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天災

第二百六十章 天災

安隨在睡夢中忽然感覺到胸口的沉悶,彷彿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似的她起身吐出一口淤血。

安隨的心裡便升起一種不祥,那已經良久沒有出現的不適從在樓嵐軍營中忽然昏倒開始,便一樁一件開始接連而來。鬼醫預言的反噬已經開始了。

那疼痛開始從胸口逐漸蔓延到全身上下,只是片刻,安隨便覺得身體里好像是被扭在了一起。

良久,那帳外響起了一陣簫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了那簫聲的關係,那疼痛竟漸漸削弱了下來。

安隨穿戴完整,又披了一件外袍,這才步出帳外,循著簫聲的方向走去,那半高的岩石上,坐了一個男子,那背影看起來卻是如此蕭條落寞。安隨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坐下,那簫聲像是一劑良藥,至少此時是,它撫平了安隨此時的傷痛。

良久,陳思渲才放下了手中的簫,「安大人也是夜半不能安眠,還是說安大人被下官的簫聲給驚醒了呢?」

安隨搖頭,「其實都不是。反而是為了尋覓簫聲而來。陳大人很喜歡《在水一方》吧!這麼些年,陳大人只有吹奏這首曲子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些許真實的情緒。」

「是很喜歡。」陳思渲拭拭手中的蕭,「你聽過很多年前我吹這首曲子吧!」

安隨點頭。

「那可有和從前不一樣的地方?」

安隨垂下眼帘,不願意去看陳思渲的眼神,每一次她看見他的時候,總會忍不住想起劉沁來。想起那個愛了一輩子卻為了他絕望而死的女人。回京之後,安隨強忍住一次也沒去看過劉沁的墳前,她生怕看見那個女人愛了一輩子的結果,那樣叫人心寒。

「彷彿那心境要迷茫得多了。」安隨問陳思渲,「難道陳大人從來都沒有放棄過這一份初心嗎?連劉姐姐的死都不能讓你放棄嗎?」

陳思渲沉默。

他很想要放棄初心,就像當年決心要娶劉沁的時候一樣,本來都已經要放棄了,命運卻讓他知道了真相。那一刻,死了的心重新燃燒起來,便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讓它熄滅。

劉沁是他這輩子最不想要傷害的人,可是偏偏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這是他最無能為力的地方。

還記得劉沁彌留的時候,握著他的手問他,「阿渲,我問你,這一輩子,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我想聽實話。」

陳思渲點頭。

「那和喬蕎相比,我和她在你心裡,你更愛誰?」

陳思渲猶豫了很久都不能回答,「我欠她的很多,而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要陪伴一輩子的人。」

劉沁卻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那眼角的淚水就這樣沒入了她的髮鬢之中,「你怎麼就這麼實誠呢?我都要死了,你為什麼就不能騙騙我哪怕是騙我,說你愛的人是我也好啊!」可是她由不等陳思渲作答,自顧自地說下去,「算了,我愛上的你不就是這樣的嗎?如果你騙我了,你就不是阿渲了。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是有的,如果可以的話,下輩子讓我先遇見你吧!我保證,我不會負你,希望你下輩子也別再愛上別的女人了。」

劉沁去的時候很安詳,那是她為自己找的一個希望。她就是那樣一個需要靠著希望活下去的人。

陳思渲對著遠方嘆了一口氣,「阿沁和她是不一樣的,只是她們都在我心裡。有的時候我也很疑惑,但是不可否認,她們都在我的心裡,阿沁走了之後,我時常夢見她,有的時候醒來的時候也會很茫然,以為還是在夢裡面,下一刻阿沁就會推門進來。我想了很久,那其實是一種習慣,而且愧疚不是感情的枷鎖。你覺得呢?」

「我不懂,也許你是對的吧!」

陳思渲又吹了一段,「明日,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裡?」

陳思渲微微一笑,「皇上讓我前去樓嵐打聽消息,很快就會回來了,最多一個月。」

「探子那麼多,為何要你去呢?這並不合理。」

「皇上有皇上的用意,安大人,如果我在去樓嵐的途中遭遇什麼不幸的話,看在阿沁的面子上,盡量把我找回來,就算是屍體,我也想安葬在阿沁的身邊,算是了了我的心愿。」陳思渲的深色忽然邊和凝重起來,好像是知道了什麼,但又好像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所說出來的「遺言」。

「為什麼忽然要跟我說這個?」

陳思渲輕鬆一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咱們使團出來的時候不是一般都要留一些遺言的嗎?」

的確,雖然這麼些年來,大楚邊境還沒有那個國家真的敢對大楚的使者下手,但使團來往國家之間,也的確要做好隨時會犧牲的準備,有時候是因為政治原因,有的時候就是病患災難的緣故了。

安隨點頭,「我知道了,也會記住的。」

陳思渲忽然翻開左手掌,指著掌心的一塊梅花狀的傷疤,「如果你認不出來是我的話,記得翻開掌心看一看,有這個印記的人就是我了。」陳思渲說完,便走了。

安隨的心裡卻莫名地覺得有幾分哀傷。

陳思渲第二日便出發,十日之後他從北方傳來的消息,正式證實了安隨的猜測。今年的五月開始,樓嵐最北方的邊境出現了小規模的蝗災,慕容恆帶兵出來征戰之前,吩咐要全力治理。可是六月開始,樓嵐境內卻開始出現乾旱的現象,大多數國內的河流和支流都出現了乾涸的現象,再加上秋冬時節北風的轉向,使得北方的蝗災開始全面爆發。樓嵐本身的農業也不發達,僅有的收成全部都餵給了蝗蟲,而後來,蝗蟲的攻擊開始變得更加激烈,不僅莊稼顆粒無收,草原也被蝗蟲所佔有,當一切的草被植物都蝗蟲所吞噬的時候,牲畜的食物被搶了,就成為蝗蟲的手下敗將,死傷無數。蝗災還帶來了最嚴重的瘟疫,境內不少的人畜都被感染上了瘟疫。這一場災難彷彿就像是上天商量好的遊戲,將空前強大的樓嵐頓時推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危機之中。

這個消息傳來之後,安隨鬆了一口氣,為的是陳思渲的平安,而函金關的眾位將士也鬆了一口氣,畢竟這消息是真的,那麼至少一年之內,樓嵐就很難再在邊關掀起什麼風浪了。

安隨卻不這樣認為,反而因為國內的形勢不好,樓嵐本身自給自足的供應系統被打破之後,很有可能造成樓嵐國內的勢力反而會更加著急進攻大楚,以擄掠大量的牲畜、糧食為目的。先前的攻擊如果說是為了攻城掠池為目的的話,頂多算是為榮譽而戰,那麼一次的攻擊目的就會更直接和猛烈,這一場戰爭就是為了生存而戰了。

姬宣遠深以為然。

安隨和姬宣遠說起這話的時候,陳平也在場,函金關的防守線薄弱,這也不是一日兩日可以加固防整的,慕容恆上一次的攻城已經差點讓函金關失守,如果這一次他再來,恐怕也來不及調配援軍和防城的守備器械了。

陳平雖然身經百戰,卻也不禁有幾分擔憂,國內也調不出過多的援軍來了,這函金關的防守戰必然是一場惡戰。

姬宣遠環視眾人,「那諸位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陳平道,「皇上,時至今日,便不如聯合龜梓,共同討伐樓嵐,如今樓嵐境內遭受大災,恐怕也是老天給的最好的機會了,此時進攻,慕容恆必然措手不及,便是有所準備,也抵擋不過我軍的攻勢。」

眾將士被慕容恆的軍隊圍了多時,早就想要跟樓嵐軍隊決一死戰,出一出胸中的那口惡氣,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可不是要齊聲附和了?

姬宣遠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看了眾人一眼,「眾愛卿都是這樣的意思嗎?」

尹慶丞卻站了起來,「微臣並不完全同意陳將軍的意思。大楚和北方諸國結盟的時候就說過,只建立聯盟關係,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吞併北方諸國。如果此次出兵,會讓大楚在北方諸國的威信大大下降,如果因此而引起了大楚和北方諸國之間的猜忌和隔閡,那麼這些年來大楚對於北方諸國建立的外事關係都會破裂,難保他們不會為了自保而聯合起來興兵干擾我國北方,俺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付之東流,我們吞併了一個樓嵐,先不說樓嵐於大楚之間的民族矛盾會不會讓大楚北方更加不穩定,單說北方諸國的兵力,也不得不讓我們將防線拉得更長,要花出大量的兵力來鞏固北方的邊防。再說商埠給大楚帶來的利益也會全部被抵消,這對於國內的休養生息是極為不利的。」

陳平也明白這話,但依舊質問尹慶丞,「可是樓嵐多年為患,如果此時不除,將來必成大患,如果那時候他們興兵來攻打,我們照樣也要吃大虧。難道尹大人覺得養虎為患這話還能是假的不成?」

尹慶丞並沒有退縮,「下官的意思是,既不在此時落井下石,也不需要在此時養虎為患。而是趁這個機會,收服樓嵐為我大楚的藩國。這一次天災給我們大楚一個絕妙的機會,樓嵐的自給自足經濟被打破,那麼他們重新建立民生,就要尋找新的替代經濟以維持如今的狀況,我們以商業來往為由,幫助他們恢復經濟和民生。樓嵐雖然是以畜牧業為主,但是境內的幾處鹽池和礦石正好都是我大楚如今最稀缺的資源。如果能和樓嵐建立商貿關係,那麼我們的商業線再往西邊發展,也就不成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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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安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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