旭一路徑直去了書房。
他剛踏進書房,袁離正好闔上一本奏摺,俊美的臉上滿是斑駁的冷意,紫旭也不禁面色一肅,方才的尷尬早已拋到腦後:「發生什麼事了?」
袁離面前小山一樣高的奏摺里看似隨意地抽出一本,扔到紫旭面前:「你瞧瞧。」
紫旭狐疑地拿起來翻開,待看完亦是面色如霜:「這麼大的事陛下竟然瞞到了現在?」
袁離冷笑一聲:「現在發現有事兒需要求助了,這才派人透露出消息來,否則咱們還不知道被怎麼瞞在鼓裡,不過咱們自己人也著實不爭氣了些,王妃丟失的事到殿下的事,竟然讓我們忽略了京都來的消息,真是自亂陣腳。」
紫旭無言以對,半晌:「那現在怎麼辦?」
「進京這麼久,陛下晾著王妃一直沒有召見,這時候也只怕是冷處理到頭了,沒準待會兒就會派人來接王妃了,你就跟著王妃進宮去看看陛下到底要做什麼,橫豎他現在也不會再對王妃動手了,只是么——面子上也許還抹不開!你若是去了,抹不開,也得給他抹了!」
紫旭也覺得陛下有點作,不管他出於何種原因想要把柳馨煙塞給簡頃,可若是簡頃能看上柳馨煙,早八輩兒就看上了,又豈能等到現在?
殿下有喜歡的女子了,是好事,不是有常言道色令智昏么?退一萬步說,沒準殿下就這麼日服一日昏了下去,從此不早朝也說不定。
這不正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情況么?
又是何必做些給大家都添堵的事兒呢?
如今可好了,王妃有九條命似的,又在北方建立起極高的聲望,只能奉為座上賓對待了。
「不過陛下想不想見王妃,今兒都必須見了。」袁離將奏摺重新疊整齊,「晚上有宮宴,美其名曰是慶祝殿下凱旋,可大齊的使臣一樣會出席,王妃勢必也要到場,可——」
袁離蹙眉停頓下來,而紫旭也是同樣的心煩——
殿下又該怎麼辦呢?
正如袁離所說,下午的時候便有內監帶了口諭來,傅之曉沐浴完畢,走出門就聽到這麼一條消息,扭頭看了一眼屏風后的池子里正在愉快地玩水的簡頃,復問袁離:「陛下如今已知道簡頃的情況,仍舊是要他出席么?」
袁離點了點頭,眼裡一閃而過一抹異色:「王妃,你也知道,那個什麼玉陽公主,也在隊列里……」
原來在這一茬等著她。
傅之曉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殿下……?」
「我會跟著他的,不讓他有機會闖禍。」……和賣萌。
*……*……*
傅之曉給簡頃全程灌輸的概念是——
不準笑,不準賣萌,只能板著臉不說話。
可是現在——
傅之曉看著大殿內僵硬的氣氛,有些無奈,似乎又有些太過了。
大楚一干臣子話多不敢多說,連基本的笑容都維持不了,而一干臣子這麼嚴肅冷酷,大齊的使臣團個個亦是尷尬地干聲說笑。
而製造這一狀況的正是看似一臉陰沉嚴肅的端著酒杯發獃的簡頃,實際上正偷偷的瞄著傅之曉,眸光水瑩,一臉期盼和熱切地偷瞟她、
傅之曉只得溫溫柔柔的微笑,給他倒滿一杯酒,柔聲道:「殿下,請用。」
放下酒壺的左手卻在下方狠狠掐了簡頃一把。
簡頃嘴巴一裂就想傻笑,觸及傅之曉一本正經的眼神,立刻抿抿嘴收斂,認真的小口啜著酒。
兩人的互動大家看不見,坐在上方的楚皇帝卻是能一覽無餘,他微微蹙眉,掉頭看向大齊的使臣,哈哈大笑:「廖大人,怎麼不見玉陽公主?」
廖明抽了下嘴角,站起身答道:「回稟陛下,玉陽公主身體抱恙,無法出席宴會,懇請陛下諒解。」
而且這由頭方才來的時候不是才說過一遍嗎?!
楚皇帝幽幽道了一句:「可惜了……」
廖明沉默不語。
岐王殿下私下給了他命令,要讓玉陽公主規規矩矩的來這一趟大楚。
這話里意思眾多,不過廖明很快就甄別出了岐王想要傳達的意思——
別讓她和簡頃攪合到一塊兒。
雖說兩方都不認為聯姻便能解決矛盾,可若是聯姻,矛盾自然能暫時撇之腦後,說不準又會有新的解決契機,兩方自然樂見其成。
楚皇帝自然之道傅之曉的身份,可惜的是他看不上。
而大齊皇帝——
若是知道的話,估計傅廣鳴一家子就要鬧心了。
連喝三杯酒下肚,簡頃話多起來,一直垂首神色溫柔地跟傅之曉小聲說著話,氣氛一變,眾人也漸漸不那麼拘束了。
酒過三巡,楚皇帝挨個兒打賞了出立山的將領們,傅之曉仔細聽著這些上前領賞的將領的名字,果然——
白子明透露出的那幾個將領不見了,特別是楊統領。
打賞完畢,楚皇帝卻是直接跳過簡頃的賞賜,瞟了一眼一臉殷切的廖明,輕咳一聲:「之曉啊,廖大人千里迢迢來到楚京,可就是專門為了你啊。」
大殿寂了一瞬。
傅之曉挑了下眉,還未說話,簡頃忽然開口了:「你有事?」
傅之曉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這話是對著斜對面的廖明說的。
廖明一怔,趕忙起身:「是的,殷王妃,我朝太后得怪病,耳聞殷王妃醫絕天下,乃神醫在世,在疫病區糧食短缺,藥草不濟的情況下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心生震撼,是以派出本官向陛下遞交請求書,陛下道是需要徵得殿下的同意方才可以,不知殿下可願意殷王妃走這一趟?」
簡頃面色寡淡,乍一看還真是裝的絲毫不差,他唇瓣扯出一抹冷冽:「本王的愛妃失而復得,還是算了吧。」
「簡頃。」
「殷王殿下!」
兩聲同時出聲,前者是楚皇帝,後者是廖明。
簡頃絲毫沒有理會,扭頭看傅之曉,見傅之曉看著他似乎在走神,眼裡一閃而過一絲黯然,隨即勾了下唇:「夫人,我剛才是不是很像他呀?裝得很好吧?」
傅之曉又不是傻瓜,自然看見了他眼底的黯然,捏了捏他的手心:「傻瓜。」
很奇異的,對於大齊,傅之曉現在不僅沒有一點感情,甚至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真要尋根究底,她到底十分挂念當初和簡頃呆在小山村裡每天悠悠閑閑的日子。
簡理放下酒杯,他算是看出來了,父皇原本就希望傅之曉走這一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不過皇兄肯定是不會答應了,事實是皇兄確實也沒有答應。
不管皇兄答應不答應,如今軟綿綿的皇兄估摸是不太可能當眾反叛他,可他還是要把全套做足了,當著廖明的面,還是徵詢了簡頃的意思。
這樣的話——
你看吧,我可是想要幫你的,可人家丈夫不答應啊,哎呀,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還是一封聖旨給你搞定吧。
大致模式便是如此了。
而傅之曉心裡也清楚,無論如何,這一趟大齊她必須要走,否則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其次——
她忽然想知道傅家老小是否還在派人追殺她。
一直追殺的人有一天完好無損的回到了家裡,多麼有意思。
「朕,准了。」*……*……*
廖明心情極好回了驛館,在一間房門前敲了敲門,隨即低聲道:「微臣進來了。」
他推開門逡巡一圈,玉陽公主正被捆綁著手腳,嘴裡塞著棉布,一臉兇狠地瞪著他。
廖明嘆了口氣:「公主,這是上面的命令,微臣不能不從。」他走過去解她手上的繩子,一邊解一邊道,「今兒晚上殷王夫婦倒是來了,確實鶼鰈情深,看了令人好生羨慕。」
繩子剛送了一點,玉陽立刻掙紮起來,兩三下掙脫開,一把將嘴裡的棉布拉扯掉,失聲尖叫:「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除了本宮,怎會有人配得上他那般的男子?」
廖明搖了搖頭:「公主,宮裡就是怕你這樣,才特意命微臣這般對待你,你怎的還不醒悟?」
「你敢教訓本宮?」玉陽極為煩躁地惡瞪廖明一眼,表情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
廖明不置可否。
玉陽氣悶極了,當初她給簡頃下藥都沒用,怎的如今這個橫空出世的殷王妃就偏生能入了他的眼?
她調查到柳馨煙的存在,一直視柳馨煙為最大的敵人,卻沒想到這個最大的威脅如今也默默變成了失敗者。
真是太諷刺了。
可是柳馨煙說到底,不過官宦人家的女兒罷了。
可她呢,天家的女兒!
怎是柳馨煙可以比的?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不能爭取?!
玉陽深吸了一口氣,斜了廖明一眼:「你走得倒是匆忙,本宮還未用膳,趕緊傳膳。」
廖明微微一怔,似是不相信玉陽如此容易放過他,沉默片刻,他只道:「是。」
玉陽便用膳,便聽廖明道:「陛下既已經答應,不如不過幾日便可啟程了。」
玉陽沒說話,優雅地就用餐,直到用完放下筷子后,才用絲絹手帕小心翼翼擦著嘴,一邊又道:「你對這位殷王妃了解多少?」
「坦白說,一點也不了解。」廖明道。
他不希望玉陽一直圍繞著這個話題,便主動岔開道:「公主可要沐浴?」
玉陽慢條斯理看了他一眼,轉了話題:「你今兒見到簡頃了?」
「是的,公主。」
廖明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簡頃:「不過似乎和上次來不太一樣呢。」
玉陽看著他,夾了一片魚片進了嘴,若有所思。
事情也確實很快,三日後,傅之曉便接到楚皇帝的消息,本日午時過後大齊使臣便要啟程回國了。
彼時她在給簡頃按摩頭部的穴道,聽完袁離的彙報還沒來得及說話,躺在她大腿上的簡頃蹭地便跳了起來:「什麼?!」
袁離又整理了一遍思緒:「殿下,那日宴會時陛下不是說了要讓王妃走一趟大齊么,大齊那邊似乎是太後生了怪病,不敢平白耗著,不過殿下請放心,這次屬下一定親自護著王妃,可好?」
簡頃眨了下眼,有些不悅地道:「憑什麼要和夫人分開?夫人去哪兒我去哪兒,再說夫人給老女人看病做什麼,要看病就給我看病啊,我比他們都漂亮。」
袁離:「……」
傅之曉:「……」
她揉了揉太陽穴,將聽到消息激動得蹦起來的簡頃拉回到軟榻上坐著,放柔了聲音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去給太后看病,總好過給齊昀看病不是?難道你希望我給齊昀看病?」
醋罈子應聲而翻,立刻酸溜溜地撇著嘴道:「你現在滿腦子都是他了?」
「胡說八道。」傅之曉哭笑不得地點了一下他得鼻子,順勢摸上他的面頰吃豆腐,「怕什麼,你里裡外外都是我的,我里裡外外也是你的。別人奪不走的。」
簡頃不喜歡說甜言蜜語,但這個軟綿綿的簡頃似乎總是對這種話十分受用,一張精緻美麗的臉紅得像一顆番茄。,水光瀲灧的美眸認真的看著傅之曉。
傅之曉不禁有些羞惱:「怎麼了?」
她面上也泛出緋色,簡頃咕嚕吞了下口水:「夫人,我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