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適兵營
宛若一盆冷水從頭上淋落,晉王楊廣頓時全身僵住,足足愣了片刻,敲門聲又起,這才一把拉過被子,將秋月包在裡面,反手推到床角,掀開帳子跳了出來,一邊穿衣一邊喝道:「誰啊?稍候片刻,馬上出來!」
「是我,史萬歲!」敲門聲停止了,那個粗豪的聲音又再響起。楊廣這才聽出確實是史萬歲的聲音,心中頗感奇怪,不知道史萬歲怎麼能直接到自己書房敲門——他目前只是一名戴罪的戍卒罷了。殊不知楊廣當日曾帶著他與小匠兒一起在晉陽城周圍遍訪農戶,史萬歲與小匠兒混得熟了,卻直接將他帶進了晉王府。
楊廣穿戴整齊出來,順手帶上了房門,出來之前沒忘了狠狠地打自己一個耳光。與秋月之事竟然弄成這種局面,以後便很難處理了,更可恨的是適才自己處於清醒狀態,竟然還是經受不住誘惑,實在該打。喝酒誤事啊!
史萬歲見晉王兩眼猶帶有血絲,明顯並未休息好,也知道自己一大清早便來敲門,實是魯莽,不敢缺了禮數,趕緊行禮道:「殿下,屬下冒昧了。屬下只是聽說突厥大軍進犯,本以為殿下定會給臣一個機會殺敵立功,將功贖罪。誰料等了這麼許多天,竟沒有絲毫動靜,每日只是操練。屬下昨晚想來想去,一夜未睡。這麼大早過來,只想殿下能讓屬下奔赴前線。屬下將儘力殺敵,為國盡忠,為殿下效勞。」
楊廣差點背過氣去,原以為這廝有什麼大事,誰料卻是請求上陣。不過楊廣倒也感激他及時趕到,讓自己沒有一錯再錯,心中想起軍制改革之事也確實應該下些功夫了,當即笑道:「漢彪,你立功心切,小王甚是理解。然并州邊防之事,王韶王大人與河北道兵部尚書韋師韋大人在後方坐鎮,總晉王府軍事李徹李大人更是親臨邊境戍邊,這士卒如何配備一事,小王可不便為你一人破例啊。」
史萬歲原本沒有別字,只是楊廣一開始稱呼其為「史將軍」,史萬歲說眼下乃一戍卒不敢當,若稱「萬歲」,似乎也不妥當,楊廣便乾脆給他取了字曰「漢彪」,一則取萬古標榜汗青之意,與其名相配,二則取漢人彪悍之意,史萬歲十分滿意,楊廣便以此稱呼於他。
此時史萬歲一聽晉王如此說法,心中便急了,叫道:「殿下,你當初可是許諾讓我戴罪立功的!怎的?如今不算數了么?」他嗓門原本就大,此時一發急,直如叫喊一般,在附近的家丁侍衛們都往這邊望了過來。
「莫急莫急!」晉王楊廣趕緊安撫道:「小王也沒說不讓你做事啊,走,這就隨本王到兵營去,本王另有緊要事須你幫忙!」他一來想著如何推行府兵制兵民合籍之事,二來也急著離開這讓人尷尬的書房,以免再見到秋月不知如何面對,是以邊走邊說,又喚來小匠兒讓他找人備馬。
「早如此說屬下還發什麼急?」史萬歲大喜過望,仍不忘發最後一句牢騷,「讀書之人就是喜歡半截半截說話,殿下雖然爽快些,但仍不免沾染他們的壞習慣!」
本來楊廣早上是要跟著王韶上早課的,不過王韶眼下太過忙碌,加上他自認某些方面楊廣已無需上課,因此之前幾次早課已只是教授經文,這些天來便放了晉王的假。
晉王楊廣還是第一次去兵營,自然叫小匠兒幫自己換了戎裝,顧鏡自盼,但見一名少年英姿勃發,心中頗為自得。於是帶了十二名親兵,史萬歲是放在晉王府的親兵隊里的,清一色的黑色駿馬,浩浩蕩蕩地從晉王府出發了。晉王楊廣在原來時代便騎過馬,又繼承了原有記憶,此時騎起馬來雖一開始有些彆扭,但越騎越順,倒覺得這種拉風的感覺甚是刺激。
此次去的乃是晉陽城南的南營,規模並不很大,駐兵大約三千人,隸屬於河北道行台總管下的左衛府。此時仍為隋初,大隋帝國境內的府兵制度仍比較混亂,未曾統一設衛府制度,各地總管許可權極大,有在其軍區內任命軍將、設置軍府、招募士兵的權力,朝廷調兵的兵符亦是直接頒發給四方總管和刺史的。
早有一名親兵一馬當先,飛報南營。待得晉王楊廣帶著其餘十一個親兵趕到南營,兵營內一陣長角號聲,營門大開,一名武將率著近十名軍官從中門快步迎出,來到晉王馬前,朗聲道:「河北道行台總管左衛府副將王秉烈,率屬下武將及三千衛士,恭迎晉王殿下大駕!請恕臣等軍服在身,不能行大禮!」
營內所有衛士均列隊營道兩側,聞言齊聲喊道:「恭迎晉王殿下大駕!」
楊廣見他們走過來之時已趕緊下馬,上前與他們見禮,一行人擁著晉王,向營內走去。但見兩邊衛士軍姿颯爽,盔甲鮮明,槍戟林立,甚是威武。人數雖然不算太多,卻隱隱有一股肅殺之氣。楊廣暗暗稱奇,心道這王秉烈倒是治軍之人才,只是在史冊中竟默默無名,這漫漫歷史長河,也不知道湮沒了多少有才之人。
他心中有所思,口中便忍不住贊道:「王將軍治軍有方,手下衛士們紀律嚴明,盡顯我大隋將士之風采啊!」
「殿下過譽了!」王秉烈毫無得意之色,「屬下兵法疏淺,哪敢擔當如此說法?只是屬下向來認為,治軍之道,無非如殿下所言之四字而已:紀律嚴明。軍法不嚴,治軍便難有所成……」
晉王楊廣見他答話不卑不亢,心中益發讚賞,還未來得及說話,不料後面一個粗豪的聲音哈哈一笑道:「此言差矣!治軍之道,軍紀固然重要,但更需與衛士同甘共苦,同吃同住,方能得將士之死力!否則光有嚴明軍紀,將士不拚死作戰,又有何用?」
此時還未到兵營中帳,這一聲音又響亮,周邊不僅所有將官,連旁邊的衛士都聽到了,毫無疑問這些話是當場掃王秉烈的面子,甚至是掃整個南營的面子。所有聽到此言的南營將士頓時面露憤然之色,循聲望去,卻見說話的乃是晉王殿下的一名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