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妍府（2）

樂府。

昭仁帝時正式設立，后又有太后改名嬌妍府。

花之嬌妍，無過於此。

嬌妍府，宮中管理宮廷音樂的官署，在朝廷宴飲或祭祀時進行演唱及演奏。挑選宮女數百人，從中挑選有樂理天賦的可塑之才為宮廷樂府弟子，訓練和培養宮廷樂師、樂舞演員，排練宮廷舞蹈，供帝后、皇親國戚、貴臣宴飲遊樂時觀賞。除了出身侯門身價顯赫的資深樂師才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其他的宮廷舞師、聲樂師傅、樂舞弟子們，女的全部居染花苑北院，男的全住幽篁苑南院。

染花苑是個皇家花苑，園中設有離宮別殿、亭台榭宇、歌舞樓台、酒亭球場等，是供帝后、皇戚、貴臣宴飲遊樂的場所。幽篁苑是個幽靜清新的竹園，與染花苑相互對應並存於皇家園林。

在嬌妍府，每個人都有師傅或者教習姑姑給自己起的樂名。

蜜恬就是我的樂名，是宮廷樂師周梓橈給我起的，也是我在宮中行走的名字。

他希望我的內心永遠如我的外表般甜美純凈，恬淡安謐。

沒有人都不知道我是先帝時期樂府令月清揚的小女兒，月柔萱。

也沒有人知道我是雍華宮何太後身邊的人。

雖然我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關於暗夜殤花和花離的具體含義，但我已經開始懷疑，這是太后賜予我的一個複雜身份。

茫茫深宮，詭異莫測，我不知道是誰害我們月家家破人亡，滿門抄斬，懦弱無能的我，只能每日恬不知恥的苟且偷生，毫無報仇雪恨這樣的鴻鵠之志。

可是，偌大的皇宮，皇權至上，我該去找誰報仇。

而今，我也只能依附於太後身邊，卧薪嘗膽等自身力量強大再慢慢去暗查月府被滅真相。

每個人都以為我就是嬌妍府舞師，蜜恬。甚至連師傅也不知道我的凄慘身世和真實身份。

在這大染缸似的詭秘深宮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我盡量努力讓自己不去忘記我的身世和我幼年的悲劇遭遇。

周梓橈，我的師傅，出自樂理世家，祖上都是出名的的樂師。

他精音律，通樂理，擅曲賦，琴技高超，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這六年來，師傅對我毫無保留的傳授著這些知識技藝，我時常在想，他究竟是怕教不會我，太后拿他問罪還是因為如師娘所說的我天賦異稟，棄之可惜。

師娘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名叫素雅，舞姿絕妙，技藝高超。但她不是宮廷樂師，她認為宮廷樂理沾染了皇家奢靡浮華的氣息，玷污了舞蹈的靈魂意旨。她從來都不收徒弟，只有了我一個弟子，我的凌花漪蘭舞就是師承她下。

師娘和師傅都很器重我，說我天生聰穎，天賦異稟，很有舞蹈天分。而師姐蝶舞的舞藝卻是跟著宮中教習姑姑所學，連名字也是教習姑姑所起。

師娘曾對我說過，只有像我這樣氣質如蘭，柔媚嬌俏的女子才能將她的舞蹈精髓領悟收納。

蝶舞，是我的師姐，她的生辰是十一月初十，比我大一歲。

她從小被師傅收養，但是只跟著師傅學習樂理和彈琴。雖然她的舞技不如我，但是她擅琵琶，而且她經常出入貴臣宴飲的場合。而我，縱使擁有絕美的歌舞技藝，卻從未參加過皇親國戚，甚至是貴臣賓客的宴會。

原因很簡單，師傅不容許。說沒到時候。

我就時常納悶，時候，什麼時候是時候哇。

蝶舞長的美艷奪目，姣麗蠱媚，風情萬種，並且有一種很妖媚的氣質。

連她自己都時常對鏡長嘆，這麼一副妖精容貌，不被上天派去禍國殃民，實在是暴殄天物。

並且她確實擁有妖精般的本事。

比如，她能讓周梓橈收她為徒弟就很不簡單。師父從不隨便收徒弟，師娘告訴我，其實太后在我之前就指定過好幾個像我這般大的女孩，讓他教授，可是他都斷然拒絕，說是朽木不可雕也。

太后惜才，便沒有拿他問罪，如此說來，我更加好奇，周梓橈為何這麼認真的教我，不怕我搶他兒子飯碗么，哈哈。

周境柟便是被他和師娘寵壞了的獨子，我和師姐蝶舞的大師兄。他也是樂府的樂師，專門教習樂府子弟的樂理知識，曲譜演奏。並且琴技高超，讓我和蝶舞都望塵莫及。

他簡直是聰明絕頂，有時候無師自通，連師傅都拿他沒辦法，時常不按師傅的套路走。

而且他有時候很冷靜，沉著應變。有時候又很浮躁，狡詐邪惡。他總是有各種辦法騙到別人，特別是我。

每每想到此，我就恨的咬牙切齒，可是又總拿他沒辦法。

不過，師傅不在的時候，我就可以對他直呼其名來欺負他。太後身邊有個管事的太監就叫小南子。哈哈。我和師姐就常常叫他小南子。他準會氣到抓狂。

想到這我忍不住輕笑，蝶舞在一旁踢我一下：「小傻子，又游神吶。」

「你才是小傻子。」我佯裝生氣，撅嘴不理她，仰頭看著紛紛揚揚的花瓣從樹上飄落。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躺在梧桐樹下的平地上，依靠在大樹身上借蔭乘涼，順便偷懶。

透過婆娑的樹影，抬眼望乾淨澄澈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瑕疵，朵朵白雲都顯的孤零零的。

突然，有眾多女子窸窣的腳步聲，抬眼便看到樂詩，嬌妍府裡面，總管女樂師和女弟子的姑姑。她領著一隊樂舞演員，自花榭台下來，繞過那邊曲折的迴廊，穿過碎鵝卵石林蔭小道，向我們這邊逶迤前來。

「喂，快起來，有人來啦。」我立馬跳起來輕聲喚蝶舞。

可是，偏偏蝶舞沉浸在剛才的鬥嘴中，並不理我。眼見她們越走越近，實在沒招，我只好獨自翩翩起舞。

一個轉身，掌心相貼，由內自外翻轉如花朵綻放般從胸前劃過，展開雙臂，輕盈起舞。這樣一來，正好擋住蝶舞斜躺在樹下的身影。

「樂詩姑姑好。」直到樂詩到我跟前才佯裝看到她，並沖她粲然一笑，試圖轉移她環顧四周的視線。

「蜜恬妹妹，真是好情致。」樂詩曖昧不明的微微一笑，認真的上下打量著我，讚歎：「嗯，好一對秋水雙瞳，楚楚含情。果然是純澈淡雅，出塵脫俗的可人兒。」我不由得一愣，這個話，好像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見我愣神，樂詩姑姑微微一笑，朗朗念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纖纖作細步，步步蓮花開。」

我害羞的低眉順目，輕聲說道：「哪裡，姑姑，過獎了。」樂詩張口，剛想說什麼，又笑盈盈的向我背後望去，才見蝶舞懶洋洋的起身，立馬變了臉色，黑煞著一張臉，嗔怒：「蝶舞，你躺在這裡作什麼，不要以為有周梓橈做你師父就不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嗎，樂府其他姐妹就是被你這樣的人教壞了。」

蝶舞斜睨她一眼，不屑的答道：「練舞累了休息一會，難道也不可以嗎。」說罷轉身就走。我連忙替蝶舞給樂詩姑姑道歉：「姑姑不要生氣，蝶舞她實在是累了，不是有心要惹你生氣的。」樂詩姑姑生氣的臉還沒恢復原狀，瞬間又目光移轉，彷彿我後面有人來。

還沒等我轉身回望，周境柟已走上前來：「樂詩姑姑好，師傅讓我來找蜜恬。」然後皺眉低頭問我：「還傻站著做什麼。」

「我。。」我剛想辯解。樂詩姑姑打斷了我的話，諂媚的笑對周境柟說道：「你們去吧，我們要去那邊練舞了。」

周境柟不屑一顧的瞧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愣在原地，還在苦思冥想樂詩姑姑的話為何聽起來那麼熟悉，她剛才好像還想要對我說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不知道為何沒說就走了。就在我迷茫疑惑的時候，又赫然驚覺從樂詩，在錯身離開的那一瞬，對著我作了一個只有我看得見的手勢，拇指和小指彎曲，其餘三個指頭併攏伸展，意味深長的含笑離開。