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殘忍的愛
蘇暮朝皺皺眉,沒說什麼話,收回目光徑直走掉了。
估計是當她沒事找事,她垂下眼盯著移動桌子上的畫一動不動,腦子裡響起那天在糕點屋他若有所思地問她:「你為什麼念美術系?」
當時她慌亂地隨便拿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可事實上她選專業時有那麼多的選擇她本是不會選這個的,林舒澤問及時她便把老盧拉進來當借口。
事實上,顧滿樂選美術系這個專業時挺鄙視自己的,這完全是那些蟄伏在心裡的那些羨慕嫉妒所導致的,念高中那會兒,蘇暮朝是體育生,葉莘是美術生,兩人整日膩在一起的那些風花雪月嫉妒得她當時牙痒痒。
沒什麼看著你喜歡的那個人和別的女生晃在你眼前還要假裝祝福更難受的事了,她喜歡蘇暮朝沒錯,可她是膽小鬼也沒錯,那句簡單「我喜歡你」也無法宣之於口。
可惜連靠近都沒資格,葉莘畫得一手好畫,能歌善舞,每當葉莘坐在操場一角安靜地畫畫,蘇暮朝安靜地看著她,顧滿樂坐在他們那一角遙遙的對面,僅僅是這些距離,卻將她生生橫亘到另一個世界。
她發瘋地想,如果她也是那個安靜畫畫的女生就好了,於是她真的投其所好地選了美術系,她畫畫的天賦不足,可偏偏素描最為拿手,可誰又知道,那是她在一個又一個思念他的夜晚畫了無數副他的素描,縱然是濃稠的黑,她覺得自己依舊能一下勾勒出他的臉。
因為,他是她心底唯一的光亮。
思及此,她的眼淚啪嗒地掉在畫紙上,窗外的一陣風吹來將畫紙吹到地上,她下意識地趴到床頭彎身要去撿,可奈何打著石膏的左右不慎撞到了櫃角,她疼得叫出聲了,更背時的是她挪動下身子偏頭就栽在地上。
手臂有幾處傳來的痛感讓她倒吸一口氣,更狼狽的是她還起不來身,一轉臉竟然看見了提著水果籃的湯琬芸走進來,她愣了下:「媽…」
湯琬芸放下水果籃,急忙過來扶著顧滿樂到床上去,顧滿樂看湯琬芸一直沒吭聲也沒在意,畢竟兩人一直是這樣相處,可她抬頭便瞧出湯琬芸的不對勁。
湯琬芸眼睛有點紅,急忙側過身伸手擦掉眼淚,回過頭時又是冷冰冰地瞪著她:「看什麼,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有沒有事?手要是殘廢了你真的就沒什麼用了…」
「媽,我…」
「你這個月現在是第二次受傷了,去鳳凰古城那次聽舒澤說你被建築物砸到頭受傷昏迷,這次又出車禍了,雖然都沒事可難保下次就不在了…你和你的爸爸一樣從來就不知道愛惜和保護自己!」
顧滿樂怔住了,眼前這個像是迅速蒼老的女人,哽咽著卻硬是擺出副冷冰冰的神情,她的心臟像是被一片什麼東西狠狠碾過般的疼。
「媽,你別哭好嗎?」她出聲時嗓子像啞掉了似的,伸出右手抱著湯琬芸的肩膀,身上最熟悉的溫度更是讓她鼻頭一酸眼淚不爭氣地全都落了下來。
「你看你先哭了…」湯琬芸那雙長滿繭的手撫上她的臉,掌心落下一片濡濕。
「好,我們都不能哭,我還是好孩子。」顧滿樂傻氣地咧嘴笑了笑,一把抹掉那些眼淚。
小時候每逢她哭的時候,湯琬芸都是冷著臉便擦掉她的眼淚邊說:「不哭才是好孩子,以後不許哭了…」
自此以後,她真的再沒在湯琬芸面前落淚過,可她始終不是湯琬芸口中會誇讚的好孩子,永遠聽到的是對別家孩子的誇獎,父親因病去世后家裡更是湯琬芸一人操持,其實顧滿樂出生時父親正好丟了工作,可為了給顧滿樂的生活更是不惜去干苦力,多年下落下病根終究是走了,也難怪湯琬芸這個親生母親一直不喜歡她,冷落她。
其實又何嘗不是當局者迷,縱然湯琬芸對凶她冷落她,生病之時也是草草地看她一眼便離開,可現在看見湯琬芸紅著眼睛來看的這刻,心中多年的鬱結似乎煙消雲散,這又何嘗不是愛呢?
殘忍得看她受傷只希望她堅強長大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