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夏聽音
之所以說榮老太太不好糊弄,是因為在他們這個「陰奉陽違」的計策出了沒幾年,老太太就發覺了勢頭。她自己一共有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當時都已經做了爺爺,兒子和孫子加起來,數字龐大的她都記不住。所謂家大業大,她對分家這種行為很抗拒,覺得分了家,家就敗落了。
於是過了幾年,她就提出了選當家,出於某種執念,誰說都沒用。那些給基金託管什麼的,她不知道,也接受不了。倒還算開明,提出新的當家選出來,到時候再說。
但是這個提議,其實違反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做生意的潛質。那時候就又有人提議,先答應下來,等老太太過世了,再分!
於是大家表示同意,可是老太太越活越健壯,今年都104了,身體比榮耀鈞的奶奶都好。她再多撐兩年,都要白髮人送白髮人了。
等不及大家一次次要向後拖延,四年前,她定下了明年選當家人的日子。這一晃,沒幾個月時間就要到了。大家卻真正的,都沒了熱情……
榮家的男孫中,榮耀鈞並不是排行老大,但他是唯一的一個,入股其他拍賣行最多的人。如果從經營眼光上看,他自然是家中最出色的。別人和他一比,那就只能認命。
而榮芝華,他有一個好母親,家裡有點背景,所以當時他留在京城,這裡靠著關係,一路發展的都不錯。
榮耀鈞在外地是劍走偏鋒。榮芝華在京城,那是四平八穩。
年底,各大拍賣行的預展拍賣,一場接一場,「浩海拍賣」,是榮家最早的一家拍賣行,也是國內最早拿到拍賣資質的一批。現在榮芝華是大股東。
而浩海今年的拍賣,又格外的引業內人士重視,直到預展,才算揭開了神秘面紗。
小武翻著預展的圖錄,驚嘆道:「他們竟然仿照蘇富比,竟然也玩什麼類屬民國字畫。這是什麼玄機,連東西都沒,只說在預展才有。」
榮耀鈞看著那別具一格的拍賣預展圖錄,覺得空著的位置,如同一給大坑。
車在酒店外停下,現在都喜歡選在高端酒店做預展,省事又夠體面。榮耀鈞下了車,在大門口就遇個熟人。
「榮先生。」後面下車的男人走過來,正是顧言。
榮耀鈞伸出手,這倆人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你好,恭喜你。」這恭喜,正是前兩天和小武提起的,老徐倒台,顧言一點沒受影響,反而在容合失去拍賣資質之後,順勢註冊了一家新公司。
員工都是現成的,客戶也是現成的——撬牆角簡直不能再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客氣,同喜同喜。」顧言也賀他,畢竟對外,今天是榮家的預展會。
榮耀鈞和他,大家一前一後的進會場。
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宴會廳,賓客如雲,榮耀鈞打眼掃了一圈,看向小武。小武頓時咋舌,這有頭臉的藏家鑒賞家,可都來了。
顧言笑著說:「這面子可夠大的,這麼多重量級的藏家。」他們拍賣行,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人氣。
榮芝華站在大廳中間的展櫃前,笑的一臉春風得意,「我們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其實……有可能全部是前朝的畫作。」
「所以你們效法蘇富比,也放個類屬民國書畫。」
「雖然沒有留名,但是……大家都是內行,咱們先看東西,大家看了東西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榮耀鈞走前幾步,大家看到他來,立刻給騰出地方。站在展櫃前的,是一位博物館的副館長,他旁邊是一位書畫大家。
顧言看到熟人,書畫類並非他所長,看都是內行擠做一團,說是預展,更像是大家在討論。他低聲請教:「唐老師,這畫有什麼特別嗎?民國的書畫,又不是前朝名作?」
「小顧你這話太外行,齊白石不就是近代的繪畫大師,他1864年才出世。張大千不也一樣,這兩位現在的畫作,每一次上拍賣,不都是天價成交?」說話的唐老師有了年紀,所以叫顧言都是小顧。
顧言詫異道:「唐老師您的意思,這畫作,能夠趕上兩位大師?」那也太誇張了。
姓唐的老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話露怯,「聽著就行。」
顧言大惑不解,揣著一肚子疑問站在那裡,過了幾秒,他又看向榮耀鈞,他知道這人,不知他怎麼看。
卻發現榮耀鈞盯著展櫃中的畫,眼神深不見底,旁邊的人說什麼,想來他根本就沒有聽到。
唐老師旁邊的鑒賞家,和顧言也是熟人,看他四周看人,微笑著說道:「近年來接連成交了許多天價畫作。但內行都知道,像齊白石的,市場上那麼多,已經是真假難辨。」
顧言立刻感激地看著人家,這是在為自己解惑,但又不明說。
那人復笑了笑,說道:「這真假難辯,不是咱們內行難辯。而是東西要有人認,才有市場。齊白石張大千這些的畫作,已經沒有人敢輕易入手。前朝的名畫,那更是只聞其名,誰能見到?」
眾人點頭,成交天價不一定是真實的成績額,花上億買一幅畫,等真正出手的時候,未必可以找到下家。
顧言也似乎聽出點意思,也就是說,大家都在尋找突破,這一次的民國書畫,正是一個契機。
榮芝華也非常贊同這種說法,他說:「……所以今次的預展,與其說是古玩預展,不如說是咱們的一個討論,從紙,到墨,畫工到字……甚至裝裱的手法,無不透著玄機。我在行內資力還是不夠,還得靠各位書畫類的專家來掌掌眼。」
有人問:「紙張做過鑒定了嗎?」
「當然……」榮芝華說:「技術層面的鑒定我們全都做了,紙張鑒定是特別送到英國牛津大學古籍鑒定中心做的測試,確定是清末時期的紙張。」
「牛津大學古籍鑒定中心——那可是權威。」大家紛紛低聲議論。
「但是紙張只是簡單的一部分。重要的還有畫工,我們不止要『科學機器鑒定』也要『眼學目測』。」榮芝華說,「我們這次得的兩幅畫,一幅工筆人物,一幅淺絳山水……雖然沒有落款,但是經過我們的專家團隊鑒定,應該是一個人的手筆。」
榮耀鈞終於收回在畫上的目光,看向他,其實榮芝華這樣說他不意外,這樣的畫作,也難怪他會激動成那樣。
有人問,「不是說還有文獻嗎?」
「是不是文獻上有記錄?」
榮芝華笑著指了指展櫃,「大家都是行家,還用我說。這人畫風功力深厚,筆路大氣,你們再看上面的字,法度嚴謹,味厚神藏,雖然字體不同,但那富貴謹嚴,隱隱有帝王之風,所以我們有專家斗膽猜測,這畫作,也有可能是清宮畫師所作,所以沒有落款。」
榮耀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