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網
張凱發現他的處境非常糟,他的旗艦正逆風呆在加西亞號的射程里。七號艦的炮彈總是打不到敵船,而加西亞號總是巧妙的在七號艦的射程外襲擊著張凱,七號艦在一點點的流血。
這一會就拖了足有半個多小時,七號艦那龐大的艦身,對中上幾十發實心的大小鉛丸也開始有些吃不消了。在張凱胡亂指揮下,船員們冒著猛烈的炮雨,終於把散落的風帆扯好了。張凱恨死了面前那條來會遊動的海蛇。
加西亞號又中了一彈,「不是中了火藥桶,他們竟然使用無恥的開花彈,太卑鄙了。」加西亞對這個再次確認的發現驚訝之極,對於這種有違騎士行為的攻擊與一系列陰謀,他越發憤怒起來。
加西亞不愧是在海上橫行了二十幾年的「大白鯊」,接戰到現在,他利用敵炮的死角與巨大的海風,只中了數彈。他完全有信心把這個香餌吞下去。
「船長,左前方又發現了一條船。」
「援軍?看來要快點解決掉他們。」加西亞滿不在乎的抓了抓下巴,憑藉他一百四十門大炮,憑藉他出色的炮手們,即使他們使用了無恥的開花彈也無所謂。「快點解決了這個靶子,上面有無數的金銀財寶啊。」
「嗷……。」船員們也興奮得大叫起來,他們對船長大白鯊加西亞充滿信心。
不過兩分鐘后……
「船長,右前方也發現了一條船,也是亞洲船。」
「又來了援軍?該死的,到底有多少亞洲船?」加西亞皺著棕色的濃眉,感到有些不安起來。
「船長,十二點種方向又發現一條。」潘瑟林的聲音慌張得有些顫抖。
「這群婊子養的,這是個包圍圈,他們想逮住我們。哼,沒那麼容易。」
「小雜種,看清楚東面,我們要撤退。」加西亞對潘瑟林揮舞著拳頭大叫著。「集中所有的甲板上的水手,調好船帆。你還有你,去把纜繩收緊。炮手不要離開崗位,你們只負責打炮。」
「四點鐘和八點鐘方向各出現一條船。」潘瑟林慌張得大叫起來,勇敢的潘瑟林對這種情況也害怕了起來,他們被包圍了。他們忽然發現被一個陰謀,一個陷阱所包圍了,敵人的數量至少是他們的六倍。潘瑟林從桅杆上滑了下來,開始收攏船帆。
「放棄船靶!我們回去,目標六點種方向,返回南美。」加西亞沖船員門大叫著。他戀戀不捨的看了看那個讓他痛苦的失去了護航船的誘餌。「我還會回來的。」加西亞暗暗發誓。
「轟」又是中了一彈,「你們這群豬!」加西亞用手裡指揮刀的刀背不斷的毆打著動作慢的水手。「動作快點,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不想被異教徒活活燒死的就動作快點。」
張凱眼爭爭的看著敵人轉身逃走,他的魚餌還卡在勾子上拿不下來。「失策啊。」張凱懊悔的嘟囔道。
弗朗西斯科抱著腦袋趴在佩德號的甲板上,他在心裡不斷的詛咒著加西亞:「萬惡、該死的加西亞,把我推到前面來,現在連我與佩德號一起攻擊。上帝讓這些魔鬼好好的懲罰他吧。加西亞,你這個喝老太婆洗腳水的混蛋……。」弗朗西斯科不斷用最惡毒的語言在心中咒罵著加西亞,口中還不斷念著:「上帝保佑,聖母瑪麗亞……」
加西亞冷冷的看著面前九點鐘方向和三點鐘方向的敵船,「把壓倉物都丟到海里去。」加西亞計算著風速,計算著敵人的航速。「他們的船比我的加西亞號慢那麼一些,只要能從這兩條船封鎖的縫中以最高速穿過去,就可以甩掉他們。」加西亞冷冷的盤算著。「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這可真是個驚喜,我會報答你們的。」
兩側的大船不斷的修正航道靠近著,加西亞號以最高速航直衝向兩船之間。看著兩側漸漸畫著白色浪花快速靠近,想在前面攔住他的兩艘軍艦,加西亞咆哮如雷道:「我們需要減輕重量,把能丟掉的都給我丟了,把那些沒用的水手也扔到海里去。」西爾梅斯二副猶豫道:「船長,他們也許還有救。」
「那麼你代替他們跳到海里去吧。」西爾梅斯二副閉上了嘴,他死板著臉,命令水手們和他一起把那些昏死過去的船員丟了下去。水手們丟光了能丟的一部分壓倉物后,又丟光了受傷的水手,接著丟光了甲板上的所有雜物。
加西亞號終於以最高的航速衝到了兩艘敵船的交界處,他們屏住呼吸等待脫離敵人的炮火射程。兩艘明人的巨船沖加西亞號紛紛開火。在大風的幫助下,遠離有效射程的炮彈多數落到了海中,終於有一顆幸運的流彈飛進了水手從中爆裂開來。加西亞的三角帽也被衝擊波掀了下來,但是他卻幸運得毫髮無傷,直直的站在那裡,加西亞冷冰冰的看著西爾梅斯二副道:「把他們丟到海里去。」西爾梅斯二副有些不安的抓著黑色三角帽重複道:「他們也許還有救。」
「在這海上,受傷的傢伙得破傷風的機會太高了,他們活不下去的,丟他們下去。別讓他們成了累贅。」加西亞不為所動的繼續下著命令。水手們紛紛過來把這些戰友們抬了起來,「不,船長,不要,我只是受了點輕傷。」
「丟他下去。」
剛從瞭望塔上被調集下來的潘瑟林非常不走運的也在這群調整風帆的水手中,他一隻眼睛被飛濺的碎片打瞎了,還傷了一條腿。水手們在潘瑟林面前猶豫著,他們紛紛看著加西亞。「丟這個雜種下去。」加西亞面無表情道。
「父親,不要啊。我還要攢錢給媽媽贖身,求你了,我還有一隻眼睛,還有一條腿,我還能為你效勞。」潘瑟林爬向加西亞,他的傷口在流血,鮮紅的血在甲板上劃下了兩條斜線。加西亞一腳踢開潘瑟林道:「丟這個雜種下去,他已經沒有用了。」他面無表情的重複著命令,他只所以被叫做大白鯊,除了兇狠,還有他的冷血。
水手們走了過來,合力抱了起雜種潘瑟林把他似一條口袋一樣丟下了大海,全然不顧潘瑟林的苦苦哀求。一個水手幸災樂禍的嘲諷著被丟棄者:「再見了小雜種,你也許可以和一條母鯊魚培育一些新品種。」
七號艦終於在大風的幫助下離開了礁石,張凱伸手指著已經快變成小黑點的加西亞號大罵:「兔崽子,有種你給我回來。」周井然看著這一切,右手揪著下巴上的短鬍子有些沮喪的輕聲道:「這傢伙是個老手。」張凱轉臉指著小黑點問道:「你說那傢伙嗎?」井然點了點頭,放過鬍子漠然不語。張凱看著險險從兩條船射程內穿過的敵船恨得牙痒痒。
兩艘明船死死咬著加西亞號,加西亞號的速度打到了最高,它們的距離在越拉越遠。炮長杜長庚站在船首第一層甲板,第二個舷窗,看著那艘逃走的敵船道:「把那門後膛炮推過來。」「你不怕那東西炸開?」「羅嗦什麼?快點。再晚風向一變就來不及了。」炮手們迅速的把那門射程最遠、精度最高的三寸半口徑的後膛炮,從后兩個炮位推了過來。「對準它的船帆。」炮手們訓練有素的操作好一切。校準好目標的杜長庚道:「開火。」
「轟」的一聲,炮膛沒有炸開,躲得遠遠的炮手們鬆了一口氣。上次在關島,另外一門價值兩萬兩的大炮就那麼的炸開了膛,儘管有防護板,還是死傷了三個炮手。
炮彈划著弧線帶著嘯音落向加西亞號。聽到嘯音,抬頭看著落向自己的炮彈,加西亞罵了句:「該死的。」炮彈偏離了船帆落在加西亞面前兩尺處,把甲板砸了個大洞,卻沒有炸開。
杜長庚把頭巾抓了下來丟在了甲板上。他彎腰鼓著腮幫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罵道:「娘西皮,是個臭彈。」
水手們遠遠的躲開那枚炮彈,加西亞卻緩緩靠近著那枚飛來的炮彈。突然,他彎下腰,輕摸著尚熱呼呼的彈體,露出森白的牙齒笑道:「這真是個不錯的臨別禮物。」
張凱追著越追跑得越遠的敵人,一個水手回報道:「大人,他們丟下了傷員,前面來了條鯊魚,我們是不是要救他們上來?過一會鯊魚會越來越多。」張凱看了看在海面上掙扎哭喊的幾具人體,還有海水中他們撲騰起的淡淡血花,心中一軟道:「救上來若治好了,多少還能賣點錢。救他們上來吧,反正已經追不上那些傢伙了。再說,總要繳獲點什麼。」
天羅地網是不錯,不過,這網眼顯然大了點,用來網鯨魚卻遇到了一條海蛇。只抓住了一條小魚,張凱的計劃失敗,主要目標逃脫。
「大人,我們救了個獨眼的上來,他長得不像那些白皮鬼子。倒像是個漢人。」
「哦?」張凱有些驚訝的道:「帶我去看看。」
張凱看著那個面色蒼白的傷者,他的一條腿血肉模糊。張凱問船醫道:「他的腿怎麼樣?」「腿是能保住,只是以後會短上一些。但眼睛的傷口若是犯了風邪,怕是命也保不住了。」張凱看了看這個傷者,見到那高挺的鼻子和淡黃的皮膚、黑色的頭髮,隨口道:「怕是個混血的,你儘力吧。」說罷拍了拍船醫的肩膀離開了那裡。還有更多受傷的士兵他要去看一看,今日也許是因為他指揮無能吧,死傷的士兵超過了五十人。若不是制住了一艘敵船,張凱的老臉怕都沒地方擱了。
最底層的甲板,張凱看著面前的一切,感到驚訝之極,水手們住的地方還有一隻只雞鴨牛羊,還有許多的草料。士兵們和動物的糞便住在一起,「我怎麼以前從來沒下來看過呢?」住在最上層明亮寬大的艦長室里的張凱,對面前這一切感到無比的慚愧。他從來只想著怎麼在船上多安一個炮位,多裝點貨,卻忘記了士兵們也需要空間。他們竟然擁擠到要和食物們住在一起。
「把受傷的士兵安排到我的卧室里。」張凱命令道。
損失統計出來了,張凱欲哭無淚,七號艦如果沒有一個月的修整,恐怕一點大的風浪都經受不了。超過十五萬兩的軍費與損失讓張凱感覺到更加頭痛,敵人逃走了,如果就這麼去的話,缺乏補給的遠征軍也許會被早有準備的敵人打敗吧?現實的血腥、狡猾的敵人提醒了張凱,思慮再三,張凱下令取消遠征計劃。
張凱指揮下的第一次遠征,就這麼半途而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