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暗戀是場獨角啞劇(2)
蘇暮朝走進客廳后,打量了眼布置別緻卻十分狼藉的客廳,擇了沙發一角坐下,濃濃的反客為主的意味。
顧滿樂非常尷尬,懊悔自己平時不該懶到連客廳也不好好收拾的地步,又不安地抓耳撓腮想著自己此刻不修邊幅的模樣站在他面前是有多糟糕。
她現在這幅眼神飄忽抓耳撓腮的模樣被他納入眼底,他不禁勾唇揶揄道:「你是表演馬戲團雜技的猴子嗎?」
「沒有啊,我不是啊…」顧滿樂連忙把手垂在兩側,傻得像撥浪鼓似地不斷搖著頭,又不斷在心裡大罵自己沒出息。
若是放往常了,誰要是這樣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她準是睚眥必報地拜訪了那個人家裡的祖宗八代,可似乎在他面前,就會變得一物降一物地收斂自己。
「聽林舒澤說過,你叫顧…顧滿…?」他疲憊得眯起眼睛,身上縈繞著酒氣,有些隨意地問著。
「是顧滿樂!」顧滿樂抬頭對上他的眼,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倍,似乎是想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一別如斯,又逢君,君終不識我。
她盯著眼前這張眉目堅毅的臉,心裡默默念出這句話,又細數著大概多久沒見過他了呢?
自他留學德國起,有兩年零四十一天。
「這裡是靜海四號公寓?我想再確認下。」聽見她嗯了一聲后,他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嗓音是渾然天成的清冷。「那就是這了。」
顧滿樂又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說道:「呃…我和我室友只住這個房子的一樓,但只有三個房間,分別是我和她的,另一個房間早就是堆積雜物的了,所以…」
「所以我睡沙發…」
「所以我睡沙發。」
沒想到兩人竟是異口同聲,不過蘇暮朝淡淡地看了她眼:「我睡沙發就好。」
他也沒給她再商量的餘地直接就背身躺上沙發和衣而睡,似乎不願再和她多說一句話。
顧滿樂其實還想問他為什麼要來這借宿,明明他有很多地方可去的。可她還是沒問。因為問了還是得不到回答。
顧滿樂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惱自己沒出息,一看到他就低眉順眼地跟個小媳婦似的,看著闔上雙眼慢慢睡著的蘇暮朝,輕手輕腳地關好燈再回到房間。
白牆上的掛鐘滴答聲中指向兩點一刻,輾轉難眠中她猛地想起剛才在門外她用雞毛撣子用力地打在了蘇暮朝的手臂上。
「他手臂上肯定有烏青了。」顧滿樂心裡咯噔一下,迅速掀開被子跳下床,躡手躡腳地來到客廳沙發前,安靜又黑暗的客廳只有清脆的鐘錶聲作響,拉開窗帘的窗子有稀疏的月光照在蘇暮朝的側臉上。
他的側臉緊繃,睡夢中也是緊皺著眉,心事似乎很多。
顧滿樂小心翼翼地趴在沙發前,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去描繪他的臉,英氣的眉峰,高挺的鼻樑,微抿的唇,黑暗中她連張嘴呼吸都像是在如履薄冰。
小手輕微的摩擦中,她自以為做到悄無聲息。
未料到沙發上的人突然背過身坐立起來,她頓在半空的手被他用力扣住,身子下意識地仰到沙發上,仰起驚慌的小臉嘗試著掙開他的手,拉扯中,他的唇不小心摩擦到她的前額,激蕩起一片溫熱。
一旁的手電筒啪的一下被他打開,光線刺激下,她看到仍舊是蘇暮朝淡漠的神色,大概此刻也只有她自己回顧剛才那半個吻,心臟也從來沒有怦然地跳得這麼快。
「你想幹什麼?」他眸色漸漸幽深,一步步逼近她的質問,扣住顧滿樂的手越發用力,絲毫不顧及顧滿樂疼得倒吸氣的反應。
「你先鬆手!你不鬆手我怎麼回答你…」顧滿樂疼得直倒吸氣,都能感覺到他捏到自己骨頭的聲音了。
聞言,蘇暮朝慢慢鬆開她的手,眼神是抽絲剝繭的探究,厲聲質問:「你想幹什麼?」
顧滿樂看著沉著臉質問她的蘇暮朝,心底有股子氣憤油然而生,也沉下臉開口道:「你自己疑心重憑什麼覺得我圖謀不軌?我不過是想起剛才打到你,你的手可能…」
蘇暮朝一動不動地盯著顧滿樂良久,然後他說:「不用你費心了。我不過是在你這借住一晚,過了之後我們還是陌生人,所以你和我之間不需要關心也不需要過問。」
是啊……我們還是陌生人。
顧滿樂表情愣愣地,心裡卻蔓延著像一股抹布擰出來的酸水,奇怪地笑了一下,然後拖著步伐往房間那頭走,客廳頓時又安靜下來了,就在蘇暮朝合上眼之際,客廳挨著房間的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突然間客廳的燈亮了起來。
顧滿樂拿著一瓶雲南白藥走到沙發這邊來,刺眼的燈光下蘇暮朝再度坐了起來,表情不善地盯住顧滿樂,卻見她低下頭打開手上的雲南白藥,把膏藥一點點地塗在了他有些烏青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上還有幾道類似於灼傷的划傷,她眨眨眼,不動聲色地繼續塗著膏藥。
蘇暮朝的手顫了顫,突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輕輕地,目光卻變得冰冷又柔和。
在兩人的沉默中她迅速塗好了葯,她抬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或許你覺得我們是陌生人所以關心是多餘的,可你是林舒澤的朋友,何況手上的烏青也和我有關,所以我才幫你塗藥。僅此而已,並無其他。」
僅此而已,並無其他。她又在心裡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她的話剛落,頭頂上方也沒傳來什麼聲音,她攥緊手背身往房間那頭走,輕輕地關好燈,客廳又是一片漆黑后,沙發那頭傳來了他聽不真切的聲音。
他說了句:「謝謝。」
一聲客氣又疏離的謝謝。
顧滿樂的步子一僵,又迅速走進了房間,整個一樓開始歸於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